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那腹黑女突然要放自己回去这件事,原来,并不是因为她大发善心,而是学宫里来了位贵人,借着拜访自己的机会,要给长公主出气。
观月留不住自己,这才卖了个好。
羿小狐看向青桐,问道:“是不是长公主去学宫里搬救兵了?”
青桐摇头道:“没有呀。就是昨天晚上,长公主去了皇宫一趟。今早回来后,就说学宫里有客来访,让我前来寻你。”
长公主去了皇宫?
如此说来,放自己回去,应该是女帝的意思。
一想到那双凤目,想到那张勾魂动魄的脸,羿小狐便忍不住心生悸动,“女帝陛下来吗?学宫里来的是哪位贵人?”
青桐吐了吐舌头,“我也不知道。长公主生咱俩的气呢,不愿搭理我。”
羿小狐尴尬的笑了笑,没好意思接话。
揽虎想了想,插嘴道:“陛下多半不会来,否则,会提前知会南宫。听牵龙、引凤她们说,今天要来拜山的这位,是学宫里的一位大儒。”
“此人德隆望重,誉满天下,是个酷爱游山玩水的隐士。”
“隐士?”
羿小狐沉吟出声,“这么说的话,应该是个仙风道骨、潇洒风流的。”
在他的印象中,大儒,无外乎两种。
一种威严肃穆,老成持重,类似于荀子、韩非。
另一种任性随和,不拘小节,类似于诸葛亮、陶渊明。
此人既然酷爱游山玩水,那与威严肃穆多半扯不上关系。
该不会是个逗比吧?琇書蛧
不管了,既来之,则安之。
羿小狐摸了摸怀中的秘籍,与二人一道往东宫走去。
浮云山方圆数十里,东宫与南宫的距离并不算近。
青桐走到半路,便觉得有些累。
羿小狐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到一棵桃树下休息,自己则取出秘籍,仔细的观摩起来。
仙法炼气,道法炼意。
《七星剑指》隶属于《大洞真经》,是玄门正宗中法不二传的至宝秘典。
虽说,羿小狐明白他是在给二公主练功,可这等无上妙法,若非这个机会,他连求都求不来,更何况是拿在手里修炼?
羿小狐长声感叹:真不知自己是幸,还是不幸。
打开卷轴,首段第一句上写道:
“晨起微微雨,暮落渐渐风。时有南春雪,入我竹门中。门中少年郎,倚窗看叶黄。黄叶未曾老,人间已茫茫。”
羿小狐眉头一皱,忍不住咋舌道:“竟然是一首诗,只不知是谁写的。他将外人比作南春雪,将自己比作少年郎,我既然要学《七星剑指》,自然就是入了他的竹门了。”
“只不过,此人还说什么‘黄叶未曾老,人间已茫茫’,难不成,他院子里的树叶,比得过人世间的轮回沧桑?口气也未免太大了。”
诗作之后,便是正文,上面写道:“夫道生于无,潜众灵而莫测;神凝于虚,妙万变而无方……”
若在以前,羿小狐一看到这些经文,就会觉得头昏脑涨。
可此时,他福灵心至,只瞧了两段,体内那一道道淡蓝色的真气便顺势而起。自丹田气海一路向上,盖过长公主的气息,游走于十二正经之中。
恍惚之间,那种红唇润体、蚀骨销魂之感,再次从他的骨髓深处汹汹传来……
换句话说,羿小狐本来是练功来着,结果弄得,爽到了骨子里。
他严重怀疑,这门所谓的七星剑指,压根就不是什么正经手指……
揽虎见他脸色突然泛红,嘴角边挂着怪笑,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羿小狐皱眉道:“我怕不是走火入魔了。”
揽虎哼哧一声,目光鄙视的道:“显摆什么呢,谁不知道你是上好的炉鼎。哪有做着饭做着饭,饭没熟,厨子熟了的?”
羿小狐道:“我不是说厨子熟了,我是说,锅要熟了。我这炉鼎,想要溢出来,都快喷了。”
揽虎诧异道:“喷出来什么?”
