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从高耸入云的山岭里席卷而下,会成溪流,翻滚着入江流。
暴雨滂沱,密林深处。
谢容时站在暴雨里浑身被淋的浇湿,清澈的雨水落入到他的衣服上,从衣角流出来的却是血水。
而他身着黑色的衣服,一时间分不清身上的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的衣服紧紧粘在身上,身姿挺立,浑身散发着一股极为摄人心魄的冰寒之气。
他的眼睛冰冷地盯着跌落在地上的女子。
而放眼望去,以这女子为核心的周围全是死尸一片。启戎在不远处抓到了一个活口,正拽着他过去,却不料那人半途中竟然迎面送上启戎的长剑,一剑封喉。
他死之前,嘴角挂着丝丝笑意。
“王爷,人死了。”启戎示意了一下脚边已经失去呼吸的男子,刚才见这男子假死蓄意偷袭,便拔了剑抗衡。
那人被活捉,启戎还没来得及收剑,那人却迎面送了上来,叫人躲闪不及。
那果断赴死的模样,倒是让启戎也有些诧异。
谢容时扫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他冷着脸,看着地上的女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谢容时有一张美玉一般的面容,此时却冰冷的毫无温度。
“说吧,引我过来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女子抬起一张凄美的脸,她的脸上说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但嘴角微微勾起让人读不懂深意,是鎏花娘子。
“你来了。”鎏花娘子喃喃自语。
谢容时看起来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初来蜀地,这个地方就四处透露着不对劲。
而面前这个女子亦然。
是,鎏花是故意引谢容时过来的。
当时谢容时他们一行人刚进入蜀地的领地,她就得到了消息。
根据他们的行踪,然后来到茶坊,让谢容时这样“偶然”地看见。
然后又大张旗鼓地宝驾巡游,“刚好”又路经谢容时所在的地方。
其实这本可以用巧合来解释,可是鎏花却长着一张和他母亲起码有六七分相似的脸。
那日在茶坊,他只是看到了侧脸,并未引起注意。
但是宝驾巡游的时候,便立刻拉响了他心中的警钟。
存在那么一瞬间,就连谢容时本人也在恍惚间觉得,是母亲回来了。
鎏花小声啜泣,装作不知道谢容时在说什么。
谢容时拔出剑鞘的长剑,迅捷狠戾地驾在了女子的颈脖间。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谢容时目露凶光。
长剑锋利,见血封喉,此时不过是抵在女子的颈脖间,就已经割出了血痕。
因为痛意,鎏花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她高高抬起自己那张脸,又把脖子往前送了送。
谢容时下意识就松了松。
鎏花的脸上半是凄美半是早有预料:“你真的会杀了我吗?”
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露出痛苦,像是一副呼吸不过来的模样。
这表情,和母亲去世前中毒的场景重合。
谢容时呼吸一滞,神色更加暗了。
他长呼了一口气:“你到底是谁?什么目的?荣亲网派你来干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鎏花眼神里透露出疑惑。
她微微一顿,低头有抬起,换上了一副温柔坚定的笑容。
殊不知在她微微调整姿势时,谢容时的剑也跟着她动。
启戎心中一沉,他注意到,王爷握着剑的那只手在微微颤抖。
而地上这花魁,这副笑容居然和令妃当年的音容极其相似。
启戎也不由得心里捏了一把汗。
之前他们调查的时候,从没听说这一代出现了什么花魁。
也不曾听说又一个这样肖似令妃的女子。
她现在突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让人惴惴不安。
这种掌控之外的感觉,并不算太好。
谢容时微微张嘴,一个字一个字如冰锥一般吐露:“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你到底,是谁?”
鎏花笑起来,保持着温婉而善解人意的表情,她的嘴角拉得更开,语调绵软甚至还带着三分慈爱:“我是你娘啊。”
谢容时脸色铁青,眼中怒火中烧,似乎已经有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倾向。
“王爷。”启戎低声提醒他,示意他现在的手抖得更加厉害了。
鎏花也注意到了,她从谢容时强装镇定的脸上移开视线,看到这把长剑在自己的肩膀上抖动得厉害。
鎏花笑,可是语气也冰冷下来:“谢容时,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吗?”
“你为自己犯过的错后悔过吗?”
