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没逼数,不敢直接拿着这点东西就去找指挥使报告,人一问就得露馅,找娇少爷吧,又被左右俩邻居拦住了。
右边那个摇着扇子,用各种神秘莫测玄而又玄的大话吓唬他,人是师爷么,别的能不能干不知道,唬人花样那是一套接着一套;左边那个上来就嘲讽,还不怕你报复,人随手搓点泥丸子都能是暗器,越狱出去是不可能,阴你个半身不遂还是没问题的,申姜哪里敢惹?
别看诏狱这地界锦衣卫独大,囚犯们没有未来,但囚犯们也是分三六九等,能惹和尽量别惹的,有那些一肚子心眼的老狐狸,最好少说话,不然人能把你算计死,你还不知道怎么死的,娇少爷就有这潜力;还有那体格特别好,磋磨了这么久愣是影响不大的,没事别硬碰硬,万一给人搞激动了直接把你弄死多亏的慌?
他们轮守诏狱要的是平静无波,要的是利益好处,要的是升职加薪,只要大家都乖乖的,井水不犯河水,他们也懒得找麻烦。
秦艽是吧,老子记住你了!你等着的,昨天你被折腾的没力气浪了,老子弄不死你!
申姜一天八趟的朝娇少爷的牢房跑,娇少爷都在闭着眼睛睡觉,也不知道哪里那么多觉睡,那俩邻居还一个笑一个瞪的盯着他,他干不了别的!琇書蛧
好容易一天半过去,娇少爷终于醒了,吃了碗热粥,申姜放下手里的事,麻利的就跑过来了——
“找着了!那骨头身份找着了,叫蒋济业,今年二十二,失踪了有小一个月了!”
申姜将查到的蒋济业信息一股脑的说给叶白汀,比如因是偏枝子嗣,从小就受堂兄弟们欺负,小崽子们玩的挺狠,死者从小就命运多舛,好多次被打骨折,锁骨骨折那回小崽子们还用了马,差点小命都给交待了……家里都有什么人,人物关系怎么样,走到今天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失踪最初没有报官,概因死者出门本就是收账谈生意的,行商这种事常见,死者几乎隔两三个月就得出去一趟,没音信回来不算太特殊,家人起初就没当一回事……
叶白汀坐在地上,抱着手炉:“你说他叫蒋济业,是个商人,开的是粮铺?”许是睡够了,也不冷了,他精神头不错,声音也不哑了。
申姜心大,之前就没注意到,现在也不觉得哪里变了,一颗心全在案子上:“对没错,他是蒋家人,就是那个世代行商的蒋家,盘子很大,家里人自己竞争都很激烈的,他生母懦弱,对他不怎么看顾,小时候过得很苦,老被堂兄弟们欺负,能走到这一天,当上东家很不容易的!”
叶白汀微微偏头:“你说他是东家?”
申姜:“对啊,蒋家几乎一半的产业叫他管着呢,他要没出事,再历练几年就得是家主!”
“家主啊……”叶白汀纤白指尖摩挲着手炉,“你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脾性如何?”
申姜想着走访来的口供:“做生意么,那肯定是八面玲珑,心机深沉,身边培养出的得力掌柜一大堆,又阴又毒,还要强,豁的出去……”
“娶妻没有?”
“这个没有。”
“你说他生母懦弱,护不住他?”
“何止护不住?蒋济业走到今天,架子已经搭这么高了,几乎在蒋家横着走,他娘也不敢抖起来,反而时常帮着蒋家别房的人拖他后腿,耳根子软,又识人不清,可叹的很。”
“死者是什么时候开始做生意的?几岁?”
“这个……”申姜想了想,摇头,“我没注意问,很重要么?”
叶白汀颌首:“当然。你都知道他整个童年到少年时期经常被人欺负,多处骨折,反反复复,已经不算欺负了,那叫凌虐,一个人的幼年成长经历很重要,才几岁的孩子被这么被欺负,没人管,没人疼,长大了很难不懦弱畏缩,就算是反社会人格,表面上也会尽量装的不起眼,低调,不被人注意,死者突然变成了一个强大的人,转折点在哪里?谁给他的关爱和帮助?谁在安慰他温暖他?”
“死者骨痂没有新增,痕迹最深的至少也隔了六七年,也就是说,从现在往前六七年,他再没被打,没受过伤,连续的暴力伤害不可能无缘无故停止,一定有一个人在暗暗帮助他——而以你的说法,整个蒋家都在跟他作对,他叛逆反骨,亲人不近,连生母都帮着别人,没有人真正关心他?”
申姜想了想,好像还真的是?
