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蜻蜓坐在绕来绕去的马车里,偶尔往外看一眼,总觉得四处都长得差不多,就跟北安国大草原上似的,只不过那里是一望无际的开阔,这里却是崇山峻岭的巍峨。原还想记着路以便回家,可这么绕来绕去的,没半日就昏了头了,根没有一点方位感。
捅一捅身边盯着地下车影的夏仲和,压低了声音问,“怎样”
摇头,夏仲和也只能阴影的方向大致判断出,“我们现在应该往偏西南一点的方向走,他们这是要把我们带回他们的老巢,到时再见机行事吧。”
张蜻蜓垂头丧气的肩膀一垮,苦兮兮的道,“真是对不住,这回是我连累你了。”
“怎么又起这话来”夏仲和温和一笑,“现在咱俩可是一条绳上拴的两只蚱蜢,得同舟共济才是,快别这么见外了。”
张蜻蜓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有些话,不必,心里记得就好了。
夏仲和悄悄问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扔的么”
张蜻蜓摇了摇头。因为抱着一线希望能有人过来找他们,这一路之上,他们趁人不备,已经扔了不少东西下去了。比如手绢,荷包,香袋什么的,后来实在没什么好扔的,张蜻蜓都想扔首饰了。
但夏仲和以为不妥,若是贵重物件,易被人捡走,万一给这俩绑匪发现,还容易出事。倒象这些不太值钱的东西,不定还能留下些线。再首饰那些贵重东西,还能留着以备急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是不要扔的好。
一时二人眼中俱有些愁色,要是不能留下东西,就是人找来了,也没法子呀。
忽地,张蜻蜓瞅见夏仲和给树枝刮破的衣袍下摆,灵机一动,有主意了,嗤啦撕下一块来,就给扔了出去。
眼见她还想撕,夏仲和不干了,感觉自己就象被拨毛的鸡,赶紧护住衣衫,“你好歹等下再。”
“嗳,你们两个”忽地,巴斯尔撩开车帘冲二人道,“等到了我们头领面前,你们知道要怎么做么”
“知道。”张蜻蜓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这汉子看似粗豪,其实胆子得很,这一路上都不知问过他们多少回了。无非是要他们听话,不要在头领面前乱话,要好好的归顺他们,听头领的吩咐办事。
不过也幸好因为此人的胆怕事,所以存着一丝善念,除了看管甚严之外,并不曾特别的难为他们,是以二人在他们手上,也并没有吃太大的苦头。
那巴斯尔见张蜻蜓态度虽然消极了点,但神色十分老实,不由得一高兴就多了几句,“你们也不用愁眉苦脸的了,我们头领最是喜欢有领的人。只要你们有真才实学,我们头领是不会难为你们的。但是,如果你们不听话”
“巴斯尔,好象有人来了”在外面赶车的山遇蓦地打断了他的教,紧张的望着某个地方。
这辆马车虽然可以自动驾驭,但是在他们自从马背上长大的行家眼里看来,却是太不够瞧了。所以这一路上,仍他二人轮流驾车,反而便宜张蜻蜓和夏仲和成了坐客。
那日夕临城下一场大战,冲得不少士兵流离失所,现在草原上的散兵游勇甚多,也不知都是些甚么部族的。西戎规矩,历来是强者为王。就算是同一个部族的,若是交情不好,人家要霸占马车和俘虏,他们也没有办法。
巴斯尔和山遇只有两个人,势单力薄也怕遇上打劫的,一路之上都非常心的避开了那些人。可是眼下,他们已经快要到了,不得不走上了大道,此处已经是避无可避了。
张蜻蜓和夏仲和面面相觑,也不知会遇上什么人。巴斯尔想了一想,把马车赶到了一处山坡下边,又扳动车上机括,将马车与马分离,将张蜻蜓他们扔下,他二人骑着马躲到了一处山包的后面。
不一时,就见一队人马迎面而来,人数不过十来个,穿着也是各色衣衫,并没有统一的装束。
只在这荒原上,突兀的出现一辆黑色马车毕竟是件惹眼的事情。那为首之人立即道,“过去个人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张蜻蜓怕节外生枝,一直低着头不吭声。没瞧见这人,只听这声音,却似沙石磨砺一般,在低沉沙哑中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气。
是有人应命而至。行至马车跟前,撩开车帘一瞧,见是两个被堵着嘴巴的人,顿时就明白了,“头领,这是两个被俘虏的南康人,抓他们的人应该躲在这不远处。”
“那就问问他们,是被什么掳到此处的。”
见那人要动手了,夏仲和挡在了张蜻蜓的跟前,正想答话。却听巴斯尔和山遇欢天喜地的迎了出来,“头领是我们啊能再见到您,真是天神保佑”琇書蛧
呃张蜻蜓和夏仲和对视一眼,这就遇到人家的头领了
“你们两个快下来”巴斯尔和山遇就跟献宝似的,把二人从车中拽了出来,忙不迭的邀功,“首领请看,他们两个虽然是没力气的南康人,但却是大夫,会治病的。而且年纪都很轻,又很听话。这辆马车也是好东西,还能变戏法,藏了刀子的”
