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玄幻小说>富春山居>61冲喜
  傍晚起了北风,天冷得异样,上灯时居然飘起了雪花,到晚饭时雪片如扯絮一般。第二日早上起来,院子里的积雪足有一尺厚,天还阴阴的,像是还要落雪的样子。玉薇清早出门,过了一盏茶时就又回转,原来河面上都结了冰,行不得船。雪一连落了两日,休行船,连官道的石板上都结了厚厚一层冰,走一步滑三跌。

  王李两家富厚,有的是上好的柴炭,积得有米面肉菜,出不得门也罢了。在家烧上两盆炭火,围着火吃茶吃点心看书,甚是清闲。那些搬到县里搭草棚住的百姓就可怜了,真真是饥寒交迫,到第三日头上,冻死的老弱就有三十来个。

  王翰林家大半都挤在富春书院亲香,那山顶上的北风格外要冷些,老山长原是中过风的人,身子原就弱,前几日又生了一场气。落雪那日咳了一夜,第二日痰里就带血,到第三日就咳血。耀芬偏又在落雪之前到县里去了,被大雪阻住不曾回家。

  耀文觉得父亲情形不好,和母亲商量,道“爹爹这般,还是请郎中来呀。娘有铜钱与儿子几十个,儿子去雇个驴”

  大伯娘啐道“你有银子去亲,倒没有铜钱与你父亲请郎中你是靠不住的,且等你大哥来家请郎中罢。”

  呛得耀文满面通红退出来,和耀廷“爹还能拖哥还不晓得几时回来呢。”

  耀廷也忧心,想了一想,道“咱们问耀祖哥借银子去”

  王耀祖从前有钱时极大方的,族人借个两银子,有钱还他就收,无钱不还他也不问人要的,所以耀廷有事,头一个就想到问他借钱。

  耀文摇头道“两个侄女到金陵念女学,学费都是二叔把的。爹爹这个病,药里怕是要用人参。他借几十两银子容易,咱们几时才还得上天暖了要春播,耀祖哥也要银子买种子租牛呀。”

  除去耀祖手松,有钱的族人都搬到县里去住了,聚在书院里的,俱是手头不宽余的,还能问哪个借耀文想了半日,还是要和二叔开口,便和兄弟商量,道“二叔上回把衣裳与我们穿,可见还是待我们有心的。咱们还是去求求二叔罢。”

  耀廷摸摸身上的衣裳,默默点头。兄弟两个顶风冒雪走到王翰林家。守门的看见他两个雪人似的,面孔都发青发紫,忙把他两个让进门房,道“两位少爷都是家少爷,原是不需禀报的,然天这样冷,先在门房烤一会火罢。的去里头一声,讨两身干衣裳来换上,可好”

  耀文和耀廷俱都点头,缩在火盆边打颤。那守门的从柜子里取出一坛酒顿在火盆里,叫他两个一会吃热酒,撑着伞走到后头柳夫人院外,寻着老田妈“大房里耀文少爷兄弟两个来了,想是大房有事。两位少爷衣裳尽湿,还烦田妈妈讨两身衣裳与他们换换。”

  老田妈看看外头,依旧大雪纷飞,咳了一声,苦笑道“这般冷,又中过风,想是扛不住了,你且去伴他两个话,我去回夫人,就取衣裳送过去。”

  英华和玉薇都在柳夫人房里烤火闲话。听得耀文兄弟来了,玉薇笑道“这么冷的天,他来做什么”

  老田妈道“想是大老爷身上不大好。”

  柳夫人便叫英华和玉薇把王翰林的衣裳鞋袜捡两身厚的出来。她自和老田妈商量,若是大老爷死了办后事,二房要如何行事。

  英华一边看人抬箱子,一边声问玉薇“玉薇姐,大房的情形到底怎么样,你可晓得”

  玉薇摇头,道“不大晓得,不过肯定是不好的。”

  英华想了一想,便叫把那几件华丽衣裳放下,叫两个婆子来,抬出一个积了灰的旧木箱,先翻出两个皮袄,笑道“这箱子衣裳还是那年太后仙去时做的,想来守孝都穿得。”先捡出来两身衣裳,道“这个与两位堂哥哥罢,再添两件颜色的背子,无事也穿得,有事把背子脱了,最省事不过。玉薇姐你将了去,和堂哥哥一声儿,想来他也不恼我与他这个。”

  玉薇微笑道“耀文是个明白人,怎么会恼。我便将了去。”真个把这两身衣裳打了两个包袱。英华又与了两件青缎大背子,她挂在胳膊上,亲自送了出去。

  英华便把箱子里的衣裳理了理,把父亲和两个哥哥的份儿都理出来,打了三个包袱重又放回去,出来笑道“娘,我把那年太后仙去时做的衣裳理出来了。大哥穿爹爹的正好,二哥穿只怕了,咱们晚上改改就使得。”

