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大夫们的交流也多了起来。
诏狱有石蜜,石蜜曾在医术一途研究很久,认识了不少民间异士,现在人是出不去,但是信嘛……他可以介绍给叶白汀,同这些大夫来往交流,北镇抚司也有老大夫,医术还不错,就是脾气有点臭,好在叶白汀人乖嘴甜,遇到不懂的问题去问,总能得到答案。
东厂西厂的公公们干别的可能不行,嗅觉这这一个灵敏,知道少爷四处找大夫问医,八仙过海,各显其能,给他拉了好些线,方便他施为。
事关仇疑青身体,叶白汀当然不可能见个人就细说病情,他有心眼着呢,借交流技术之名,旁敲侧击的得到了很多自己想要的信息,别人还完全不会察觉。
仵作这一行,想要精益求精,必然要懂很多医学知识,他和大夫们拉近距离,互通有无,并没有什么不对,大家还纷纷冲他伸大拇指,钻研心思执着至此,怎会不成为这一行的魁首?
他也根本不用问仇疑青病情细节,因为都知道。
以前没注意,只觉得这狗男人眼底总是隐隐有青黑,对外貌观感很有影响,此刻仔细回想,那些注意不到的细节纷纷浮出水面,他的饮食习惯,他的精神面貌,他的工作状态,他的情绪变化曲线,白天什么样子,晚上什么样子……
叶白汀都知道,不知道的,也能根据当时状态往回推测,根本不需要向仇疑青确认。
虽然案子过去了,少爷仍然很忙,非常忙。
申姜现在不仅为见不着少爷面的指挥使着急,还为废寝忘食的少爷着急,这一忙起来连饭都顾不上吃,还不让指挥使照顾,真闹出什么病来可如何是好!就这点肉,也是指挥使各种不着痕迹,辛辛苦苦才喂上去的!
申百户背负着指挥使的希望,自觉任务深重,在暖阁门口握拳深呼吸,努力调整了表情,才伸手敲门
“进来。”
叶白汀仍在整理细读大夫们的信件,头都没抬。
申姜用了口气,声如洪钟:“少爷不好了,指挥使受伤了!”
“受伤了?”叶白汀腾地站了起来,看到申姜的脸,却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眼梢微微眯起,“哪伤了?”
申姜吞了口口水:“手,手伤着了!”
叶白汀:“别着急,说清楚了,手哪里,手臂还是手指,手腕还是关节?”
“手指!”
“那是指腹还是指背,皮肉还是骨节?”
“……虎口?就大拇指附近,根部……”
“虎口啊,刀伤剑伤,还是撕裂伤?长几分深几寸?”
“不,不知道……就我刚刚那个位置,怎么受伤的,没看清楚,”申姜感觉稍稍有些不对劲,但又不知道哪里不对劲,用手比划着,语气急促而焦虑,“看着好像不重,但流了好多血!口子有这么长,都快到手掌心了,有这么深,都要见骨了!”
叶白汀直接冷笑一声:“我又不是大夫,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申姜愣住:“啊?”
叶白汀冷笑完,坐了回去,重新扎在那一堆信件里,不咸不淡道:“若实在闲的慌,申百户可以去外面巡个街,抓几个小贼。”
申姜:……
可是指挥使受伤了啊?那么大一个口子,多可怜!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出去抓小贼!原来这段感情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少爷郎心似铁,狠心至此!
申姜灰溜溜的走了,又感觉不太对,这个战术有问题,伤的太轻,别人怎么心疼?他要是手上蹭破块油皮,回家去媳妇只会骂他不会照顾自己,要是重伤躺下了,那可了不得了,媳妇会偷偷哭的!
遂隔了一天,申百户又来了。
这回气势更足,直接推门而入:“少也不好了,指挥使又伤了,这回非常重!”
叶白汀视线从窗外转回,撩起眼皮:“哦?这回又是哪里?”
