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泽有些记不清了,他不是很能确定自己对这个名字的熟悉度,与听到了旁人的名字时,究竟有些什么不同。

  就如同他现在听到慧敏郡主的名字,也隐约觉得有种莫名熟悉。

  这种感觉,宛若惊鸿一瞥,在最初的震撼过后,最终只在殷泽的心中留下浅淡的一笔,最后消失无踪。

  “是,小殿下,听说这盛姣姣还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儿,因为长得太美,齐家看得太贵重,至今还没有人敢娶回家。”

  巢来站在殷泽背后,低声的说着,声音中全是权谋的味道,

  “小人打听过了,跳马湖四座军营的关系,根本无懈可击,郡北指挥使是白陶的连襟,而治寿郡的总兵,与郡北指挥使又是亲兄弟,指挥师与陈小将军是同宗......”

  “这拔出萝卜能带出这么多泥来?”

  一身清贵的殷泽,唇边忍不住溢出一丝笑意,他缓缓的抬起手,掌心拘住窗外的一缕阳光,又觉得自己的形容不恰当,补了一句,

  “不,这跳马湖的兵,简直就是一家人哪,连陈小将军都能被牵扯进来。”

  这个治寿郡的陈小将军,殷泽是认识的,又是宗将军的乘龙快婿......如此算来,一个盛姣姣,竟然能将整个治寿郡的兵制一网打尽。

  当然,也许自跳马湖之外的那些人,都有可能根本不认识盛姣姣,与盛姣姣也谈不上有任何的交情。

  但是如果利用这些千丝万缕的关系,有心去攀、去扯、去拉拢,甚至是制造局势,让对方被迫站队,那总归是容易些的。

  花不了多少时间,整个治寿郡的边军,可都是殷泽的了。

  这比送人进入治寿郡军营,慢慢去攒军功,可容易太多太多。

  而治寿郡的兵力,是大泽所有郡里最强大的。

  一个治寿郡,可以打大泽所有的郡。

  要不是大泽历代皇帝都在钳制大泽的经济民生发展,治寿郡只怕要裂土独立,大泽都无可奈何。

  这么强大的兵力若是掌握在手中,这天下要什么没有?......

  “是的,小人也打听过,尤其是齐漳与谭戟二人,真真的可造之才,齐漳阿妹若是能被纳为小殿下妾室,假以时日,小殿下兵权在握,何愁不能问鼎天下。”

  巢来站在殷泽身后,话说得极为含蓄,但身处他们这个位置的人,不得不走一步看三步。

  虽说在治寿郡里,如盛姣姣这样貌美的姑娘也不是没有,可正好卡在她这个巧妙身份上的姑娘,却是极少。

  谭戟与齐漳固然可期,但他们毕竟还在微末,纳盛姣姣为妾,并不引人注意,殷泽还能利用这微末时日,广揽天下英才。

  万一日后再有了如盛姣姣一般的女子,殷泽依旧可以再纳,毕竟男人三妻四妾的,实在正常。

  这其中与情爱无关,纳这个女人的目的便是兵权。

  毕竟,废太子登基,天下就一定是废太子的,可却不一定是殷泽的。

  巢来明为太子幕僚,可他早已为殷泽尽忠,殷泽要登上至高之位,从现在开始就要谋算了。

  而在这么个鸟不生蛋的地方,殷泽只有娶了盛姣姣,才能一步一步,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手渗透到军中去。

  殷泽一直站在窗外,静静的,看着窗外已经快要枯死了的树木。

  这些树木自运到这里栽种下去,没有多久的时间,便一棵一棵的干枯,这样一个地方,如今还三天两头的被属国惦记着。

  条件艰苦的只能用“卧薪尝胆”四个字来宽慰自己,才能在这里撑得下去。

  殷泽想念帝都的山清水秀,想念帝都的繁花似锦。

  他微微的偏头,乌发中露出一点白玉面庞,眼角余光看着身后的巢来,

  “去安排吧,我倒是想看看,这个盛姣姣有多美。”......

