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宁玲珑满意地看到坠儿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坠儿大惊之后,心中不由地又大喜,她热切地看向宁玲珑:“二姑娘,那人现在在哪里?”
宁玲珑微微一笑:“我觉得他应该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自然将他安顿好了!”
坠儿干脆朝宁玲珑跪了下来:“坠儿谢过二姑娘,求二姑娘带坠儿去见见弟弟!”
坠儿已经认定宁玲珑找到了弟弟,根本不疑有他。她到宁国公府来做丫鬟的时候,已经被倒卖了几次,原名早就不用了,她也从未跟人说过,如今宁玲珑说出了她的原名,她相信那就是弟弟告诉宁玲珑的。
宁玲珑忙搀扶跪在地上的坠儿,心里却忍不住偷笑。原名这种事,只要有心去找,卖身契上自然有。只是卖身契这种东西,一般人很难见到就是了。
她将坠儿扶起来,假惺惺地说道:“我也是看重亲情的人,又怎么忍心看你们不能姐弟相认?只是……”
宁玲珑皱起眉,像是特别为难似的。
坠儿忙追问道:“只是什么?”
宁玲珑看坠儿那样子,知道她对自己的话已深信不疑:“只是我还需要坠儿为我做一件事。”
坠儿愣了一下,但一想到宁玲珑帮她找到了弟弟,她确实也没什么能报答宁玲珑的,便向宁玲珑道:“不知道二姑娘说的是什么事,但凡坠儿能做到的,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宁玲珑轻轻一笑:“哪里就那样凶险了?对你来说不过轻而易举的一件事。”
然后,宁玲珑便将监视宁七音的要求告诉了坠儿。
坠儿懵了,她没想到宁玲珑会提这种要求,一时便陷入了沉思。
宁玲珑倒是不慌不忙:“我倒不急,你回去好好想想,明日此时再给我答复便是。至于你弟弟……”
坠儿紧张地望向宁玲珑。
宁玲珑一笑:“放心!我会让人照顾好他的!”
说完,也不等坠儿再说什么,宁玲珑便顺着花墙走掉了。
宁玲珑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急,至少不能让对方看出自己的急切。只有抻着坠儿,让她自己琢磨,舍不得弟弟的她才会主动上钩。
坠儿在花墙下站了许久,心中也悲喜交加了许久。
喜的是弟弟竟然没有死,他还活着,并且很可能就与自己近在咫尺;悲的是,若想见到弟弟,她第一件要做的事,竟然是背叛宁七音。
直到被春日的风吹得脑袋只发沉,坠儿才回过神来,心内天人交战的走回乐苑去。
宁七音小憩了一会儿已经醒来,坠儿看她正在窗边吃茶,忙又出门去小厨房拿点心。
铛儿看她面上似有未干的泪痕,不由追出去问道:“坠儿姐姐怎么了?谁惹你哭了?”
坠儿忙掩饰似的擦擦眼睛,笑道:“方才在外面被风沙迷了眼,怎么到你这里就成哭了?”
铛儿一面帮着坠儿找宁七音最喜欢的墨绿满釉碟子,一面说道:“姑娘方才还问起你来了呢,说怎么好一会子不见你。”
坠儿听她这么说便有些心慌:“不过是去园子里走了一遭,后来……后来迷了眼原地耽搁了一会子。”
雪白的糯米红豆糕放在墨绿的碟子中煞是好看,坠儿端起来:“你再装一碟蜜饯,快走吧!”
将茶点在宁七音面前放好,坠儿又看了看茶壶中,倒是还有半壶水,不过里面只是清茶。
“要不要加点香露?”坠儿向宁七音笑着问道,心里莫名有些发虚似的。
宁七音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放点玫瑰卤子吧,再切一颗青杏蜜饯。”
坠儿得了令,忙照着做了,然后将宁七音杯中的残茶倒掉,换上了新茶。
宁七音却只看着书,并不去端茶杯。
坠儿从旁站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声道:“姑娘,茶要凉了!”
