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其它小说>诏狱第一仵作>第 249 章 别怕,我来了
  仇疑青身影快速掠来的画面,所有人都看到了。

  他杀黑衣人的那一下,精准快速,大手捏过去就拧断了对方的脖子,身影甚至没有半分阻滞停留。

  今夜月光冷冽,冷不过他没有焦距的空茫眼神,他人虽远,身上杀气却已漫漫而上,这是经沙场磨练,血色洗礼,九死一生才会有的锋利杀气,如刀之冽光,如剑之锋芒,他整个人,就像一个淬着血色的木仓矛,一往无前,无可抵挡!

  他是北镇抚司指挥使仇疑青,也是戍守边关的安将军!

  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自来都很敬畏,但现在,此刻,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沾着别人的血,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没有焦距,像个人形兵器一样,由远及近而来,之前大家对他敬多过畏,此刻很难不翻转,畏大过敬。

  有人下意识后退,心中紧张,会不会自此刻起,周遭一切都不再安全,黑衣人是,船上百姓也是,指挥使会不会无差别攻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叶白汀远远看着男人身影,指甲掐进了掌心。

  他突然想起这本书的结局,他虽没仔细看过,但知道仇疑青是死了的,他当时还很疑惑,这么一个厉害人物,空降北镇抚司就能迅速控场,将锦衣卫打造的铁桶一般,定不是一般人,怎么会轻易死掉,现在,他想他应该知道是为什么了……

  就是因为这个。

  这个不但影响了他的睡眠状态,让他睡不着,日夜折磨,精神越来越差,也有趁他精力不济时,控制他的法子,就是这个笛声。

  这是物使用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似乎只要余未解,随时可以操纵。

  三皇子和八王子,简直其心可诛!

  这两个贼子就是一丘之貉,连这些隐秘都曾交过底!怪不得八王子说,他有三皇子最后的保命根基,他将这个控制仇疑青的大秘密交换,三皇子怎么可能不付出一点诚意?

  瓦剌使团现已离京,他们本没打算对八王子下狠手,现在么……叶白汀捏紧手指,别想舒舒服服痛痛快快的回去!他必要以牙还牙!

  仇疑青虽然速度很快,但仍然还很远,叶白汀和所有人一样,只看得到人,看不到更多细微表情,但他在他身边太久太久,有些东西不需要看清楚,也能知道,比如仇疑青动作里的微滞,每一次微停借力似乎都比往常慢些,比如他的身体总是微侧,那是一种拒绝姿态,他不是很想往这个方向来。

  他很难受,他在挣扎,他并不是如别人所想,真的无知无察,他在努力……

  他是可以清醒的!

  “笛子在哪,给我吹!用力吹!”

  三皇子很嫌弃这个速度,一边催促手底下的人,一边看向叶白汀:“如何,我的解药呢,还不肯拿出来么?”

  叶白汀视线滑过远处大船,百姓们仍然在努力,在抗争,姐姐也是,他看到了姐姐的裙摆,和那日在北镇抚司一样,是漂亮的榴红。

  不停有人被挤到河里,有黑衣人,也有百姓,黑衣人在努力游水,设法自救,百姓们却早准备好了援助之法,小舟已经被找出来了,还有飘在水面上的木板,如果有挣扎呼救,不会水的,船上立刻有人跳下去营救……

  场面仍然很难,百姓心里不可能没有害怕,但他们在坚持。

  叶白汀垂了眼。

  他知道自己有多少本事,今夜一直表现的很镇定,心里却不是没一点担忧的,他不会武功,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没有能力当机立断,救下所有人,他只是相信大家能自救,他相信此刻京城的形势,百姓的人心,早不似以往战乱时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皇上和指挥使的日渐积累,安宁繁华的盛世之况,足以给所有人胆气。

  何况船上有的不只是百姓,还有他从小就会打架心眼多的姐姐,以及微服其中的锦衣卫。

  如若不能救更多人……他的坚持和拖延还有什么意义?