她不再假装令季,倒是让谢容时清醒过来。
鎏花的腿在刚刚打斗的时候受伤了,现在无法站起来也不能逃跑。www.xiumb.com
谢容时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长剑收回在鞘里。
他闭了闭眼,遮挡住眼睛里的血丝。
他深深地望着鎏花,沉默了许久,最终长叹一声:“带走。”
周围的暗卫上前,想要把人秘密带走。
却不料鎏花挣脱了束缚,她挂着笑,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颈脖间淌下,落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绽开了一朵血花。
暗卫强按住她,她倔强地抬头,朝着山脉后方看去。
“你不是想知道为什么要让你过来吗?”
谢容时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暗卫放开她。
她的腿受伤了没办法站起来。
鎏花眼神看了看自己的腿。
谢容时示意暗卫撑着她起来。
“你来蜀地不是很好奇为什么现在的异景吗?”鎏花笑开了,她伸出细长的手指,往缭绕在山雾的后方指去。
她的声音在雨里清晰地指明:“在那里。”
就在那里,山的另一边。
谢容时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到了在大雨中的山林。
“过去。”他示意鎏花带路。
两名暗卫作势就要扣着鎏花往前走。
鎏花眉目一瞪:“手拿开。”
暗卫扣得更紧了。
她不愿意走,看着谢容时的侧影。
“我脚受伤了,走不动。”
谢容时指了指右边的暗卫:“给她治一下。”
被指到的暗卫蹲下来,另一名负责固定鎏花,将她的身体保持中立。
只见那暗卫探了几下伤情,意识到鎏花的脚只是扭到了。
只见他动作干脆利落地扭动了几下,在鎏花还没感到痛意之前就将她的脚正骨了。
“嘶——”鎏花皱紧眉头。
她满是质疑地看着谢容时:“这就是你的礼貌吗?这能行吗?”
谢容时不说话,启戎看了他一眼:“跟着王爷的暗卫这些正骨的活不过是小事一桩。去外面的大夫说不定还没这利落。”
鎏花将信将疑地伸了伸脚,惊奇地发现果真如此。
刚才还无法动弹的腿可以站起来了。
她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想象中的痛意并没有袭来。
她又大胆往前跨了几步,走到谢容时面前。
“走吧。”
山路难走,又在下暴雨。
脚伤矫正了以后,鎏花就一直在暴雨中带着队伍穿行。
到处都是泥泞的土壤,踩在泥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十分难受。
身后一些大男人都已经感觉到了有些吃力,但是看到鎏花一个妇道人家都没有表露出疲态,大家都捏着一把劲在走。
山脉后看着仿佛竟在眼前,却因为山路蜿蜒崎岖而十分难走。
鎏花带领着众人在小道中穿行,衣角被沿路的树枝挂烂,身上满是泥污,已经完全看不出这条裙子曾经是何等华贵。
从白夜到了傍晚,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众人却还没能登顶。
山看着不高,可是十分陡峭,只能走蜿蜒的小道来减缓坡度,这也大大降低了众人行路的速度。
启戎拽了拽谢容时,在他身边比着嘴形。
鎏花的视线瞟过去,“噗嗤”一声笑出来。
“我?我要埋伏你们?”
鎏花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
启戎却暗了暗神色。
“你还会唇语?”刚刚启戎跟谢容时说话并没有发出声音,而是靠着口型传播讯息。
却被她一眼看破。
“你觉得我在请君入瓮?”鎏花支着腰往前走。
“那我当时应该在你们刚进蜀地的时候就把你们都杀了。”鎏花的面容在雨中模糊,她半开玩笑地说着。
哪怕她现在已经受制于人,众人却也没有丝毫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
谢容时有些怪异地看着鎏花看似轻松的身影。
她是一个在意料之外出现的人。
来此之前,居然完全没有查探到这个人。
她看起来不像是荣亲王的人,直觉告诉他几率很小。
但是刚才那群人,却又的确是荣亲王的部下。
几人在这场大雨中各有所思,就在大家都有些疲倦的时候,终于爬上了山顶。
“往下看。”鎏花微微压低下颌,视线往山下看去。
众人的瞳孔微缩。
暴雨倾盆,雨水汇成溪流往下流淌。
而在山底洼池处,却不知道聚集了多少人。
站在山顶上有着雾气看不清,好在山不算高,能看见重重叠叠的人聚集在半山腰。
到处遍布着简陋的草棚。
谢容时皱紧眉头。
鎏花笑笑:“这就是你们好奇的流民为什么不在城里。”
鎏花伸手指了指半山腰,山脚,和洼地。
“都在这。”
谢容时往前走了几步,想要看清山底的状况。
山峰险峻,启戎低声提醒了一句“小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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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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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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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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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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