他打听了那么多,问了那么多的人,结果就是死者很惨很可怜,被人欺负没人管,受了伤就一个人养,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蒋家不愿事情闹大,该请的大夫会请,该抓的药会抓,但更多的关心,想都不要想。死者就是突然势起,好像一夜之间想通了什么似的,不确定蛰伏了多久,反正再出现,就一鸣惊人一骑绝尘,自己给自己搞到了铺子做生意,做的越来越大,越来越红火,直到蒋家人没办法装作看不见,以最高的礼仪请回家中,将大半产业给他。
蒋济业是完全靠自己实力逆袭的,没有任何后台,家里的人提防他,又不得不依靠他,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没有一个人对他真心,没有一个人和他走得近……
叶白汀眼梢微眯:“又是一个藏得很好的神秘人……和梁维的案子有点像啊。”
申姜瞪眼:“梁,梁维?”
叶白汀:“申总旗就没想过这中间的关窍?蒋济业开铺子,做粮食生意,梁维是督粮转运使,别说有什么暗地里上不得台面的操作,得两个人合作完成,就算没有,他们俩这身份,也免不了打交道。”
申姜:“可和蒋济业有关系的是昌家啊!”
“昌家?”叶白汀眼神瞬间犀利,腰板都坐直了,“怎么回事?”
申姜唬的退了一步,舔了舔唇:“蒋济业生母姓昌,是昌家庶女,上次你验过尸的死者昌弘武,得管昌氏叫一声姐姐……”
叶白汀:“两案死者是甥舅关系?”
“是,是啊……”申姜现在想起来都很激动,“当时你在停尸房摆骨头,指着头发里的丝线说和咱们查的案子有关联,我以为你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有联系!要不是你坚持,我怎么可能会去查,不查,就找不到连接点,不找,这些案子岂不是破不了了!”
他看向叶白汀的眼神相当热切,这娇少爷简直神了!
叶白汀:……
他当时还真是随口一说,只发现了丝线,没别的佐证,他不可能百分百笃定,现在么,不一样了!
梁维案和蒋济业案的松烟布,昌弘武被凶手换掉的衣服……
是不是可以大胆的猜测,凶手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同一个,基于什么样的动机,前后杀了这三个人?三具尸体他都验过,有没有什么是当时没太注意,现在想起来却不大对劲的?
叶白汀闭上眼,大脑迅速转动,验看过的尸体,分析过的口供一帧帧从眼前滑过。
死者都很瘦,瘦的还有点厉害,蒋济业换了两颗假牙,梁维和昌弘武没有假牙,牙齿却都有一定程度的损害……他当时以为是个案,又不是致死原因,没往深里想,如果不是呢?如果蒋济业换牙的原因也并不是因为被打掉了呢?三个死者牙齿都有问题,是否指向了什么?
蒋济业发现时已是白骨,看不出死亡时的面部状态,是何表情,梁维眼瞳收缩,小腹有米青斑,死前伴有一定程度的兴奋,昌弘武中毒而死,面部狰狞扭曲,可他痛苦成那样,最后留下的却是一个笑脸……他不认为这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死者当时根本没有办法做出愉悦的笑,可如果这是死者想表达的呢?他想笑却笑不出,为什么想笑?为什么对凶手想笑?
共同点,共同点,这些还不够……他得想到更多!
突然,叶白汀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眼瞳瞬间收缩!
如果……如果真是这个方向,麻烦可就大了!
他立刻转向申姜,语速非常快:“现在有几个事你马上要去办,最好几个时辰之内就给我结果!”
申姜不太想动:“今天有人请酒……”
叶白汀面色冷肃:“非常重要!”
申姜从没见到过娇少爷这样的表情,冷冽,肃穆,庄严,那种豁出命去似的劲头……他在牢里快病死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心脏不知不觉绷紧,申姜也严肃了起来:“你说!”
叶白汀:“其一,死者梁维和昌弘武死前都喝了酒,梁维是好酒,昌弘武是因为待客,你现在去确认后者只是因为待客才喝了酒,还是平时也好酒?还有蒋济业,他做生意,一定需要饮酒应酬,他对酒之一物,是否也偏爱甚深?”
“其二,三人酒后是否会行为怪异,特殊的兴奋,特殊的表现,比如梁维,他的小妾说每每酒后一日必会同房,同时饮酒助兴,特别兴奋时会有用烟松纱蒙眼亲吻的举动——另外两个死者有没有类似的?”
“其三,走访三个死者相熟的大夫,他们会不会经常生病,生病都有什么规律,有什么频繁出现的症状?”
“其四,细查死者梁维和蒋济业的账,看他们之间是否有隐秘的银钱往来,平日里熟不熟悉……”
叶白汀一边说着,一边不由自主的咬了下唇,千万别是他想的那种……
千万不要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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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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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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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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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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