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人影憧憧,我知道大家都听到了我的话,却没有人出来。
过了一会钱夫人疯一般的抱着她那个蛇眸未锁魂的儿子冲出来,她紧抿着嘴,显得嘴角皱纹颇深,双眼直直的瞪着我,眼里带着一股子疯狂。
那孩子已经快七岁了,穿得又多,她抱着有点吃力,却依旧仓皇的跑到我面前,沉声道:“只要杀了游婉,无论怎样的都救吗?”
奈河一脉,并没有规矩,秦姑婆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规矩,似乎就凭心意做事,而且一脉单传,并无交接,却有着极大的名声,大概也是以前先祖辈成就很大吧。
许多行内人想找秦姑婆治病,就得出具名帖,那虽说只是一张纸或者信物,却是一份人情。
比如一语成谶毛晚行给我一张破旧的老版十块,就是证明答应我一件事,或是还我一份情,我可以用这张钱找所有毛晚行的人办事。
毕竟人情有大有小,有些事情并不是用钱能解决的,这是行内一种人情流通的方式,代表的只是一件事,没有大小只有需要。
可钱夫人那个孩子,却不是病,而是命。
生而无魂,证明这个孩子本就不应该存在的,治不了。
但面对抱着孩子的钱夫人那如疯如狂的眼睛,我突然想起了宋媛,那个说到苏三月时,只有大蛇吃小蛇的概念,同样是作娘,难道这就是鳞片人和真正人的区别吗?琇書網
“你孩子我治不了,你应该知道的。”我沉沉的看着她。
她从一开始就从道德上压制我,甚至不惜作为出头鸟来找我,不过就是因为她比别人更心急,更心痛,更不能等而已。
“你是奈河姑婆啊?与孟婆一阴一阳,相守于世,可以从地府拘魂的,你就不能救救他吗?”钱夫人抱着孩子,隔着铁栅栏的院门,咬着牙看着我,露出股子倔强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眼看着她双眼腥红,牙龈咬出血来,我心中暗叫不好,连忙朝了断打眼色,帐篷里慢慢走出看热闹的人,却都只是站在自己帐篷前,并不靠近。
了断朝钱夫人作了个揖,轻轻拉了拉她,似乎想说什么,却被她一把推开。
钱夫人疯一般的冲到院门前,从怀里掏出一大把东西隔着铁门递给我:“我是东北出马仙统领钱家的唯一传人,钱金凤!”
“这里是我钱家历代积存的名帖。”她胡乱的将那大包东西递给我,昂着头,带着最后一点傲气看着我,牙关紧咬,迸出丝丝血丝,一字一句地道:“我钱金凤以钱家历代供奉灰仙钱须子的名义起誓,誓死必诛杀游婉!”
我听着心中猛的一慌,东北出马仙我只有耳闻,但对于灰仙的传说却是很少,最多就是一个《老鼠娶亲》的动画而已。
五大家仙中,最出名的当然是狐仙和蛇仙,其次就是黄仙,剩下的白仙灰仙似乎极为低调,所以我怎么也没想到东北出马仙的统领钱家供奉的居然是灰仙。
本来我放出这样的话来,一是被他们这些借机寻我出手的人逼急了,二是我确实想杀了宋媛。
这样一来,一是可以撇开他们的逼迫,二是可以将我跟宋媛之间的关系撇清,但如果能杀了宋媛当然是最好的。
可钱夫人明显下的决心比我大,她话音一落,猛的咬破中指,对着我额头点来。
从何必美在我身上化过化畜护身的符纹后,我就怕这种事。
慌忙想避开,却发现那根手指之间如磁铁一般,将我额头紧紧的吸了过去。
钱夫人猛的全身震动,抖得跟什么一样,一张花白的老鼠脸时不时在她脸上晃动,跟着一具低沉的声音吱吱传来:“钱须子必率子孙誓死诛杀游婉!”
知道是钱家供奉的灰仙,可明明只是老鼠吱吱的声音,倒却夹着一种誓死的决然,以有一股子沉闷的愤恨。
钱夫人猛的跌坐在地上,抱着孩子放声大哭,红肿发胀的双眼却依旧直勾勾的看着我:“我钱家以全部身家性命,赔付于云姑婆。望奈河一脉不负我钱家!”
这事情反转太快,我有点仓皇的看着了断,他却伸手从钱夫人手里接过那个孩子,静静的看着我道:“出马仙有生死契,刚才钱夫人跟你结的血契就是死契,不达目的死不罢休,生生世世,子子孙逊,永远后继!”
我听着手脚发麻,却见其他帐篷看热闹的都已经退了进去,似乎都沉默了。
东北出马仙所供奉的家仙,有的是世代供奉的,一代代相传,钱金凤既然是钱家传人,那么那位钱须子极有可能是钱家供奉了许多代的家仙,它的誓言自然比钱金凤来得重一些。
可钱金凤是知道宋媛的厉害的,却依旧立下这样的死契,赔的不是只她的命,而是她们钱家世代供奉那位灰仙的命。
救不活她儿子,她愿意去死,钱家供奉的灰仙钱须子也会死,没了世代供奉的家仙,钱家就算是没了。
倾举家之力,去救一个本就不可能存活于世的孩子,这就是母爱吗?
我暗叹了口气,我打开院门让钱夫人和抱着孩子的了断进来,给钱夫人倒了杯热水道:“你这孩子我不一定有办法,你……”
“我不管!”钱夫人猛的抬头死死的盯着我,那双眼里带着尖悦的光芒:“我会跟钱须子一块杀了你娘游婉,你无论是去地府拘魂也好,去昆仑盗仙草也罢,你就是得救活我儿子。”
她已然变得极为疯狂,不给我任何反悔的机会,也不听我任何解释,一把将怀里的孩子递到我手里,转身就朝外冲去,明显就是去杀宋媛。
似乎生怕我反悔,她脚步很快,眨眼之间已到院门。
我急忙引着爬山虎将她困住,把孩子递到了断怀里后,急急的追出来,朝她道:“既然死契已成,你总得告诉我前因后果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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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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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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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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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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