“前胸!左边!”申姜面色严肃,煞有其事,还冲自己心脏的位置比划了比划,“就这!在校场和锦衣卫们操练时发生意外,不小心撞到了长矛上,伤口特别深,血流了一地!”
叶白汀:“创口长几分,深几寸,边缘是否平整?”
申姜长了个心眼,猛的摇头:“根本看不到!伤在心脉,那血直接飙出来的,当下人就躺地上了!”
“血流了一地?”
“把指挥使整个人都要淹了!”
“那你现在不应该来找我”
“大夫叫了!”申姜心赞自己可真机灵,“我过来通知少爷的时候,就已经叫大夫过去了!”
叶白汀一脸冷漠的看着他:“你现在该叫的也不是大夫。”
“啊?那应该是……”
“棺材铺。”
“这……”
“重伤在心脉,血自大动脉激射喷出,当场倒地,半身的血量都快流出去了,还能活?你不赶紧买棺材,还等什么?”
申姜:……
“也,也许……”申百户垂死挣扎,“还能抢救一下呢?”
叶白汀没说话,只是下巴微扬,轻轻指了指窗外。
申姜跟着看出去,第一眼就是空,第二眼就是安静,不知道少爷再让他看什么,第三眼,他回过味来了,怎么可以这么空,这么安静!
这里可是北镇抚司,锦衣卫的地盘,指挥使是绝对上峰,统领一切,如果真出了什么大的意外,这里能这么安安静静,一点紧张乱象都没有?
申百户默默打了下自己的脸,怪不得别人,是他自己太废。
业务不熟练,根本骗不到少爷啊!少爷是仵作,验伤什么的最拿手,你说轻伤,好,伤在哪里,角度深浅,人一问心里就有了底,你说重伤,行,伤怎么来的,深浅血量,三两下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在装,再加上对环境的判断,局势信息的掌握……
没别的,九个字:别在关公面前耍大刀。
申姜抹了把脸,竟然有点不甘心,万一呢?万一少爷情感战胜理智……
这回,他专门挑了个特殊的时间,趁着早上少爷刚起床,意识还没有特别清醒的时候过来
叶白汀等他说完,直接冷笑:“人死了没?”
申姜摇头:“没。”
叶白汀:“那就滚。”
申姜:……
叶白汀打着哈欠,视线从窗外来来往往,略有些嘈杂的锦衣卫身上收回来。
申姜这回倒是装的稍微有点真,热闹都起来了,当他瞎么,分不清真紧张还是假紧张?这群锦衣卫跑那么快,跟脱了缰的野狗似的,才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是因为后厨这个点正在开饭!
少爷懒洋洋披衣下床,洗漱整理完,继续和那一堆信件战斗。
申姜再次铩羽而归,感觉指挥使的视线好像能杀人。
他弱弱的解释:“真不是属下不努力,是少爷太聪明了……您知道的,少爷浑身都写满了机灵劲,假伤骗不过他,太粗糙的局也骗不过,听到属下的话,少爷连屋子都不出,就直接打脸了!”
他真的很惨的!
原以为指挥使至少会不高兴,憋屈,什么招都没用么,没想到指挥使竟然唇角微勾,好像是笑,笑了?
申百户麻了,这是你表达情感,秀恩爱的点么!少爷聪明到骗不到,不理你,你还挺愉悦?你有本事在这里笑,你有本事去少爷面前笑,勾引他啊!
别看少爷气性大,其实也是看脸的!人都是一样的,对好看的人没脾气,你有这张脸,为什么不用!
申百户痛心疾首,恨铁不成钢。
仇疑青不是不努力,只要忙完公务,有时间,他都会过来看小仵作,偶尔忙的一天没回来,夜里也会回来一趟,打不开被锁住的门,就隔着窗户看一眼小仵作睡颜……
可惜小仵作郎心似铁,就是不肯见他。
叶白汀也不想玩冷暴力,也想给对方提供点情绪价值,他比谁都知道,有效沟通才是解决问题的正确办法,可他也有小情绪啊,正上头的时候,还不能缓一缓了?
