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意气风发的汉子现在浑身邋遢,身上的衣服也还是几天前穿的那件,凑近就能闻到一股臭味。
他原本是想来跟陈昆说说好话,说翠英没那么坏。
但是看到他们阖家欢乐的场面,他又说不出口。
张翠英真的没这么坏吗?
如果不是陈昆看到刘二楞,把孩子带回来了,现在他们一家还能这么幸福的一起吃饭吗?
敢给他戴绿帽子,给他下安眠药,还敢拐,卖小孩。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张翠英干出来的天理难容的事!
而且平日里他们也没少欺负陈昆一家,现在说句好话都开不了口。
陈广发只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丢尽了,一大把年纪了最后成了整个村里的笑话。
他刚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要去敲门了。
最后还是站在篱笆前看着,他实在是拉不下这张脸!
如果明子被人拐跑了,他怎么可能原谅那人?
陈广发终究摇了摇头,迈着沉重的步子往自己家去。
“广发,你快来,站着干啥,今天去镇上割的肉,做好就给你端来了。”
陈广德手里端着一个印着花的瓷碗,另一个手里提着个布袋子。
陈广发叹了口气,开口声音哑的不行,像年久失修的老钟。
“哥我不想吃。”
陈广德看了一眼他起皮流血的嘴唇,长叹了口气。
“广发,你看你哥我,一个人不是过的好好的?你就别难受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你惦记。”
说着他把布袋塞到自己端着碗的那只手里,用三个手指捏着,生怕布袋掉地上。
然后腾出来的手拍了陈广发一把:“快点,人是铁饭是钢,不能不吃饭,看你这两天都没个人样了!”
陈广发灰暗的眸子看了看陈广德的脸,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写满了对他的担忧和关心。
他把目光投向陈广德身后的自家房子。
里面的每一坨泥巴都是他亲手糊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他和张翠英一起用过的。
陈广发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他要是一辈子没娶媳妇还好,现在四五十岁了,戴了这么大一顶帽子,死了都不得安心!
看陈广发没什么反应,陈广德无奈的叹了口气,直接扯着他的胳膊把他拽院子里了。
把还冒着热气的肉放在院子里的桌子上,又打开布袋。
白花花的两个大馒头!
陈广发饿,很饿,他都能听到自己的胃在叫嚣。
只看了一眼,他的眼睛就红了。
这么好的东西,他哥自己都不舍得吃,看他遇到伤心事了还特地买给他吃。
大哥对自己这么好,他却在伤害自己,也在伤害他!
陈广发粗糙的手抹了一把脸:“哥,谢谢你。”
陈广德嘿嘿一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不成?傻小子!”
没再犹豫,陈广发一手抓起一个大馒头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这馒头比他以往吃过的任何东西都好吃。
看了一眼桌上的肉,陈广发伸出手又慢慢放了下去。
他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吃过肉了,张翠英在家的时候,每回有肉都给她吃。
陈广德刚刚一脸笑容,看他不动了拍了拍他:“广发赶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话说完他也咽了下口水,看了一眼桌上的肉又挪开了目光。
他总共就买了这点肉,种地人就指着地里的一点庄稼了,交了公粮一年剩不了几个钱,一点都不舍得多买。
“她就喜欢吃肉,就想吃一口肉。”
想到张翠英在刘二楞家那天,他就是为了喊她吃肉,如果不找她自己吃了多好!
不知不觉的,一行清泪从陈广发脸上滑落。
他后知后觉,抹了一把:“这风真大,在外边坐着沙子都进眼里了。”
说完踉踉跄跄的起身,嘴里念叨着:“外头风大,去堂屋吃。”
陈广德看了看院子后面高高的树,树叶挂在上面一动不动,偶尔传来几声狗吠,整个世界安静的出奇。
许久,他咧嘴笑了,手在脸上搓了搓。
“是啊,外头风大,沙子都进眼里了。”
时光转瞬即逝,很快就到了农忙的时候。
这时候没有收麦机,全是拿着镰刀一把一把的砍,麦子交了公粮,剩下的用架子车上拉着去粮站打成面。
打成的白面村民们才不舍得吃,都拿到镇上换点钱或者换点什么东西。
陈昆一大早就把镰刀磨的锃光发亮,一刀旋掉一个猪脑袋不成问题!m.xiumb.com
当然只是他这么想。
陈大壮手里端着烟枪也没点着,看陈昆比划着嗤笑一声。
“二十多年第一回割麦也是委屈你了。”
陈昆讪笑两声,把磨好的镰刀递给陈东一把。
以前到收麦子的时候,他提前几天就跑出去了。
走的时候带点钱,花完了又回来要,反正就是不着家。
陈昆在心里骂自己,只知道欺负自家人的混蛋,关键是大家对他一直都好。
真想给自己两个耳刮子!这么想着陈昆抬起手。
“我说错了?你还想打你老子不成?”
眼看着陈昆一只手拿镰刀,那镰刀还反着光哩,另一只手已经高高举起,一副要打人的样子。
陈大壮赶忙从竹椅上下来握着烟管子往后跑了几步。
说几句都不行了,真是翅膀硬了!
陈昆有些哭笑不得:“爹你跑啥啊,我又不打你。”
陈大壮吸了一口根本没点着的烟,一本正经的开口:“我哪跑了?老子就是坐累了起来走几步!”
“爹,大哥,昆子,你们把帽子戴上吧,中午太阳最毒了。”
苏月温柔的声音插进来,打破了陈昆和他爹大眼瞪小眼的局面。
苏月一脸不解地看着三人:“咋了这是?”
“没事!你们就搁家呆着吧,我们知道了。”
陈大壮摆摆手,赶紧拿过帽子。
这个老二,多看一眼都闹心!
陈昆嘿嘿一笑,声音低低的,顺道拐了个弯:“媳妇,你帮我戴嘛~”
咦,听着就肉麻!
陈东神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拿了自己的帽子就站一边去了。
苏月娇笑一声,面色带红,帮陈昆把草帽戴上,带子也系了个蝴蝶结。
陈东斜着眼瞅着,眼睛直接瞪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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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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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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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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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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