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诏狱第一仵作>第 264 章 仇家事
  “噗。”

  叶白汀没忍住,笑出了声。

  仇疑青抬眉,似乎不太理解这个笑。

  “抱歉,”叶白汀拳抵唇前咳了两声,作势拿茶水喝,“可能天气燥热,总感觉有些口干。”

  他其实是想起了一些……不怎么合宜的小故事,故事的框架内容和现在没一点对得上,真就只是这个名字,‘大郎’这两个字,因某些故事的渊远流长,实在太令人记忆深刻,但凡提起,就会让人条件反射的想起某些故事情节。

  而且仇疑青现在……的确药也没停,一会儿就该吃药了。

  他清咳两声,放下茶盏:“可别人就算只知你排行,不知你名字,也知道你的姓氏啊。”

  仇疑青定定看着小仵作,小仵作移开了眼睛,明显就是有问题,刚刚绝对想到了点什么,没说实话,不说……是因为申姜在一边?

  他视线滑过申姜,这傻大个正给小仵作续茶呢,全然没觉得不对劲的样子。

  那就是别的什么了?他的名字,到底有什么不对?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叶白汀,决定此事先按下不提,待稍后细问,继续解释自己的过往。

  “你该知道,先帝有些昏聩……”

  “嗯。”叶白汀立刻点了头,示意他不必再说,时下境况,先帝虽已逝,但这般谈论还是有些不妥的,被别人听到是要被参折子的,彼此心知肚明就好。

  仇疑青:“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大昭前些年局势惨淡,非一人之功,先前两代君主……今日不谈朝政,只说局势,我娘虽为长公主之尊,幼时生存条件也并不好,无母族倚仗,顺利长成人,用她的话来说,很有些运气。”

  “普通人家的姑娘,没有父兄护佑,日子如何,我等查办各种案件,见惯看惯,应当知晓,其实宫中也是如此。我娘及笄,到了出嫁的年纪,容她走的方向并不多,她的婚事必定成为皇权斗争,后宫倾轧的工具,她很努力地在各势力间游走,甚至以损伤自己身体为代价,消减自己的存在感,想尽办法为自己争取,才找到了一个她自己喜欢,最不会带来更多麻烦,于四处都合适的人,就是我父亲。”

  “我父亲祖上曾是将门,为大昭立下过赫赫战功,然瓦剌势大,我朝无雄主,将门中人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多死伤损耗,敌不过帝王一次次‘回撤,不可过多招惹’的军令。自曾祖父起,家中子嗣便已是单传,到了我父亲这里,不仅是独子,祖母还因为产时意外,产程不顺,父亲体弱多病,连家传武艺,都无法学习……”

  “家族荣光早已不在,父亲又一身文气,看起来就是个穷酸书生,除了家中世代武仆,以及传家至今,没舍得变卖的斩.马刀,早已无人知晓‘仇家将’,谈及此姓氏,最多叹一句少见,再无其它。我父若未得我娘青眼,这个家族,大概就此在世间消失,不复存在了。”

  仇疑青说这些话时,神色并不见伤感,好似已经过去很久,苦痛在岁月中磨平,人们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都不影响先祖发过的光,也不影响他的志气。

  历史滚滚向前,多少兴衰更替,朝代是,帝王是,家族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除了头顶的星空,脚下的土地,似乎没有什么,是世间亘古不变的。

  这些道理仇疑青懂,叶白汀也懂,看待历史过往时,会叹一声光阴流转,沧海桑田,可这些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总是有些遗憾的。

  “仇家将!我记得啊!”

  申姜突然拍了桌子:“我小时候就是听着他们的故事长大的!我爷爷会些功夫,从小就崇拜大将军,想上战场,却因为一些事被家里摁住了,从没出去过,可直到去世,他都没熄了这份念想,小时候但凡他逮着我,必要同我说一堆的当年的故事,什么‘老将军巧擒贼首’,‘少前锋七夜奔袭’,三十六计用的那是虎虎生风,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有兵少的打法,从没输过!说要不是皇帝老儿不行,咱们大昭怎会被人欺负!别说我小时候,就算是现在,茶馆里也常有这样的说书段子,就是近几年越来越少,但你要问问我这个年纪的人,大半都听过的!仇家老将军是我们小时候眼里最厉害的人,最佩服的人!”