  三皇子不是什么好人,杀了他固然不是坏事,但眼下,百姓才最重要,仇疑青才最重要。

  他不能看着仇疑青做下不能挽回之事,看着百姓们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叶白汀看向三皇子:“你能以笛子控制他——”

  三皇子冷笑:“想让我命人把笛子扔了?”

  “不,”叶白汀知道这不可能,以三皇子疯劲,纵使需要解药,也见不得他们好过,大不了就大家一起死,人不怕,他想说的是,“你能以笛声控制他,应该也有别的办法,引导他的方向。”

  叶白汀从腰间珍珠扣里扣出一颗米粒大的小药丸:“让他只冲着我来,任何别人都吸引不了他——这丸解药便予你。”

  “愚蠢的高尚。”

  三皇子一脸遗憾的看着叶白汀:“行,就成全你。”

  他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了过去。

  叶白汀接住。这个小瓷瓶并不是细身长颈,而是扁圆低矮,有点像女人用来装口脂的瓷瓶,只是更小,更精致,打开盖子,的确是油脂样的东西,白色透明状,带有淡香。

  三皇子:“你将这东西抹到皮肤上,人体内血液催动,温热促发,它会生成独有味道,仇疑青闻到,就不会追别人了,只会找你。”

  叶白汀指尖挑出一些,抹在腕间,颈侧,脉搏跳动,更易催发的地方。

  他也说话算话,把那丸解药给了三皇子。

  三皇子还有些意外:“这么痛快?”

  叶白汀眉目淡淡:“你纵逃得了今夜,也逃不了以后,我们总能抓到你——顺便提醒,服用解药之后,你的身体也会衰弱一段时间,千万不要争勇耍狠,轻举妄动哦。”

  “总能抓到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三皇子张嘴把小药丸吞了,看着叶白汀,眼梢眯起:“你敢用这个香膏,就该知道,我不可能留你在这里了。”

  叶白汀眼神淡淡:“嗯。”

  “这有情人相爱相杀是什么样子,我也挺感兴趣的,来人——”三皇子叫了人来,“把叶白汀给我扔到大船上去!”

  叶白汀眉间微凛。

  三皇子笑容阴阴:“小阿汀,好好享受这种刺激,嗯?怕了就喊我,你知道的,我对你如此欣赏,一定会救你的……但你若喊了,就没有回头路了。”

  远处仇疑青身影已经越来越近,黑衣人不敢耽误,动作迅速地架起叶白汀,轻功飞掠水面,直接把他带到了远处大船,二楼,人最多的地方。

  黑衣人撤的很快,叶白汀却暂时动不了了。

  “咦?这少年郎我认识,姓叶是不是?北镇抚司那个小仵作!”

  “剖尸验死,没有案子不能破,指挥使的鼎力助手!还保护过我们,为我们排除过危机!刚刚是不是你在远处大船上保我们!”

  “……一定是!肯定是把这群黑衣人给得罪了,才被带了过来!我就知道有人在外面拖延时间,我就知道锦衣卫不会放弃我们!”

  “行了老少爷们儿们,啥都别说了,快点护住了,不能叫黑衣人再抓了少爷去!”

  大家七手八脚,有的把他扶起来,有的给他解绳子,轻手轻脚的把他往里推,往背后护。

  叶白汀努力推开他们:“别……都离我远一点……”

  可是大家热情高涨,声音也很嘈杂,没有人听到他的话,就算听到了也不会真听从,怕他有危险,当然要紧紧护在最安全的大后方!

  叶白汀汗都要下来了:“不能这样……我很危险,都离我远一些!”

  “少爷放心,没事!这里谁不危险?我们保证护好你,不叫你伤一星半点!”

  “没错,锦衣卫来了,咱们也不丢脸不是!”

  叶白汀闭了闭眼,没办法,只好伸出手指——

  “抱歉。”

  因为对人体穴位的熟识,他知道危机时刻攻击别人哪里可以自保,也知道这种时候怎么可以温柔一点,不会让某个人某处特别疼或直接晕倒,这时行动,大多戳在麻筋,让人们稍稍有些不适晃动,片刻就能好,他刚好借着这个片刻,冲出人群。

  “诶少爷怎么要走——”

  “都听他的话,让开路!”