羿小狐神秘一笑:“晚上再告诉你,你先闪开。”
他第一次练功,也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样子,反正自己挺爽的。
大概,双修也不过如此。
甚而言之,那种切入骨髓的感觉,让他突然产生一种,自己的身体与观月的真气,是黏在一起的遐想。
揽虎走开两步,上下打量着羿小狐,突然之间,想起了一种可能。
他,该不会……
便在这时,羿小狐右手捏成剑指,向前轻轻刺去。
倏地一声,一道剑光激射而出,打在了山道旁的一块黄石上。
黄石缓缓裂开,碎成一颗颗小石子,向山下滚滚滑落。
羿小狐大喜过望,摇晃着两根手指,不停的在二人面前炫耀。
东刺一下,西刺一下……
青桐休息了半个时辰,羿小狐也耍了半个时辰。
起初,他勉强能将石头击碎。等再试几次,已能整齐划一的将石头切块。
到了最后,他甚至能将一座丈余高、数尺宽的巨石,拦腰断成两截。
这等天赋异禀,在揽虎看来,哪怕与二公主相比,也不遑多让。
三人一路走,羿小狐一路刺。
兴奋之下,山间黄石击碎了不少,花草树木也都跟着遭殃。
此时正在二月末三月初,桃花将开未开之际,天气虽已渐渐变暖,可山里的风仍旧十分寒冷。
学宫里的祭酒孔大儒,与相国寺的知客浮海和尚,一早就派人送来拜帖,约定巳时左右,去碧游宫里拜访新晋的诗文奇才羿小狐。
顺便,中午再蹭个饭,与羿小狐好好的喝上两杯,试试能不能把他挖到学宫里。
二人通了书信后,便各自收拾一番,结伴往浮云山走去。
哪知刚到山脚,孔大儒忽然想起来,他忘了准备礼物。
其实,按身份地位而言,他是学宫里的祭酒,掌管整座学宫,同时,又是女帝身边的供奉,在朝堂上也有不小的威望。
他能亲自去拜访别人,那是别人的福分。至于礼物什么的,带不带都无所谓。
可羿小狐不同。
羿小狐是东女国近百年来,诗词写得最好的一名文士。
无论是《忆江南》,还是《剑气纵横》,他一出手,孔大儒便知不凡。
没有一二十年的文字功底,没有相当高明的文学造诣,写不出来“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这等诗句。
没有放眼天下的万丈豪情,没有报国安民的雄心壮志,他也写不出来“剑气纵横三万里,一剑霜寒十九州”这等诗句。
一名不世出的深山文士,却能兼怀江南的柔美,以及沙场的悲壮,此人文才之鼎盛、而心胸之宽广,令人绝倒叹服,悠然神往。
孔大儒感慨万千,觉得不带上一份礼物,实在没脸上山。
他思来想去,高人雅士,大多对钱财之物弃如粪土,送金送银显然是不成的。
能拿得出手的,又不落俗套的,大概只有东女国的绝技名酒:桃花酿。
金樽清酒斗十千,桃花酿,十两银子一坛。
他身为学宫祭酒,又是女帝供奉,还正儿八经的下了拜帖,少说得带个十大坛才有面子。
孔大儒摸了摸口袋,钱不够……
他转身看向了自己的忘年好友,浮海小和尚。
浮海不想借,他怕孔大儒不还。
孔大儒索性也不借了,直接抢了过来……
红粉配佳人,宝剑赠英雄。
像他与羿小狐这样的文人雅士,就适合赏花饮酒,坐而论道。
然而,当十坛美酒摆在脚下时,孔大儒却又犯难了。
浮云山是圣山,碧游宫是圣地,所有山上来往的货物,都得持有南宫批下的文书。有了书文,自会有人帮忙运送。
十大坛美酒,每坛约十斤,总计一百来斤。这么多东西,又关乎到饮食,没有南宫下发的文书,别说帮忙运送,连放行都是难事。
眼下这个时候,观月正带着骑鹤、揽虎,在大殿之中对羿小狐望气、传功。
牵龙、引凤与一帮暗卫,在殿外把守看护。
山脚的飞信一封接一封,全被拦在了大殿之外……
观月联系不上,只能去找当值的女官。
当值的女官一看飞信,有人要往山上运送一百多斤酒水,她也做不了主,也得向观月请示。
就这样,孔大儒与浮海在山门等了大半个时辰,硬是一点消息没等到。
他身为大儒,何时受过这等怠慢?好几次都想甩袖而去,找女帝陛下评理。
但转念一想,他是来拜访羿小狐的,也就忍了下来。
眼见巳时将至,再耽误下去就要爽约,孔大儒盛怒之下,直接掏出了皇宫的腰牌,随后雇了两个挑夫,与浮海和尚一起,亲自带着美酒上了山。
守山的侍卫远远瞧见,明知有些不妥,可孔大儒是送过拜帖的,身份又比较特殊,当下也不敢阻拦。
自然,他们也不敢帮忙运酒。擅离职守不说,万一酒里出了问题,可是要掉脑袋的……
山风料峭,寒草迷离,孔大儒脸上冻得通红,背上却热得冒汗。
偶尔风吹的大些,他更是冷热交加,说不出的难受。
但转念一想,他是来拜访羿小狐的,咬咬牙,也都忍了下来。
走了四五里路,眼看快到一半了,孔大儒便想停下来歇歇。
谁知,他刚刚歪倒在青石上,还没来得及擦汗,就听山道上沙尘滚滚,突然从半山腰里落下来许多石块。
孔大儒一个激灵爬了起来,跟个兔子似的,窜出去得有两丈远。
得亏他反应快,才只被碎石砸中脑袋。
不然,就是被石块砸中脑袋了。
孔大儒额头上顿时起了个大包,然而,这还不算完……
碎石滚滚,烟尘弥漫,石头一拨接着一拨,一拨比一拨大,显然有人故意在往下丢石头。
挑夫们眼看不对劲,放下担子就跑。
人虽然躲了过去,那些美酒可就惨了。
只听噼里啪啦,脆声连响,十坛上好的桃花酿,转眼间碎了四坛。
孔大儒“哎哟”一声,正不知该如何是好。
浮海突然拔腿飞了过去,抄起酒坛往怀里一搂,缩着脖子躲在了侧崖之下。
石块砰砰,砸在了山壁上。
好不容易等到碎石落尽,山路重归平静,大伙才算安下心来。
孔大儒查验一番,见剩下六坛都没事,顿时松了口气。
他拍着浮海的肩膀,呵呵笑道:“多亏有你,礼物才能保住,浮海,你也是个体面人。等回头见了羿小狐,我让他好好谢谢你。”
浮海望着散落一地的碎酒坛,心中郁闷不已:十两银子啊,说没就没了。只是不知道,我的银子会不会被算到里面。孔先生说,要让羿小狐好好的谢谢我,礼物又不是我送的,他谢我什么?
孔先生是不是不打算还我钱了,十两银子呢……
孔大儒捧起一把还未洒尽的桃花酿,汩汩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不住的骂道:
“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孙子在暗算咱们,往下丢了这么多石头。子曰,‘既来之,则安之。’这狗贼既然敢来惹咱们,咱们就得让他好好安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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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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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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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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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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