  柳氏皱眉一想,果然还有这么一箱衣裳,讶然笑道“我都忘了,难为你还记得。我们正呢,你大伯怕是扛不过去了,咱们这个时候要做孝服,就为难了。你爹的有了,咱们的想来也有,找出来理好,只怕就要的。”

  英华想了一想,道“我们的俱都收在一个半人高的大板箱里。那个箱子是我看着人装的,好像是人字十九号。”

  老田妈忙道“老奴晓得在哪里了,就叫人去抬了来。”忙忙的就去了,过了顿饭时,六个管家抬了一个极大的箱子进来,老田妈亲自把箱盖上的雪水灰尘拭去,开了箱子捡衣裳。

  英华的衣裳自然是了的,使柳氏的改一改也能穿。便是黄氏,改瑶华的旧衣也使得。几个的,有英华的衣裳改一改,也可凑数。英华便把大哥一家几口的份儿理出来,寻了个箱子,才放进去,又笑道“却是忘了,还有姑母一家的。”

  柳夫人叹口气,道“还好你只得一个姑母。速速寻出来罢,候你大伯走了,就送过去。”

  英华答应着,把姑母一家的衣裳也理了出来。

  王翰林进来,看妻女在理衣裳,点点头,叹息道“不晓得大哥扛不扛得过去,早些理出来也好。咱们家还有人参养荣丸没有”

  柳夫人笑道“有是还有,然送去了怕大嫂我们使了坏心在里头下毒丢出来。还是把些银子,叫侄儿自去县里请郎中罢。”

  夫人这般话,王翰林脸上不大好看。柳氏使眼色叫英华去取银子。英华忙去取了一包五十两的碎银子出来,道“没得铜钱了,碎银子可使得。”

  柳氏道“称二十两。”

  英华便称了二十两,使张纸包好。王翰林看看妻子,没言语,把银子揣在袖子里出去了。

  英华凑到母亲身边,声道“二十两不够罢”

  柳氏笑道“把郎中,再吃个把月的药足够了。留点余地给你玉薇姐做人情罢。你猜猜,你玉薇姐要送多少银子与你堂兄”

  英华想一想,道“咱们送二十两与大伯看病,玉薇姐肯定不能送二十两,不是十两,就是八两。”

  “我与了耀文三两银。”玉薇笑着进来,道“原是想与八两的,我后来想一想,人还没进他家门呢,手头就这样松。日后和他生活,他家要东要西,与少了怕是不依的,倒不如现在气些。”

  玉薇走到柳夫人身边,跪下,笑道“玉薇方才和耀文商量,若是拖下去,极少还要等三年,倒不如趁现在把婚事办了。太太,可使得”

  柳夫人沉吟半日,道“叫他和大太太,冲喜。若是大太太不依,就罢了,老实等三年罢。若是大太太肯,你风光出嫁不好么。”

  玉薇低头思量半日,笑道“还是等三年罢,冲喜若是不好,我们不是成了罪人了”

  英华替玉薇思量,想了一会,道“不只耀文堂哥,还有文才表兄呢,若是大伯父走了,两个月之后表兄怕也是不能成亲的吧。姑母和我讲过的,今年下半年虽还有几个好日子,偏和姑丈犯冲,所以才挑的上半年的日子。”

  柳氏笑道“你姑母怕也是不肯等明年的。使人请她来话儿。”

  少时王氏过来,听大哥不好,侄儿来借银子,便发愁道“这可怎么好,叫文才和他表哥一路去瞧瞧他舅舅呀。”

  柳氏道“路这般难走,天又冷的异样,休叫孩子冻出病来。过一二日雪化了,和他二舅一路套车去瞧也是一样。依着我猜,大哥怕是扛不住这个冷天。文才的婚期是要推后了。”

  王姑太太的愁,其实还是愁的儿子的婚事不好办,不过嘴上不好罢了。二嫂把事提出来,她便叹息道“两个孩子都不了,到明年再成亲,只怕亲家等不得。”

  柳氏捧着茶碗,不言语。英华便低头看指甲。玉薇情知柳氏是要等姑太太自己提冲喜的事,心里甚是喜欢。若是外甥要提前成亲冲喜,亲生儿子自然也可以冲得喜,只要不是她提出来的,冲了不喜又如何是以她也不急,抓了一把瓜子慢悠悠嗑。