  叶白芍一看到自家弟弟,就知道不对劲,可能有什么变数,一边在几步远外喊话,还一边拉了一个姑娘一把,没叫她挤下船去:“小心!”

  她说话声音这么大,身上的红裙子这么显眼,冲过来的样子这么快,怎会不引起别人注意?

  船外调度过来的黑衣人已经看到了,事情发展到现在,早没了先前的顾忌,直接搭了弓,箭矢破空,直直的叶白芍而来!

  “姐姐——”

  叶白汀看的清清楚楚,叶白芍却因为周遭嘈杂,没听到也没看到,他只能猛地冲过去,用尽全力奔跑,推开叶白芍——

  “唔……”

  箭矢挑出血色,瞬间湿了衣裳。

  叶白芍后背抵在船柱上,被弟弟撞的有点懵,刚要动,手指间一片粘腻温热,那是弟弟的血。

  “谁……”叶白芍眼圈立刻红了,转身就要往外冲,“谁敢伤我弟弟!我杀了他——”

  “没事的,姐姐,”叶白汀拉住她,给她看自己右臂的伤口,“你看,只是划破了,皮肉伤,我没事,一点都不疼。”

  叶白芍眼泪都下来了,怎么会不疼,怎么可能不疼?

  “你……姐姐连累你了。”

  “姐姐只会疼我,怎会连累我?我只要姐姐没事,以后能长长久久的疼我,我要一辈子有姐姐疼,可贪心了……”叶白汀忍着疼,撕下一角里衣,也不是包扎不了,可姐姐在这里,他就顺便撒了个娇,“姐姐帮我绑一下,嗯?”

  叶白芍本也不是脆弱的女人,就是一下子吓到,有些措手不及,立刻接过那片衣角,给弟弟包扎好:“你是不是要找指挥使?我帮你——”

  “不,姐姐要离我远些,注意自己安全,尽量帮船上的人就好,双胞胎也在船上,你得找到他们,我一个人就可以,指挥使不会伤我。”

  “可是——”

  “没有可是。”

  叶白汀说话间,已经看到仇疑青越来越近的身影,推开叶白芍,跑了出去。

  这船很大,共有四层,一楼甲板室最宽的,但也是人最多的,越往上人越少,也越容易成为靶子,但好像,他只能往这个方向跑了。

  叶白汀找到船梯,一路往上,今日和三皇子周旋,心力耗了太多,体力也不足,小腿越来越酸,越来越沉重,到了三楼就感觉有点迈不开了,他不停的催促自己,快些,快些,再快些——

  仇疑青你来找我,千万不要伤别人!

  终于爬到四楼船顶,叶白汀呼吸急促,感觉自己的肺都要炸了,拂面海风微冽,将他的衣袍鼓起,头发往后吹,有一瞬间他都睁不开眼。

  我在这里,仇疑青,我在这里!你看到我,看到我啊!

  ……

  远处锦衣卫已经杀过来了,申姜带着人,甚至狗,连小船都准备好了,冲往这边大船。

  “少爷挺住,我们来了——”

  申姜离得太远,还看不到船上状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太不行,连指挥指都超过了他们,但没关系,既然来了,就不会饶过这些黑衣孙子!

  因他带来的人不少,还可以左右进行包抄!

  “都给老子看清楚了!人犯,三皇子,都给我抓住!少爷也要救!除行动小队,另外分出小舟营救百姓,不可轻忽!”

  “汪——汪汪!”

  狗子冲着一个方向叫,申姜看过去:“女人?姚娘子?三皇子要跑?呵,孙子,试试老子的准头吧!”

  长箭搭弓便射——

  锦衣卫的箭都是军需特供,与众不同,箭身打造流畅,尾羽簇白,保证速度和杀伤力的同时,在空中画出的痕迹也很好看。

  不知道射中了谁,但总归伤到了对方的人,申姜周身气势大涨:“给老子冲!”