不过也快差不多了。
哼,狗男人,明明挺聪明的脑子,这时候硬生生扔了不用,搞什么辣眼睛的花活儿,他才不喜欢这种刻意的讨好,赔礼道歉的诓哄,他喜欢的是……
那男人自信耀眼,处理任何危机都能手到擒来,游刃有余的样子;喜欢他总是能及时伸出来保护自己的手,假正经占便宜的情不自禁;喜欢他无论怎么忙,都忍不住回来看一眼,却不让自己知道,不想给自己带来任何负担的牵挂;喜欢他在自己口渴时递来的茶水,犯馋时顺手买来的吃食……喜欢他那些从来不说,隐在动作举止里,藏在心里的话。
冬天的炭,雨天的伞,那么多丰富可爱的细节,是岁月流年里,独属于他的隐秘,只他一人能看得到,狗男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耳边突然听到淅淅沥沥的轻响,像水滴打在屋檐,顺着青瓦流下来,落在石台,溅出小小水花,空气中多了湿润的味道,下雨了。
叶白汀起身,收捡窗前信件。
信看得太久,不知不觉间,好像已经到了傍晚,今日天色阴沉,没什么阳光,他都没时间观念了……收着收着,手慢慢停了下来。
窗外雨这么大,光线还这么暗,仇疑青外面的事办没办完,回没回来,会不会淋到?
叶白汀收拾完桌子,就听到了院外马匹的声音,稍稍有些嘈杂,是有人回来了。
很快一匹黑亮骏马嗒嗒嗒地冲了进来,马夫拦都拦不住,是玄光,它好像有点讨厌下雨天,跑的特别快,一边跑向马厩,还一边朝后叫两声催促,像嫌弃马夫太慢,催促他快一点,赶紧给它擦毛上食。
再之后,叶白汀就看到了仇疑青。
他应该是跟手下交代了些事,进来就慢了一拍,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回房更衣,直愣愣就朝暖阁方向走过来了,走过来也不上前敲门,就站在廊前,雨下,脚步动了动,又收回。
叶白汀:……
他垂了眸,随手找了柄油纸伞。
春日的雨都很温柔,并不很大,斜斜织下,如烟似雾,连视野都有几分朦胧。
仇疑青也是走到廊下,才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合适,湿成这样,太失礼,心里知道该回去换身衣服,又有些舍不得,既然来了,他就很想看小仵作一眼,小仵作不理也行。
突然面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他心心念念的人执着油纸伞,走到廊前,挡住了空中落下来的雨,眼底清澈明净,一如这场春雨:“淋雨很好玩?”
他接过小仵作的伞,罩住对方多一点:“不生气了?”
叶白汀眉目横直:“你身上的伤呢?不是快死了?”
受伤不担心,却心疼他淋雨?
仇疑青指尖摩挲过伞柄,眼角微敛,眸底染上了暖意。
叶白汀一脸不可思议:“我咒你死,你还笑?”
“汀汀在心疼我,我知道。”
“谁心疼你了!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
叶白汀:……
算了,跟这狗男人说不清。
他刚要转身走,突然发现仇疑青刚刚负在背后的左手里,好像有东西?
仇疑青将左手伸出来,递到他面前。
“酒?”叶白汀立刻看清楚了,好像是一坛杏花酒,“给我的?”
仇疑青颌首:“今日雨湿白杏,桃蕊初绽,怕是春日最后一轮浅香,我观时节恰好,有此酒,方不负胜景。”他说完,顿了下,“你不愿与我同饮,独酌也可,想要热闹……叫申姜过来一起过来也可以。”
嘴里说着都可以,眸色却越来越暗,比前两日受了委屈的狗将军还可怜,可人家狗子还知道撒个娇扮个委屈,这个男人不会,也玩不来,只能压在心里,独自落寞……
看起来更可怜了。
叶白汀抱过酒坛,转身就走。
仇疑青垂眸,打着伞罩着他,一路往前。三两步到了门口,不用再打伞,他便停住了脚。
叶白汀没回头:“愣着干什么,不去清理一下,换身衣服?”
