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充字,寻常庄户人家用在名字里的很多,无非是希望五谷充裕,银钱充沛的意思。但是,用在此人身上,张蜻蜓却更觉得象是装傻充愣的充。
在带着他们在城中转悠了半个时辰之后,他还好意思一脸焦急的在那儿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故意给他们听,“找不到了呢只怪咱们进城太少了,就是找不着了呢”
张蜻蜓冲安西使了个眼色,安西上前拍了拍杜充的肩膀,“想不起来不要紧,哥帮你好好捋捋,你就都想起来了。”
“你你要干嘛”
把他拖进附近的暗巷,几拳过后,杜充都想起来了,“是在帽儿胡同的万爷家里”
这位万爷不是旁人,正是吴德手下的狗腿,当初上张记猪肉铺敲诈勒的胖管事万金虎。
张蜻蜓琢磨了一下,没有亲自出马,让安西带着人,押着杜充要人。
自然,人是要不到的。万金虎根就不在家,家里人听问起此事,一律摇头三不知。
张蜻蜓想了想,让安西带着人就在他家中守着,就算等上一天一夜,也务必得找万金虎问个准话出来。这头,她就带着墨冰等人,先回了家。
不管是要墨冰去衙门里指证雪砚,还是万一吴德耍赖,不肯把两个丫头交出来,都得通过公堂去要,才合理合法。
既然要上公堂,总有些必要的状纸要准备的。张蜻蜓再莽撞,也不会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为了这点事就当面锣对面鼓的冲到吴德面前去闹事。但她也不会让吴德就这么逍遥快活下去,就算是找不到直接的证据告他,也总得把的人弄。
可到了家中,她却见到还有个客人在等着她。
此人意外的有些眼熟,但张蜻蜓却一时想不起她的名字,未免有些疑惑,“请问你是”
妇人起身,盈盈拜了一拜,“妾身姓邹,从前跟府上二爷也有些交情,跟二奶奶旧年在桃花林外的酒坊外,也曾见过一面。”
张蜻蜓一下子想了起来,邹蕙兰那个当年害了胡惜容,又和祝家有些瓜葛的女子。
“你来找我,可有事么”
邹蕙兰微微一笑,“妾身今日是受人之托,来见二奶奶的。”她一双妙目往左右一扫,张蜻蜓会意的让丫头们退下去了。
这个虽然行事作风有些让人不齿,但总不会无缘无故跑到她的家里来兴风作浪,所以张蜻蜓倒想瞧瞧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药。ωωω.χΙυΜЬ.Cǒm
邹蕙兰似也不太受待见,也不啰嗦,直接从袖中取出一张名帖,“二奶奶,有人您现在正为了娘家的事情烦忧,所以特命妾命为您送上了薄礼,还望二奶奶笑纳。”
这是何意张蜻蜓展开一看,却见纸张名贵的帖子上,赫然落的是,一个她看不懂的印章。
光凭一个印章能干张蜻蜓没有问,只把眼睛往邹蕙兰一瞟,却见她露齿轻笑,“二奶奶可家中失了人口么虽然只是两个丫头,但毕竟也该物归原主才是。刑部尚书施大人素来秉公执法,二奶奶前去找他,一定会帮二奶奶寻回丢失的家人。”
传完话,邹蕙兰也不等张蜻蜓拒绝,便起身告辞了。
可问题是,这位二奶奶还一头雾水,瞪着那个朱红的印章,你的主子到底是谁呀
应该不会是祝家和二殿下那边的人,若是他们的话,来的人就应该是祝心辰,而不是她了。
但若是太子的人,就更不可能了,那不是搬起石头砸的脚么
或者,是三殿下那边的人可他为要甘冒此险,帮呢若不是他,是其他跟吴德有仇的人,似乎就更不可能了。
这一刻,张蜻蜓还真惦记着大嫂的好处来,若是有她在,只怕就能看出端倪了吧无不少字
可即便是谁在卖她这个人情,又能不能领呢要,人家卖的可不是她的面子,只怕想要的,是潘茂广的面子的吧
按下心中的诸般狐疑,张蜻蜓把帖子压在妆台下,决定先用的办法试一试。
晚饭前后,董少泉那边的消息传来,已经安排妥当了,明儿可以带章家二老去探监。他会亲自去接,正好张蜻蜓还记挂着要去打场官司,便打发来人跟董少泉,约好了明日同去。
把该准备的准备好了,周奶娘念叨起来,“彩霞出去了一日也不见,不会是那边出啥事了吧无不少字”
真不知幸与不幸,总之是被她言中了。