“行了行了”那首领想来已经明白他二人的意思了,不耐烦的打断道,“你二人能活着回来,确属不易。回去把人和马车都交给哈蚩术,传我的话,先各领一头猪羊回去,等我回来,再行奖赏。”
“多谢头领”巴斯尔是感激不尽,山遇毕竟年轻,又讨好的追问了一句,“头领,您现在是要去哪儿”
却不料头领的语气立即冷了下来,“怎么你还想管一管么”
山遇顿时讪讪的不出话来,那头领打马扬鞭,已经绝尘而去了。身后的人讥笑,“也不想想自己是谁头领给点好脸色,就居然如此的不知轻重,真是没眼色的东西”
那些人一齐哄笑着走了。只剩山遇脸红脖子粗的声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的”
“算啦”到底巴斯尔年纪大些,处事稳重,“咱们能好手好脚的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领了猪羊赶紧回家去吧,你阿妈和阿爹都不知有多欢喜呢”
山遇毕竟是年轻人心性,很快就把这些不悦抛开了,又兴致勃勃的问,“那你,咱们回去,头领还能赏咱们多少牛羊”
巴斯尔嗤笑,“别做梦了头领只是那么一,能不能赏下来就看他的心情了。现在刚打了败仗,哪里有多的东西能得一点是一点。你呀,可别傻乎乎的真跑到头领面前去要东要西的,免得惹他生气”
山遇很是失望,拉长着脸把张蜻蜓二人从地上拉起,再回家的话,已经什么兴致都没有了。
张蜻蜓心里咯噔一下,这个巴斯尔的倒是实情。现在西戎吃了败仗,日子必定是不好过的,既然连自己的族人都照顾不过来,那象他们这样的俘虏又岂能过上好日子
不过反过来一想,这也是他们的机遇。人不常,有钱能使鬼推磨么既然西戎的日子不好过了,那收买个把人,总不是太大的难事吧再了,他们又不是生死仇敌,不过是想找个机会跑路回家,哪有这么大的魅力,非得让人留下的
张大姑娘眼珠子一转,凑近了跟这二人套起了近乎,“二位大哥,你们也别生气了。就冲着你们这一路对我们还挺照顾的,若是等着到了你们的营地,你们能让人不为难我们,我们多采些药材来报答你们。你们纵是用不了,卖给旁人,也是好的。如何”
这个提议确实让人心动了。
西戎的医药只掌握在少数巫师手里,对于寻常乡民来,就是遇到药材也不识得的。所以这也造成他们一旦生病,要找巫师抓药的话,代价也是相当不菲的。
如果张蜻蜓能够给他们配些药材,治疗一些常见病,那对于他们来,也是笔不的财路了。
山遇当即就问,“你们真会治病那牛马呢”
“嘁”张蜻蜓翻个白眼,牛皮哄哄的道,“那有何难我这大夫可是太”
咳咳,夏仲和怕她把牛皮吹破了,赶紧打断,“我虽然太年轻了些,但从七岁起就开始问诊拿脉,一般治人医马还是会的。二位想,我们既然到了你们的地方,自然就是要长久留下来的。你们帮了我们,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难道我们还能亏了你们不成”
巴斯尔听得点头,皱眉思忖了一阵,“那行吧,哈蚩术跟我还有点亲戚,我去求求他,让他不要难为你们,给你们安排个轻松些的差事。但是你们做事可得放勤快点,别挑三拣四的,知道么”
知道知道张蜻蜓和夏仲和忙不迭的应下,眼中俱有喜色。现在这地方,真是县官不如现管,能讨好这些底下办事的人,他们往后才有出路。
只是连张蜻蜓也没想到,她这一番误打误撞,竟让她歪打正着遇到一个最重要的人,再也不埋怨给人稀里糊涂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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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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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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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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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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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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