  远处岸边,燕柔蔓长呼口气。

  她今日没有在船上,既然是三皇子的计划,自己人,或者‘潜在自己人’,当然要被调开。她本也不知道这件事,直到事发才觉不妙,想要出去报信,又发现周遭环境并不允许,眼线太多,并不方便。

  指挥使给她的任务是打进组织内部,其它事可降调处理,这不是她‘分内之事’,可她怎么能不着急?联系锦衣卫不方便,别人呢?她之前隐隐知晓,同期往组织内部努力的人里,有一个叫石州的,和锦衣卫关系似乎也有微妙,既然都是‘组织’的人,见他总要容易些。

  到了地点,她才发现也没太大必要,因为船只那边,锦衣卫和指挥使已经到了……她早就知道,官和官是不一样的,锦衣卫不会放任百姓如此危险。

  石州看到了她:“别愣着啊,去找条船,立功吧。”

  燕柔蔓:“嗯?”

  石州:“三皇子搞出这么大动静,后路肯定早备好了,锦衣卫再厉害,这么多百姓不能不救,对三皇子底细也还没摸透,估计没办法今夜摁死他,你去找条船,介入三皇子的渠道……”

  燕柔蔓脑子灵活,根本不必对方多提示,就已经知道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她转身很快,却还是问了:“你不担心你的妻儿?”

  石州哼了一声,眉眼阴郁:“要是这点小场面都过不去,让我的妻儿跟着受罪,仇疑青就别活了,自戕谢罪吧。”

  他和仇疑青干过架,也合作过,最知道这小子的阴招,这小子的超前预判和本事,可能中间有些凶险不假,但赢不了……怎么可能?

  这小子连兵强马壮,人丁兴旺的瓦剌都能搞残,何况这点小场面!

  三皇子真以为安将军战神名号是天上掉下来的,老天看着他脸长的好看就给了?那是无数场战争积累,无数次生死边缘游走,可不是运气就能过来的。

  三皇子又以为他石州是什么人?随便就能算计到?

  “我得给那小子弄药去,这边你别管,回吧。”

  他一边转身离开,一边在心里嘀咕,媳妇,你可千万别怪我啊,小弟也别太吓着……

  自己的媳妇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可三皇子明明知道叶白芍是他媳妇,还突然来这么一出,敢这么搞,估计也有意要试探他,是否真心归顺组织,如无意外,他们此举恐怕只是用来威胁,并不会真的伤了他媳妇性命。

  遂……所有人都能动,反而他自己,最不能动。

  锦衣卫不顶事,还有他的死士,他石州的人,定不会出事!

  ……

  仇疑青已经冲过来了。

  叶白汀站在四楼最高处,迎着夜风,看着下面。

  风很大,有利于气味扩散,叶白汀又取了膏脂,在腕颈,甚至皮肤外侧都加了一层,自己都觉得自己很香,仇疑青当然能闻到,他已经冲着这个方向而来,很近很近了。

  期间黑衣人但有所阻,他出手毫不留情,周身全是冷硬杀气,骇人的紧。

  叶白汀紧紧抿着唇,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啊——

  “仇疑青!”

  可惜他的声音被嘈杂环境淹没,传不到更远。

  “小姐姐小心哇——”

  “不能掉水里——”

  双胞胎在人群里,游鱼一般,十分灵活,他们没有受任何伤,也没有被任何人抓住,竟然也不害怕,像玩游戏似的,你跟着我,我护着你,默契十足,一边用自己的小武器□□衣人,一边保护别的小娃娃,想保护他们的人追都追不上。

  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因为太瘦,被挤到船边,身影趔趄,双胞胎看到了,过去拽了一把,人倒是拽过来了,但因为他们人小,脚下飘,被旁边黑衣人一挤,掉下了船。

  他们自己倒不害怕:“哇飞飞——”

  “看我表演跳水!”

  叶白芍吓得不轻:“儿子——”

  叶白汀听到声音,心中也跟着一紧,别别别,不行不能这样……船这么高,双胞胎还小,只怕水浪拍过来都经不起,这么掉进水里不行,双胞胎不可以出事!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已经掉下去了!怎么办!