一更将尽,天交二更之时,彩霞等人才满身疲惫的了,顾不得喝口水,就直奔卧房,把刚刚歇下的张蜻蜓又叫醒,告诉她,“兰心生了,是个。只可惜,咱们去的太迟了,三少奶奶虽在那里也安插了人手,但还是没能保住”
张蜻蜓心中一凛,“都没了”
彩霞摇了摇头,目光中有着兔死狐悲的悲怆,“见是个,孩子留下了。”
那大的,就当作留有污点的旧衣服,给舍了。
张蜻蜓黯然沉默了,半晌才问,“那孩子带了么”
彩霞点了点头,“应该过一会儿就要进府了。咱们在那儿不敢露脸,一直很的躲在外头听消息,想法子递药进去。只可惜,兰心就是头一胎,给困在那地方又没走动,孩子养得太大,也太胖了,根就生不下来。到最后是那接生婆强行把孩子取出来的”
她的声音都哽咽了,张蜻蜓也听不下去了,摆了摆手,示意她别了。虽兰心最后落不着好结局是在她意料之中,但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子就这样悲惨的死去,也实在是太可怜了。
若兰心贪慕虚荣是有,那让她怀上孩子的男人就没有吗为所有的责罚都要兰心来背负,还要她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也太不公平了
张蜻蜓现在也是一个母亲,她也即将面临兰心将要面临的关卡,所以更能体会在那种时刻兰心的无助与悲凉。
微吸了口气,“那有没有把里头的人和记好”
彩霞点头,“三少奶奶那边都安排了,但奴婢怕出岔子,又让人追着那个接生婆到家,去查了查她的底细。”
“很好,你也累了,去歇着吧。”张蜻蜓不想再谈这事了,她怕会不自觉的去想那血腥的画面,日后连的孩子都不敢生了。
彩霞应了,转身走到门口,却又转回头来,急奔到床边,跪下给张蜻蜓重重磕了个头,却已是泣不成声了,“奴婢奴婢谢谢二少奶奶”
谢谢张蜻蜓当年不计前嫌的收留了她,更谢谢张蜻蜓让她彻底死了那条当姨娘的心,甚至,她应该感谢章清雅当年的那顿板子,否则,此刻躺在血泊之中的冰冷尸体,有可能就是她了。
可是,张蜻蜓点醒了她,却点不醒执迷不悟的兰心,这难道就是命吗彩霞离开之后,张蜻蜓还久久的睡不着,心里既有对兰心逝去的悲悯,也有对谢和潘云祺草菅人命的愤慨。
若潘云祺是个男人,没心没肺倒也罢了,你谢也是个,能如此对其他的心狠手辣就为了保全你一个人的,你就能这么伤害别人家的女儿么你把这个孩子留下了,将来等他长大了,是你这个亲祖母害死了他的亲娘,你让他来面对你
梆梆梆,三更的梆子都敲响了,张蜻蜓还是没能睡着。
忽地,就听窗子那儿极轻微的响了一声。她立即警觉的坐了起来,拔出枕边从边关带的承影,“谁”
“嘘,是我。”熟悉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张蜻蜓眼睛一下就亮了,声音不觉扬高了几度,“”
“别出声”
果然,在外头陪伴的周奶娘睡得很是警醒,“姑娘,醒了么”
张蜻蜓紧紧捂住了嘴巴,才按捺住怦怦狂喜的心没有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周奶娘侧耳细听了一下,见没有任何动静,以为是多心了,便又睡了。
听她呼吸沉稳了,潘云豹才翼翼的接近了那个朝思暮想了多时的人儿,还不等他伸出手,一具温热而充斥着熟悉体香的身体就直接投入了他的怀抱。
有那么一瞬间,潘云豹是犹豫了下的,因为身上的热度提醒了身上的寒凉,会不会冻着她了
可是下一瞬,他就紧紧的反抱住了渴求多日的身体。
太想她了真的太想她了想得连感受到她的每一根青丝,每一缕呼吸都是莫大的幸福。
为此,潘云豹真想忤逆不孝的破口大骂他老爹几句,您您这当爹的不是尽折磨人吗
那日随着风九如出了关,打开潘茂广的锦囊,还以为会看到啥妙计,结果却是让他们立即折返,跟上张蜻蜓的队伍,一同返回京师
他祖母的当时潘云豹就想爆粗口了。您要是真心疼您,就大大方方,正大光明找个借口让您跟呀这一路偷偷摸摸,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滋味好受么
