那晚上景陌雪跟张青动没动手,赵隶不知道。
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也不知道。
总之那晚之后,张青就在府上住了下来。
虽然不似寻常母女相处,但偶尔饭桌上张青夹的菜,或是午后削的水果,她都会吃。
这有点让他好奇,可打从那晚之后,景陌雪就搬出了屋子,不再跟他同一间房。
白日想寻二人问问,得到的不是敷衍,就是沉默。
直到这天,小太监黄喜再次登门。
陛下传旨,令他入宫。
他不知道这几天,李泾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次进宫差不多也该是要到了离开长安的时候。
“您瞧瞧陛下还是忘不了您呢,这才几天没见,就想着让您进宫去见见。”
行过宫门,黄喜谄笑不止,“奴婢可是听说了,陛下不管是用膳还是处理政事,一直都把您挂嘴边呢。”
没心情跟他逗闷子,赵隶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本官与国舅说些话,小公公可否让一下?”
听到这话,正忙着巴结国舅爷的黄喜登时双眼一瞪,真以为他这个小太监是一般人可以拿捏的?
转过身就欲斥责,谁知张开口的话立马变成了,“呦,是张宰相啊,奴婢这就走,这就走。”
张安正含笑顿首,直至其走得远了,这才目不斜视的来到赵隶身边。
十分有默契的二人齐齐放缓脚步。
“这次进宫,是说去大梁山的事吧?”
赵隶望着四周红墙金瓦,笑道:“还以为早该让我过来说这事了,没曾想到了今天。”xǐυmь.℃òm
“有些事,总该商议商议,筹备筹备。”
张安正抖了抖袖口,“等会见陛下,势必会问你此番几成把握。可想好怎么说了?”
略有些诧异,他看了老头儿一眼,“张相想让我怎么说?”
“果是个机敏的。”
张安正笑了笑,“七成八成的,不能说。太假了。三成两成的也不能说,会乱了陛下的心。五成最好,相信国舅爷知道,怎么让陛下相信您有五成把握办好这事。”
脚步愈加缓慢,“张相难道就不想知道,我有几分把握?”
听闻此话,张安正抬头望了眼苍穹,发出一声苦笑。
“劝大梁山出战,怎么可能?”
“那为何当日……以及后来见陛下,您都说甚我是天赐胜机?”
停下脚步,身披紫袍的老头儿看向赵隶,“人总得有个念想,老夫需要这个念想,陛下也需要这个念想。现而今的大唐若是没了这个念想,会出岔子的。
陛下终究还是太年轻,老夫其实一直担忧他突闻大难后,会心绪不宁,会乱了方寸。
因此需要给他一点希望,让陛下能稳坐中枢,让我们这些臣子们,能尽力一搏。”
赵隶发现自己,有些看不透这老头儿。
“张相从始至终,就不相信我能办成这事对吧。提出这个对策的您,其实只是为了安陛下的心。”
不是疑问,是肯定。
“倒也不是完全不相信,自古巨匪皆性情,可也就是这性情最难琢磨。”
张安正摆摆手,“若真按十成来算,依老夫看此事,国舅办成的把握当在一成。”
‘还有一成的机会?’
赵隶狐疑看向他,“既然张相是明白人,小子也就不装糊涂了。说实话,到现在我都没看出有什么一成的机会,敢请张相赐教。
对了,若是这一成的机会在张青身上,那张相就不必再说了。”
“张青?”
淡淡看他一眼,“不在此女。这一成把握,其实在方春阳身上。大梁山巨匪之众,与此刻方春阳麾下军卒,有深仇。国舅此去大梁山,当抓住这点,尽力挑拨。”
“若能打起来,大梁山也不会这些年没动静。”
赵隶喟叹道。
旁边老头儿见他看出这点,亦是点点头,“所以说,此事必定极难。要不然老夫也不会说只有一成的把握。”
“张相当真不问问我,对此事有几分把握?”
“不问了,怕国舅爷回一句没半点把握,徒惹心乱。把自己该做的该说的都做了说了,再留下这么点念想,接下来也就能好好布置了。”
张安正说着,突然看向赵隶,目光深邃如渊,“陛下得心安,老夫就是装也得装的心安。这样才能镇得住中枢,压得住朝廷,要不然中枢一乱,天下必危。
可你国舅爷却不能心安。你得慌,你得怕,你得知道一切,你得惊惧地夜不能寐!
你得抓住哪怕十分之一,百分之一,乃至万分之一的机会,去尽全力促成南地之事!”
赵隶一直不相信,一个人的眼神能有什么震慑力。
可今日近距离面对张安正这老头儿的眼神,身体本能的就让他避开目光。
他知道我想摆烂?
不可能啊……
心慌一刹,赵隶定了定神准备开口。
张安正却是沙哑道:“北突厥,称二十万控弦之士驰骋北原大漠,号无敌手。老夫就是把他打个对折再打个对折,也有五万精骑。
不说方春阳,不说顾淮直,就这五万精骑,若能过定军关,大唐便是危在旦夕。
老夫这几年存粮不少,可事到临头真正能抽调上阵而不坏事的军卒,远没有那日所说的十万,六万都难凑齐。
我大唐开国之初,号称天朝上国,拥军百万。可这几百年下来……
不出去看看真不知道,不说各地折冲府,就是这近在关内的六大营,都糜烂如斯。
说起来可笑,六大营里勉强算得上精锐的,竟还是跟着齐王谋逆的左右威卫!”
伸出干瘦若枯柴的手抓住赵隶肩膀,“一旦事发,朝廷只能借助各处关隘重镇防守,抗北都万难,万难!
莫说南地方春阳,就是其他地方被有心之人稍稍煽煽风点点火,这在我们身在长安里的人看来的天下太平,顷刻间就会化为乌有。
为何明知道二人有反心而不敢动?为何明知朝廷军伍如此不堪,却不敢光明正大的整顿?
此刻形势一改千古,反贼势大而朝廷弱矣!
除了这大义名分,其他的诸如人心、军伍、良将、忠臣……皆少的可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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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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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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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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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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