  叶白汀眼眶微热,这种被记得,赤诚澎湃的仰望和追随,很能给予人力量。

  仇家人阵前冲杀,牺牲自己的时候,可能并没有想过要被记住,被感恩,他们只觉得那是他们应该做的事,可他们值得。总会有人仰望星空,记住流星划过的美好,感谢带给他们的光亮。xǐυmь.℃òm

  申姜看起来大大咧咧,实则总会误打误撞,做出这些事,说出这种话,让人心里温暖。

  叶白汀看着他,微微一笑:“那你以前,怎么没跟我提过?”

  “我哪知道少爷想听这些故事,你要想听,回头我一样一样讲给你,我爷爷当年把我唠叨得耳朵都出茧子了,我记得真真的,尤其那个‘火山五连阵’,”申姜还真以为叶白汀想好奇这些,可郑重了,“是混了易经阴阳道学的,可厉害了!不过这故事有点长,一时半会儿说不完……”

  仇疑青看着小仵作和傻千户嘀嘀咕咕说话,心中微暖,唇角牵动,想要举盏喝茶,才发现掌心有些紧,不知何时握起了拳头,都有些疼了。

  现在……才是真的没关系了。

  家族荣光不在,没关系,他会重建,他会让世间再次知晓仇这个姓氏,知晓先祖的鲜血与传奇。

  “好了,今日时间不多,废话少说。”

  “是!”申姜赶紧坐直,不再和叶白汀讲仇家军的故事,但他非常迅速的朝叶白汀递了个眼色,像在说——我们私下再聊。

  当着指挥使的面,给叶白汀挤眉弄眼。

  要照往常,他早就要被仇疑青收拾了,今日运气着实不错,没被点名。

  仇疑青饮了口茶,继续:“我父亲身体不好,安静独处时多,喜欢钻研文之一道,也算有些天赋,勉强称得上才华横溢,读的书多了,心地开阔,性格也乐天幽默,很懂得体贴,跟我娘相遇后,便生了蒹葭之思,只是当时他从未想过嫁娶之事,因双方身份云泥之别,又恐自己寿数不长,拖累了我娘,可当时我娘生存环境也……长辈之事,子不敢妄语,总之他们最终喜结连理,伉俪情深。”

  “但这桩婚事,所有人都不看好,先帝和后宫也是,俱都认为我娘再没什么利用价值,慢慢的不再找她,我父亲也因身体之故,虽才学甚佳,却并未科考入朝,二人婚后数年,幽居一隅,与世隔绝,更是被人们忘到了脑后,我这个姓氏,自也渐渐不为外人留意。”

  仇疑青缓缓讲说着往事:“我孩提时异常淘气,少年时也无法无天,无数次带着皇上偷溜下山玩,京城街巷也不是没打过架,皇上偶尔有些小暴躁的脾气,就是我当时带出来的……当年惹了些事,被人记恨,后皇上回宫,有心人查过往,自然也会发现我的姓氏,但我因一些意外状况‘死了’,大家便也不在警惕,连这个姓氏都忘了。”

  “我自边关回到京城,第一次和皇上相遇,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我表现也没有出错,遂哪怕顶着同样的姓氏,也无人怀疑我身份,顶多是觉得皇上还年轻,念旧,仍然贪恋当年那一点长公主给予的温暖,是看在姓氏一样的份上,给了我些面子。”

  “且在这之后,我与皇上交集并不多,甚至除了必要的公务往来,不会进宫觐见,朝臣们便更无过多猜测了……”

  叶白汀懂了。

  仇疑青在世人记忆里的淡化,都是有迹可循的,且时间漫长,甚至这可能是他和宇安帝少年时,对未来判断计划的一部分,仇疑青回京之后,和宇安帝在外人面前的第一次见面,未必就是真的第一次,他们有自己的感情维系,自也会有约定的暗号标记,针对当时朝局,未来的发展方向及调整,他们必会有一次深入的交谈……此前见过,计划中的再见面,自然不会过于激动。

  至于之后没太多交集,也正常,因为没必要。他们熟知彼此,心有灵犀,行动默契,有些东西根本不必频繁来往确定,事情发生的当下,他们就会知道彼此会怎样抉择,怎样应对,怎样对彼此最好。

  仇疑青:“说回我娘。我娘当时养我和皇上,其实是很难的,我们年纪小,尚不知道大人艰辛,以为她说没事就是没事,她天天能笑就是过的开心,调皮捣蛋,掏鸟捉鱼,我什么都干,皇上也是个不讨喜的小孩,才两三岁大时,就阴沉敏感,可有心眼了,我俩见天不对付,我每天要不就收拾他,要不就哄骗他同我一起干坏事,然后被我娘发现,互相指责,算计想要让对方背锅……”