每日提心吊胆潜伏在张蜻蜓他们的队伍前面,先替他们安排顺了,再躲在后头瞧他们安然渡过了才能放心的再赶到前一去。这一路上,来来回回,潘云豹都数不清跑了多少冤枉路了,偏偏还乐不知疲,好似要把浑身用不完的劲儿都耗在脚底板上似的,连皮靴都磨破了不知多少双
他的心情,在张蜻蜓头一日回家的晚上,风九如放他悄悄回了趟家。潘云豹不仅是想来看看,也想去瞧瞧没见面的侄儿。
可潘云豹没想到,他这一回家,竟然有这么大的惊喜在等着他。
他的有孩子他要当爹了,当爹了天啊,当时要不是风九如死命按着,潘云豹可能当时就要把潘家的屋顶都给掀翻了
可是萧老的话,他也听到了,原来京中的形势竟比想象中的更加恶劣。看着在睡梦中仍旧紧紧纠结着的眉头,豹子心疼得比拿千万根针扎的心还难受。
可他也做不了,只能搂着,一遍又一遍的安抚着昏睡中的她,告诉她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趁着黎明前的黑暗悄悄离开时,潘云豹就已经,该做些了。他现在不仅是别人的,还是一个孩子的父亲。无论是作为,还是作为父亲,他都得承担起的责任,让的可以安然入眠,让的孩子出生之时就能幸福的享受阳光。
而潘云豹也很快的意识到,老爹让他们这样悄无声息的,不是为了折磨他,而是因为京中的形势确实到了一个非常危急的时刻。
在城南的秘密院里,潘茂广苦心经营多年的情报把一条又一条的消息递了出来。
太子李忠重病的消息,他早就了,甚至他撑不过这个腊月。而除了三殿下和沂王李禛,各方面蠢蠢欲动的势力还很多。其中综复杂,一言难尽。
可越是这种时刻,手握重兵的潘家地位就越发微妙,一着不慎,可就是满门抄斩的命运。
潘茂广可以在沙场上为南康王朝流血拼命,但从不会拿家人的生命开玩笑,更不会随随便便拿万千百姓的性命开玩笑。所以,他得冒天下之大不韪,干这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往大里,他是在维系京城朝政乃至天下的安定,保住手下的将士们不会白白成为改朝换代流血牺牲的棋子;往里,他要保住的一家老少,亲朋好友们都平平安安,不受牵连。
而这一切,都跟打仗似的,需要高超的智慧与手段。而一场战争胜利的基前提又是那就是知己知彼
所以潘茂广必须派绝对信得过的人,保证所有消息的真实准确,以及在出现各种突发况时的随机应变。
今晚,潘云豹深夜潜回,可不仅是为了看一眼,更重要的是交待她,“现在有件事,必须要你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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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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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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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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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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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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