  就见仇疑青掠身而过,在双胞胎落到水面之前,一手一个,抱住了他们,飞鸟般轻灵,轻轻踩了下水面,就带着人往上飞了起来。

  “哇飞飞——叔叔肩膀好宽!”

  “叔叔飞得好快!”

  “叔叔教我教我——”

  “我也要这么帅!”

  仇疑青轻轻把孩子重新放到船上,交给叶白芍的时候,百姓们一默,顿时群情激愤。

  “我就知道龟儿子些不学好,想要挑拨我们不信锦衣卫呢!呸!心太脏!”

  “老少爷们儿们都看清楚了,咱们是被骗了,黑衣孙子们没安好心肠呢!”

  “错了就认!大姐大娘们,方才是我孙子,嘴臭,对不住你们,稍后怎么骂怎么罚我认了,但这会儿你们瞧着,我以功赎罪!”

  “没错,我也是,叫李三宗,家住水石胡同,第三棵槐树下,刚刚我骂过的人,对不起!明日起你们尽可去我家找我,要我怎么赔罪都行,今天,咱们先一起扛过去!”

  叶白汀看到这一幕,眼眶有些热。

  除了小孩子,成年人眼里哪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人性有恶也有善,本来很很复杂,我知道自己偶尔做过错事,偶尔有过邪恶的想法,你也一样,可能今天我们境遇相似,彼此知心,明天就会拌嘴,后天就能老死不相往来,生活里总会有疙瘩,也总能解开,偶尔犯错而已,人之常情,方才骂战一场,不过是为了求生,不过是丢点人罢了,成年人活在世上,谁没丢过人,谁将来不会丢人?

  人心……当然会被诱导,被操控,可人心也会察觉到正在被诱导,正在被操控。

  哪怕知道自己很坏,很自私,内心真正喜欢和向往的,还是那些忠诚和守护,有些时候,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叶白汀想告诉三皇子,你让我选择谁的命,我偏不,我全都要!

  三皇子的船已行远,通过望远镜看到这一切,阴着脸下指令:“给我吹,给我用力吹!”

  笛声拔高一层,更加躁动,更加尖锐。

  仇疑青晃了晃头,方才有些松动冲开的意识,再次被调开,他推开百姓,冲往船只四楼,那个吸引他的味道……但凡有黑衣人阻拦,出手便是杀招!

  他下意识循着香味往上,走船梯都嫌慢,脚尖轻点船身,自外侧飞掠,直直冲着船顶而去,眼神越来越空茫,面色越来越冷淡。

  他看到了叶白汀。

  叶白汀右臂渗出新鲜血色,眼底落着月光,尽是温柔:“我终于等到你了。”

  仇疑青眸底隐有血色,凶戾眼神未变,掌握为拳,拳风迅速往前——

  叶白汀不躲不闪,反而向他伸出了手。

  视野暗处,突然有流箭过来,正冲着自己,叶白汀蹙了眉,不让仇疑青再靠近,狠狠一推……

  仇疑青没有被流箭射到,他也没有,但因为这一用力,脚下一空,他再也不能保持身体平衡,直直往下倒去。

  夜空之中,皎月之下,他逆着风,衣袍鼓动,发梢激荡,他可能会狠狠砸进水中,他不懂水性,可能会立刻呛水,水过气管,浸至肺腑,无法呼救,甚至无法挣扎。

  他朝仇疑青伸出了手。

  “青哥哥,救救我好不好?”

  仇疑青本来满面冷厉,只是循着本能,朝着吸引他的味道,跟随而来,可看着叶白汀的脸……

  他眼神微顿,似乎有些困惑,片刻后,身形加速而来。

  他脸逆着光,看不到有什么变化,可他的手接触到叶白汀的一瞬间,叶白汀仿佛听到了这个人心中的声音——

  他在说,别怕。ωωω.χΙυΜЬ.Cǒm

  他在说,我来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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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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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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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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