仇疑青顿了一瞬:“你是说……”
叶白汀凶巴巴回头,目光锐亮:“怎么,不愿意?”
“我很快过来。”
仇疑青话说的还是很稳的,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如果不是把伞一扔,忘在了门前,往前走两步又赶紧回来拿,别人都未必能发现他内心的激动。
叶白汀看着这男人身影消失在雨雾里,哼了一声,移开了眼睛:“……傻不傻。”
他哼着小曲,去找杯盏,还问窗外路过换值的锦衣卫帮忙带话,让厨下送几个下酒小菜过来。
他本想自己过去拿,省得别人跑一趟,可谁叫这屋子里伞只有一把,被人拿走了呢?
小菜上的很快,他把窗前的工作台收拾干净,窗子打开,因入夜转了风向,外面小雨缠绵,倒是吹不进来,花香,酒醇,雨水的湿润,让夜晚气氛变得不太一样,地面上铺了一层银光,不似月夜的美,却别有一份安宁。
仇疑青来的很快。
看起来只是换了身衣服,实则很精心的整理过,头发一丝不乱,衣服上一个褶子都没有,肩线舒展,腰身箍的恰到好处,似乎连进门的角度都有意无意找了,整个人看起来俊朗无比,十分的耀眼。
光是想想他这么注意外表是为了谁,叶白汀唇角就有些压不住,他斜斜靠在窗前,冲仇疑青摇了摇酒壶:“聊聊?”
“嗯。”仇疑青非常自然的接过酒壶,坐到叶白汀对面,给自己和对方斟满杯中酒。
“你觉得”
“我情钟于一人。”
叶白汀刚要开启话题,就听到了仇疑青的话,不由自主顿住:“嗯?”
仇疑青看着他,目光很深很沉,似深邃夜空中的星:“我情钟一人,想和他共度余生。”
叶白汀耳根微热:“……哦。”
仇疑青目光不离:“我想问一问他,愿不愿意。”
叶白汀转开视线:“那你问啊。”
仇疑青声音很慢:“想问,又怕他不答应。”
叶白汀垂眼,转着手里酒盅:“你情钟此人,一直闷在心里不肯说,刻意保持距离,克制自己,甚至自己和自己在心里打架,说服自己要拒绝……是因为生了病?”
仇疑青静了很久:“若他伴我身侧,很大机率要面对死亡别离,对他不公平。”
叶白汀:“那你近来敢了,是因这件事有了进展?”
“……嗯。”
仇疑青指节握紧酒盅,目光很深:“不管你信与不信,我……从未想过欺骗你。”
窗外雨打屋檐,对面目光炽热而真挚,叶白汀垂眸,并未纠结这个话题,谈起了其它:“你对夫妻……伴侣这件事,怎么看?”
仇疑青:“怎么……看?”
叶白汀指尖滑过酒杯沿:“不如从最近遇到的事聊起?应溥心和蔡氏,你对他们的感情,有何感想?”
仇疑青:“……如果应溥心还活着,不可能不来见心爱的姑娘,他可能在经历某些困难。”
“嗯,他可能身处麻烦漩涡之中,也可能有其它苦衷,这件事你慢慢查,我不急,相信蔡氏也等的起,”叶白汀托着腮,眼睛亮亮,“但我问的不是这个,是他们的感情,你看懂了么?蔡氏的坚韧勇敢我知道你很聪明,一定看出来了。”
仇疑青饮尽了杯中酒,没有说话。
叶白汀:“抛却对她的敬佩和欣赏,理智分析,一般有这种经历的人,性格底色一定带有两个字:自卑。从童年到整个少女时期,过于压抑的生活环境和氛围,从来不被肯定,不被期待,连生活的基本欲念都压抑到最低,不敢有任何要求……她最初不喜欢应溥心,除了很难和人建立信任感,一定还有这样的天之骄子,我是不是不配的潜意识,可她在这种案子里的耀眼,她在堂前光芒万丈的样子,她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笃定的,从容的自信感,为什么?”