  “起初我们感情是真不好,最擅长的事就是不听我娘的话,天天我打你你设计我,若不是我娘性子坚韧,始终温柔,用不怎么有力的肩膀扛起了家,包容我们,关心我们,哪怕我们做错天大的事,都没有放弃我们,扔了我们,始终在引导我们,教我们向善……若没有她,我们或许真会长成不为世间所容的大恶人,而非现在这样,为人做事不图什么,不慕权,不贪利,所有作为,只是因为觉得,男儿立世,该当如此。”

  叶白汀眸底微热:“你有一个好母亲。”

  “嗯。”

  仇疑青低眉:“……总之,这一路行来很不容易,但皇上和我的出身,都没有问题,族谱皇牒皆可查,证据丰富。”

  申姜摸下巴:“那三皇子是脑子昏了,没法子可想了,才搞这一出?”

  “未必,三皇子心性不端,脑子却没扔,如果不是被人蒙蔽,或者过于激动自负下的决定——必有理由。”叶白汀不一样的看法,看向仇疑青,“你和长公主当年,可曾与三皇子有过交集?”

  仇疑青轻轻摇头:“我不确定,若说与本案有交集的点,我现在能想到的,只有一个,我娘被先帝罚去庙宇禁足,时间是在二十三年前。”

  叶白汀迅速计算,也就是三皇子出世后,未满一岁,先帝和尤太贵妃一行离开江南行宫,回到京城安定的时候。

  仇疑青细思:“当时皇上都还没出生,我也还小,父亲刚刚去世,都不大记事,更不可能懂朝局,是后来回想,方觉微妙。”

  “我娘是在宫宴上,对尤太贵妃不敬,惹怒先帝,当场被发落的。可我娘自幼在宫中长大,最懂的就是识眼色,辨时机,绝不可能在宫宴之上,对当时正在受宠的贵妃不敬,还惹怒了先帝,就算有些意外发生,她也是有急智圆缓拖延,想办法的,当场被发落……”

  “我怀疑,这一切都是借口,我娘大概是知道了什么不应该的事,被忌讳,被记恨,因她到底是皇室宗室,身份地位与普通人不一样,不好随便打杀,且她向来‘胆小’,也没什么圈子人脉,不如罚禁足庙宇,便于控制行踪,或消息扩散。”

  随着仇疑青的话,叶白汀大脑迅速转动,尤太贵妃借子嗣争宠一事,前后影响了三批,或许不止三批宫人,第一批是离开京城决定下江南之前,死了一波人,第二批是在江南,‘怀孕小产’时,清洗了一波,第三批是回京后,大约是为了斩草除根,又来了一次清洗。

  这么多持续动作,总会让聪明人猜到点什么,例如长公主,她可能并不想沾这些是非,但只要离皇宫近了,有些人有些事你就是不想沾,也会被迫的看到,猜到一些事……

  尤太贵妃当时已经很受宠,几乎如日中天,长公主又如何,她但凡想治,就敢下手。

  叶白汀判断她‘几乎’如日中天,而不是已经,是因为回宫以后的这个时间段,后宫仍然有人在怀孕,比如那日遇到的那位老宫人,就是在这个阶段怀上孩子,被尤贵妃暗害了的,还有就是宇安帝,也是在这个阶段因宫人受孕,生下来的。

  宇安帝的身世,所有人都清楚,没有外家,生母只是一个宫女,当时宫中境况如何,叶白汀不知道,但尤太贵妃势力大成,她怀了胎没被治死,还能把孩子生下来,明显很聪明。

  她死于难产大出血,宇安帝生下来先天不足,带有病根,叶白汀甚至猜测,这是不是为母则强,当年的宫女为了能保住孩子一条命,故意如此,连自己的命都放弃了。

  后来果然,宇安帝弱成这个样子,别说母族,连亲娘都死了,不知在宫中能活几日,尤太贵妃干脆就没管,任他自生自灭,看着又烦,最后直接扔进了皇家寺庙……

  “长公主可能知道了三皇子的身世秘密……”

  叶白汀沉吟:“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三皇子于此时拿出这件事攻击,一定还有什么别的,方便利用的原因。”

  三皇子说宇安帝是长公主的儿子,甚至信誓旦旦,坚定不移,会不会他觉得这就是事实?

  若这是故意编制的谎言,过往证据太好查,很快会被戳破,他为什么会以为,这件事就是事实呢?

  叶白汀看向仇疑青,又问了一个非常关键的点:“长公主的去世……是否有疑?你方才说,你在世人眼里,是已经‘死了’的人,这又是为何?”