  王姑太太等了半日无人搭腔,只得自己“咱们乡下风俗,长辈病重,原是可以冲个喜的,倒也不必挑日子了,二嫂觉得怎么样”

  柳氏笑道“我们北方也是这样,只是我不晓得富春风俗,所以不和姑太太提。既然富春也是这样,那咱们商量着办起来”

  姑太太忙忙的回去和丈夫知,柳氏叫人去请王翰林到后头来,就和玉薇“你去和耀文罢,就姑太太打算办喜事给大伯冲喜。”

  玉薇欢喜去了。耀文等的正心焦呢,见到玉薇,顾不得兄弟在旁,就问“怎么样”

  玉薇摇头,道“咱们的事不急,还是大老爷的身体要紧。倒是有一个事,姑太太打算赶着办喜事给大老爷冲喜。”Χiυmъ.cοΜ

  耀文原也是个极聪明的人,便点点头,道“姑母待我爹,真是没话,我们改日谢她,耀廷,咱们先到县里去请郎中罢。”

  玉薇又与他们打了一葫芦酒驱寒,送他两个出门。耀文到县里见了郎中,千求万请,郎中才答应去富春书院出诊,耀文便叫弟弟去雇驴,他自怀里摸出玉薇偷偷塞把他的三两银,递把郎中,道“学生还求大叔两句好话儿,家父这个病,若是药石无效,或者可以冲冲喜。若是这个话是大叔的,家母一定信的。”

  郎中也晓得王耀文订亲的故事,道“你也是个苦人,冲喜也是你一片孝心,话我自与你到,令堂依不依,看你造化了。”捡了块碎银子收起,旁的都还把耀文,道“收你块银子开箱,那些你收起,留着成亲使用罢。”

  耀文长揖到地谢郎中,一路殷勤服侍。到富春书院已是天黑。郎中换了湿衣烤了会火,替老山长诊了脉,果然是不能好了,真个和大太太要冲喜。大太太平日里最是倚重长子,偏耀芬不在家,同族大家商量,也都冲喜甚好。大太太不情不愿答应。耀文连夜送郎中回县里抓药,又至王翰林家报信。

  因是冲喜,婚事也不甚讲究,玉薇收拾了两箱两柜,使人抬着,又是一队鼓乐吹打,坐了一顶轿子就嫁过去了。那边办了两桌酒,挪了一间房做洞房,拜个天地,便算成婚。谁知这么一冲,大老爷立刻不咳血了。

  耀芬这些天一直在县里一个相好处乐不思蜀,听得兄弟为父亲冲喜,真娶了那个女管事,勃然大怒,跑来家把耀文一顿臭骂,又抱怨母亲“咱们家世代书香门弟,怎么能娶这样的人进门,便是冲喜,穷苦人家的好女孩儿多的是,怎么也不能娶这么个迎来送往的女管事。叫兄弟把她休了,再娶罢。”

  大太太因冲了喜丈夫的病居然好些了,却是不依大儿子,道“若是不曾成亲,你不能娶也还罢了,已是成了亲,不好轻易休得。倒是你,这十来日你在哪里我盼你来家盼得眼里滴血,你都不曾回来。”

  “儿子在为重办书院的事奔波。”耀芬道“已是有些眉目了。咱们这个书院,听讲潘将军是不征的。只要书院还在,将来荣华富贵是稳稳的。日后人要富春书院的王山长,必提他兄弟娶了个铺子里的女管事,我还要脸不要脸”

  大太太想一想,也是,却是为难,道“我儿的是,可是冲了喜你爹爹病就好了一半,只怕,休不得罢”

  “有病看了郎中吃了药,自然就好了。什么冲喜,哄人罢了。”王耀芬冷笑一声,道“娘不好,儿子去。”真个走到耀文两口儿的新房,道“这个女管事配不上我家书香门第,休了她,将来哥哥另给你娶门当户对的姐。”

  玉薇心里虽恼,她是积年做生意的老手,再恼脸上都是带笑的,安安静静在一边只看着耀文。耀文却是从心里恼到脸上,指着哥哥,怒道“爹爹咳血时,你在哪里我们大雪地里借银子请郎中,你在哪里你万事不管,来家就叫兄弟休妻,你禽兽不如。”

  耀芬也怒,恨道“我为了书院的事,忙的家都顾不上回。难道爹爹有病,你们就不该动一动难不成就该我去请郎中叫你休妻,也为的是咱们全家的体面。我只问你一句,休,还是不休”

  “不休死都不休”耀文恼道“为了你的虚体面叫我休妻,没有这个道理。”

  “什么你的我的,是我们家的。”耀芬气的直哆嗦,甩手一个巴掌贴到耀文脸上,恨道“爹还没死呢,你就分的这样清楚”