仇疑青:“……因为应溥心。”
“嗯,”叶白汀下巴枕在手腕上,“她被治愈了。她说那时候,应溥心从没对她说过一句喜欢的话,可有关她的所有事,应溥心都看到了,记下了,他知道她在躲避什么,抗拒什么,不会给她讲大道理,劝她不要怕,他用实际行动,自己的表现告诉她,真的不需要害怕……他一直都在认可她,鼓励她,欣赏她,支持她。”
他能看出她担心什么,若是天气这样的小事,他就背地里悄悄学了,在她烦恼的时候帮她辨认;他知道她在为什么烦恼,可能是刀钝了养的鸡鸭不乖了客人口味挑剔了,他仔细观察,替她解惑;他明白做包子是她想做的事,告诉她她就是可以,是未来大厨,不比男人差,带病也可以,只要乖乖吃药。
他被她骂很重的话,也可以笑眯眯,说她不轻易相信别人很好,日后一定不会轻易被人骗,他很放心,等到走时,又悄悄点明这么不轻易相信别人的人,却相信了我,我对你来说,是不是有些不一样?ωωω.χΙυΜЬ.Cǒm
“应溥心从没有和蔡氏说一些,类似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颗真心的话,可但凡蔡氏需要,他都会努力去做到,前提是蔡氏真的想要。”
叶白汀垂眸,声音微轻:“应溥心并不是一味花言巧语哄人,也有给出阻止和提醒,只是方式很温柔。蔡氏是个很敏感,叛逆反骨的小姑娘,心早冷了,对人生没了期待,是应溥心一点一点暖了她,给她建立了新的核心信念,重塑了自我认知,这份如涓涓细流一般的爱,为她披上了盔甲,她感受到了应溥心送到她面前的,赤诚的爱,知道自己值得,知道自己可以拥有,知道自己就是配,由此自信绽放。”
“至于应溥心么……我看他的成长历程,感觉他是一个笑面虎,优雅开朗,却也心机危险。”
仇疑青颌首:“他心有愤怒,压抑的太紧绷,如要爆发,必伴随毁灭。”
叶白汀点点头:“他很优秀,也知道自己的优秀,心有抱负,却好像永远都不能实现,他愤怒,也有些迷茫,对以后的方向举棋不定,所谓的小日子,是真的内心喜欢,还是不得不,只能这样?遇到蔡氏,看着蔡氏,他最初可能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女人经历了那么多痛苦,却可以这么平静,直到慢慢的,他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可能的未来。没有什么是不能等待的,没有什么是不能过去的,没有什么,是必须马上做,来不及的,焦虑时可以放慢成长,慢慢思考……他消解了性格里很危险的那一份偏执。”
仇疑青听着,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了。
“他们各自都不完美,却在对方这里找到了温暖和慰藉,合成了一个圆。”
叶白汀眼睛在笑,盛着窗外雨雾,朦胧氤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着光:“情爱这种事,总有各种苦恼,两个人相处,总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焦虑,偶尔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气的厉害时,还会理直气壮,觉得你是我最亲密的人,为什么不能在你面前做自己?于是变本加厉……”
“但每一次吵架,都会更看清楚一些自己和对方,会反思,会更加认识到彼此的缺点和优点,从而学习和成长,这是独自一个人的时候,看不到也学不会的事。好的亲密关系,会让彼此受到滋养,生命的涓涓细流变得丰沛,成为更好的自己,如繁花绽放。”
“我有点羡慕他们。”
叶白汀看着仇疑青,眼神微动,带着夜雨的寂寥和湿润:“我也想更丰沛,你愿意给我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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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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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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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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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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