“哦!”宁七音总算从书中回过神来,端起茶杯正要喝,眼神却在坠儿身上落了落。
坠儿不由地挺直了脊背,笑着说:“茶凉了酸味就太重了。”
宁七音点点头,垂眸啜了一口茶。
放下茶杯的时候,宁七音觉得坠儿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动作,便又轻轻看了她一眼:“刚好,不算凉。”
坠儿便有些讪讪的,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宁七音放下茶杯,眸光又在坠儿身上落了一落,便又拿起书来看了。
坠儿微低着头,回忆着自己伺候宁七音以来的事。
开始宁七音性子软,事事随了绿屏,坠儿就没少受磋磨,可后来那次,是宁七音惩戒了绿屏,然后慢慢将坠儿提到自己身边做大丫鬟。
坠儿对宁七音一向服气又感激,她不想做半点对不起自家姑娘的事。
可是……
想到那个小时候走散了的弟弟,坠儿的心便揪成一团。他这么多年过得怎样,现在好不好,坠儿很想知道,也很想见见弟弟。
可看宁玲珑那个意思,若是坠儿不肯为宁玲珑做事,也就没什么可能见到自己弟弟了。
坠儿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宁七音。
宁七音像是并未察觉,只是翻了一页书,又喝了一口茶,然后提笔在书旁写了些什么。
坠儿便上前续茶,又往砚台中滴了几滴清水,拿起墨块在里面轻轻地研磨了几下。
宁七音拿一支细毫在书旁做注,淡淡地说道:“你去忙你的,有事我叫你,不必在这里守着了。”
坠儿张了张口,却是欲言又止。她思量了一下,才要离开,却又停住向宁七音问道:“要不要为姑娘熏上香。”
宁七音一时没有说话,将毛笔放到一旁,轻轻吹了一下书上的墨迹,然后才看向坠儿道:“让铛儿来点香,你再去多备两样茶点,待会儿嫂嫂可能来吃茶。”
坠儿不敢去看宁七音的眼神,只垂着眼帘仔细听了,然后领命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铛儿走进来手脚麻利地清了清香炉,然后又问过宁七音的意见,选中了一块波斯塔香点上了。
宁七音看着书,口中却向铛儿问道:“坠儿今天忙什么了?倒看她十分疲累的样子。”
铛儿并不在意,只是随口答道:“不过和往常一样,许是坠儿姐姐今日身子不舒服吧?”
说完,铛儿又微微皱眉回忆道:“不过……方才我瞧着她像是哭过,问起来她却说是被风沙迷了眼。”
宁七音点点头,只向铛儿嘱咐道:“她不愿说你也不必再问了,只是今日你在屋里多做些活计,让她歇上一歇吧!”
铛儿痛快的应了一声,心中也十分感动,姑娘今日既然能体恤坠儿,他日就能体恤她。
只是坠儿却不知发生了何事,她只知道,当她准备好茶点回来,铛儿已将屋中收拾好,并不需要她做什么了。
后来苏南卿过来与宁七音说了一会子话,离开后也是铛儿带人在宁七音房里忙活,她想做些什么的时候,铛儿就直说让她歇着。
甚至晚饭也是铛儿在跟前伺候,坠儿在一旁便越发地不安起来。
待到几个小丫鬟将杯盘撤了,铛儿见坠儿还立在一旁,便上前笑道:“知道坠儿姐姐闲不住,可也得顾着身子,有我在姑娘房里,你就去歇息吧!”
坠儿惆怅地看了宁七音一眼,然后对铛儿道:“我好好的为什么让我去歇着?今夜本就该我当值,还是我在这里吧!”