  玉薇上前扶住耀文,轻声道“大伯,耀文娶我也有媒妁之言,也禀过父母尊长。若是他不该娶我,岂不是父母尊长的不是再者,玉薇过门才几日,休妻有七出三不出,敢问大伯,我犯了哪几出”

  耀芬张了张嘴,还不曾讲话,玉薇又道“爹爹重病在床,正是要人服侍的时候。大哥才来家,不去爹爹床前侍奉汤药,却只管叫兄弟休妻,难道这就是世代书香的王家门风么,传出去,大伯不要脸,我们耀文还要见人呢。”就推耀文“上回问二叔借的二十两,都用尽了罢我还有几件首饰,咱们将到县里当了,买些人参回来。”

  玉薇把妆盒打了个包背在背上,把箱柜一锁,也不管耀芬,径直拉着耀文出门去了。

  到得王翰林处,便又是一个世界。书房里烧得通红的两个大炭盆,案头古磁瓶里还供着一枝白梅,喷鼻的墨香。王翰林坐在书桌前看书,两个学生各据一张书桌写字,在耀文眼里,这个书房就是世外的桃源。王翰林看见侄儿侄媳,指指外头,轻声道“不必多礼,后头去罢。”

  玉薇晓得老头儿的性子,看耀文还要行礼,把他扯出来,声道“莫要打扰,咱们后头给二婶请安去。”

  耀文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那个书房。玉薇看他这般儿情形,晓得他是想进那个书房念书,然里头那位,岂是谁都巴结得上的便轻声劝他道“二叔正经也只收得赵恒公子一个学生,便是八郎都是捎带上的。你个把月送篇文章来请二叔看看,就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了。”

  耀文苦笑道“我晓得的,只是羡慕他们无俗事烦身,可以专心念书罢了。”

  玉薇抿嘴笑道“你怎么晓得人家没有烦心事。你想念书,我指点你去一个好去处。”

  “娘子请。”耀文就做了一个长揖。

  “回头见过二婶,咱们就去见一见姑母,你就留下和文才表弟一处看几日书罢。奴这个也算三朝回娘家,奴正好把这几日积压的俗事办一办。可好”

  “全依娘子。”耀文快活道“家去哥又要和我闹,正好在二叔家躲几日,正经温几日书。都讲今年必开科的。”

  “若是爹爹不好了,你也考不成。”玉薇啐道“就由你温几日书,回去咱们好好想法子,我们两口儿合力赚些银子给爹爹看郎中才是正经。”

  他两口儿见过柳氏,又去见过王姑太太一家。姑太太那里已是使人捎了信去府城,也要赶着这几日成亲,一院子的木匠裱糊匠。张文才的书房里还坐着两个堂兄。他两口儿也没处,得几句话出来,耀文就要去看耀祖,玉薇情知她是去不得的,随指了个借口要去瞧瞧英华,两个就在后门分开,一个去耀祖院里,一个去英华屋里。

  英华这日得闲,和芳歌在兰花厅里下棋做耍,看见玉薇,又惊又喜,弃了棋子接着让座,笑道“嫂嫂,还明日去接你呢,怎么今日就来家了”

  玉薇苦笑道“你耀芬堂哥今日到家,叫他休妻呢。我们是指着当当的借口跑出来的,且过几日再回去。”

  芳歌直爽,吐舌道“玉薇嫂嫂还要当当这个话我是不信的。”

  英华看看芳歌,只是笑。玉薇原也是个爽利人,笑道“我的银子不肯就拿出来用,原也是想逼一逼他,叫他发奋的意思。”

  杏仁捧茶过来,玉薇起来接过,吃了半盏茶,笑道“走了这半日,鞋子子都湿透了,我去我那屋换双干的再来和你们闲话耍子。”一阵风样的去了。

  英华叫人送个火盆过去,回来苦笑道“这位耀芬堂哥,真是要命。”

  芳歌便问缘故,英华道“听我们家的管事讲,他这些天都在一个唱曲的家住着。耀文堂哥为了大伯的病,这几日到处奔走,他都不闻不问。倒是耀文哥娶亲他反倒跑回家去叫人休妻,真是气人。”

  芳歌笑道“咱们做女孩儿的,原也管不到二门以外的事体,莫要想了,咱们还是下棋耍子罢。”

  英华甩甩头,笑道“我实是替玉薇姐不平,很有个想管的意思。”

  芳歌也来了兴致,丢下棋子,眨巴着眼睛问“怎么管”

  英华笑道“我把那个唱的些银子,叫她去书院找他闹一场,羞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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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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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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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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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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