  说到这里,仇疑青神情一怔,又恍然凛眉,似乎懂了什么:“我去往边关,是十四岁那年的冬天,我娘去世,便在前一年。”

  “我那时心性已经成长很多,与皇上感情也很好,我们早就不是敌人,而是背靠背的伙伴,但仍然很淘气,经常溜出去游玩,并不知朝野内外的危机,我娘也从来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只自己一人,默默注意着外界发生的一切,局势如何变化。”

  “我和皇上每天都有很多课业,是我娘亲自教授的,我娘别的时候都很温柔好说话,唯有这一点,下手从来不留情,族里的老师父教我和皇上习武,我们都敢偶尔造个反,我娘一拿起手板,我们俩就不敢动,压力之下,就会想悄悄跑出去玩。”

  “那一年是过年前,腊八节后,我和皇上去城里玩,出来的晚,遇到了些意外,我娘在山上久久等不到我们回去,便下了山来寻我们……她本不该出来的。”

  仇疑青捏了捏眉心:“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太复杂,我们也都受了伤,因当时伤到后脑,我醒来忘了一些事,我总是很想想起来,我娘却说不重要,都解决了……可过完年没多久,她就去世了。”

  叶白汀:“这么突然?可有因由?”

  “我看不出来,”仇疑青道,“我只记得她在那夜之后就染了风寒,一直未愈,过完年就开始咳血,正月没走完,她就没了。”

  “那个冬日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有瓦剌人,还有个小孩,跟皇上差不多大的样子,还有银子,多很多银子……”仇疑青垂眼,“那一夜,和此后一年的经历,让我和皇上迅速长大,第一次直面朝局诡谲,太多时刻我们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怎么应对,好在我娘虽没跟我们提起过这些事,在日常课业中也已循循善诱,教会我们方法,甚至和我们演练过,该要如何处理,如何找准自己的位置,巧妙的四两拨千斤……”

  “我们吃了很多苦头,也没浪费我娘交给我们的智慧,我们保住了命,但未来如何,很不清楚,痛苦抉择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皇上回朝堂去,努力活着,我则‘死’遁,去往边关,如若能赢,便对得起我娘的教诲和保护,如果不能赢,还是输了,也对得起这一身骨头,身上流着的血。”

  叶白汀看着仇疑青表情,知他再说往事,也在顺便剖析思考内里的脉络,见他眸底墨色翻涌,似有所悟,自己脑中的弦似乎也被打开了:“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冬夜,记忆里的小孩,是三皇子本人?”

  仇疑青定定看着他:“是。”

  “很多事当时不知道,现在想一想,就能明白了,三皇子本就与瓦剌人有勾结,根由,可能就结在当时,”他沉了眼,“当年先帝昏聩,对瓦剌多有妥协,太皇太后和尤太贵妃在斗的时候,也或多或少利用了这些关系,只是太多事淹没在时间里,理不清,怕只有身为当事人的她们自己最清楚。”

  叶白汀:“你的记忆里还有银子,银子是怎么回事?”

  仇疑青:“我记得的不多,只知道数量巨大,且是官银,底部打有标识,好像……是个‘予’字。”

  “你说是什么字?”叶白汀突然一凛,“予?”

  “不错,是‘予’字,予你所求的予。”仇疑青看着他,“怎么了?”

  叶白汀声音有些低:“你说这件事发生在你去边关的前一年,也就是……大概十三年前的冬天?”

  “差不多,”仇疑青颌首,“算一算,你那年应该才五六岁?”

  叶白汀深吸口气:“时间,地点,你可还记得?”

  仇疑青想了想,道:“地点就在京郊不远,官道之上,腊八才过了一天,大约是戌时。”

  叶白汀追问:“那里可是有一个土坡,北面形状有些怪异,像老虎吃撑了肚子?”

  仇疑青一怔:“你如何知晓?”

  “我知道为什么这个案子跟我父亲有关系了……”叶白汀闭了闭眼,“因为那一日,我们也在现场。”

  这下别说仇疑青了,申姜都愣了:“啊?怎么回事,少爷你怎么会在现场!”

  叶白汀努力回想。

  在这里生活了那么久,他越来越自如,越来越能理解身边发生的一切,记忆里对原文故事的内容越来越模糊,甚至记不清后来的故事走向,原本非常模糊的,原主的记忆,却浮现更多,只要他愿意,好像就能融合,仿佛他已经彻底取代了这个人,他是现代的叶白汀,也是这个世界的叶白汀。

  “那时年纪小,很多事记得不太清楚,但那一夜,我印象很深。”

  叶白汀微微抬头,眼底有浅浅亮光:“我和父亲,的确就在现场。”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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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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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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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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