宁七音才被小丫鬟伺候着漱过口,抬眸便见铛儿转回头为难地看着她。
“那就让坠儿在这里吧!”宁七音拿帕子在嘴边轻拭了一下,并没有看坠儿一眼。
坠儿听了这句倒松了一口气,她这半日心中一直纠结着,看不到宁七音的时候就越发觉得没底。
宁七音去院子里站了站,墙角处的那株海棠已是枝繁叶茂,过不了多久就会长出幼嫩的骨朵,然后成簇成簇的绽放开来。
回到房里,又忍不住照着陆景朝的字帖写了几页字,宁七音才由坠儿服侍着洗漱过后躺下了。
如今天气并不算暖,蚊虫尚无踪影,因此宁七音便没有让坠儿放床帐,屋中的油灯一熄,宁七音只觉眼前一片黑暗。
坠儿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慢慢的带上了房门,她今晚值夜要睡在外间的。
宁七音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渐渐就看清了屋中桌椅的轮廓。
坠儿是个伶俐的,在宁七音身边跟了这么久,又有胡嬷嬷教导着,是乐苑最沉稳的一个丫鬟。m.xiumb.com
今日她却有些反常,倒不是那种很明显的失误或者走神,可心细如宁七音,就是觉出了坠儿的心不在焉。
春日里的风时常吹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吹来一阵雨。宁七音静静躺着,听窗外的风声和细雨沙沙,倒十分让人心安。
只是也有辗转反侧的人,就算坠儿在外间故意把动作放轻,宁七音也还是听到她短短的时间内翻了数十次身。
一道闪电将屋中照亮了一下,很快就跟着响起一阵闷雷,听那动静,这雨竟是要下大了。
外间的人大概以为宁七音睡着了,幽幽地叹息一声,像是有无限的烦闷。
“还没睡着吗?”宁七音向着黑暗中的门口轻声问道。
外面静默了一下,马上就有淅淅索索坐起来穿鞋的声音,下一刻门便被打开来,坠儿护着手中蜡烛的火苗快步走进来:“姑娘可是要喝茶?”
宁七音干脆欠起身来,坠儿忙将屋中的灯点上,然后上前扶宁七音靠坐在床头。
“姑娘有什么吩咐?”坠儿不明所以。
跟着一声炸雷,吓了坠儿一跳。倒是宁七音面不改色的,仍是一贯的淡然模样。
“只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听听雨声。”宁七音向着窗棂处淡淡地瞥了一眼,有雨点打在窗户纸上,当当作响。
坠儿也不由地看了一眼窗户,并不见有光透进来:“我去给姑娘煮热茶来!”
说着,她便要向外走。
宁七音却叫住了她:“不必了,天黑路滑的,你不必出去了,就去外面歇着吧,我坐一会儿就睡了。”
坠儿却犹豫了一下,到底收住了脚步:“那我陪姑娘坐会儿吧!”
宁七音的声音仍是淡淡的:“你若睡不着便坐坐吧。”
坠儿的神情已经与之前时不同,宁七音用饭时,坠儿在一旁是忐忑而六神无主的,一直到服侍宁七音躺下,她都是那副有心事的模样。
如今听宁七音说睡不着要坐会儿,坠儿的神情反而渐渐笃定起来。
宁七音的嘴角微微一动,她觉得这丫头心里可能有主意了。
果然,坠儿搬了个绣凳坐在宁七音床前:“有件事本来打算明日跟姑娘说的,既然姑娘还不睡,我想现在说给姑娘听听。”
然后,坠儿便将午后见宁玲珑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宁七音。
宁七音听完不由冷笑一声,时至今日,宁玲珑也仍是不放弃与自己作对的事啊!
“那你把这件事告诉了我,你弟弟那边怎么办?”宁七音向坠儿问道。
其实,宁七音并不相信宁玲珑真的找到了坠儿的弟弟,只是看坠儿对找到弟弟的事深信不疑,她也不忍心那么快说破,因此就先问了一句。
坠儿叹了一口气:“我想着二姑娘总不至于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她既然能找到弟弟,总有一天我也能找到吧!”
外面的雨声渐渐大起来,为人平添了许多惆怅。
“你先答应宁玲珑吧!”宁七音将身上搭的锦被又拉高些。
坠儿吃惊地看着她:“我不会背叛姑娘的!”
宁七音摇摇头:“是让你假意答应她,她有什么要求,你先来问过我,然后再把她想知道的告诉她。”
宁七音靠在引枕上,望着外面的夜色,眸中泛过一丝笑意,既然宁玲珑仍不罢休,那她就来个将计就计。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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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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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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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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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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