  没过几日,郡北的战事还在胶着时,齐家三个舅舅回来了。

  他们赶着骡子进了院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这场仗肯定赢了,我们昨儿从郡北回来的时候,属国那边还在猛攻,昨夜傍晚时候,药材一过去,咱们的人士气大振啊。”

  齐阿大觉得十分高兴,一进院子的门就开始嚷嚷开了。

  身后跟着的二爷三爷也是附和着,

  “没错,肯定赢,属国再无援军,明儿晚上就得撤了。”

  对方统共来了将近二万五千人。

  一开始的时候,就只有寇休的家臣部落打前锋,后续可能是属国见口子没撕开,就增兵一万。

  到今日早上,据说又增了五千人。

  但是谭戟和齐漳却是越战越勇,两人一人率二千兵,对属国形成左右夹击支势,后又有秦瓦、白陶增援。

  怎么着都赢了。

  盛姣姣坐在堂屋里,静静的听着三个舅舅的讨论,她的脸上没有笑意。

  因为她知道,属国这还才刚刚开始呢。

  三个舅舅说着进了堂屋,站在门口一看,家中齐老太太坐在首座,三个娘子坐在椅子上,盛姣姣、齐大姑娘、齐桡三人,也是齐齐坐在三个娘子对面。

  七个人,一脸肃穆,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三个舅舅顿时就站直了,一扫方才兴高采烈的神情,表情严肃了起来。

  “阿娘,出啥事儿了?”

  问话的是齐家大爷,他讷讷的迈进了门槛,就只听的齐老太太一声令下,

  “关门,有话对你们说。”

  齐阿二与齐阿三进了门,将堂屋的门关上。

  一家人在屋子里头嘀嘀咕咕了半天,齐阿大突然冲出了堂屋来,气得脸红脖子粗,道:

  “我看谁敢来我家提亲,老子剁了他!”

  齐二爷与齐三爷的表情也是很不好看的,站在堂屋里,捏紧了拳头。

  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许家里出了只金凤凰,应该感到高兴与受宠若惊。

  但是齐家的人,可能出了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其实根源还是在齐老太太身上。

  当年的齐老太太与齐老太爷,就是自己相中了对方,根本就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自然,双方都遭到了各自家中的阻挠,但因为两个人的坚持,最后终于战胜了种种困难,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ωωω.χΙυΜЬ.Cǒm

  从老太太那一辈儿起,就坚定的认为,因为柴米油盐的生活中拥有了爱情的存在,所以琐碎的日子也过出了蜜里调油的滋味来。

  一直到齐老太太的三个儿子出生,大爷、二爷、三爷都是自己相看的娘子。

  大娘子、二娘子、三娘子也对各自的夫郎相当满意。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齐家家规,无论齐家将来家运如何,是泥垢草芥,还是王侯将相,齐家男人世世代代都不允许纳妾。

  这是当年齐老太爷为了娶齐老太太,而向齐老太太的娘家发的毒誓。

  他一个人还不算,还带上了齐家的子子孙孙。

  因此齐家人,说白了都有些感情用事。

  他们觉得对方再是富贵荣华,总不如自己称心如意,贵人再贵,盛姣姣不愿意嫁,就不会让她嫁。

  更何况,听盛姣姣盘的大局,贵人想娶盛姣姣,为的不过是想在军中培养自己的势力,盛姣姣如今这身价,嫁过去,肯定坐不了正室。

  做妾啊!

  想想就来气,自家娇生惯养,全家疼出来的姑娘,去给人家做妾室糟践,何必呢?

  “不行,我得去找找大郎。”

  齐阿大越想越觉得时间紧迫,也顾不得郡北还在打仗,齐漳还在战场上杀敌了,他得赶紧的去郡北一趟。

  否则这仗一打赢,齐漳的名声越发响亮,贵人想联姻的心思就更甚了。

  家里其余人也支持他,盛姣姣想了想,也好,郡北的仗打到尾声,齐漳和谭戟也有时间休息了。

  她急忙起身来,对齐桡说道:

  “四佬,你把咱们家采的这些药材,往北营和南营送了,我同大舅一起去郡北。”

  好歹是要请谭戟帮忙,总不能她不出面的。

  然后,盛姣姣想了想,又回家拿了些银钱,和齐阿大一起,到民兵队上借了两匹快马,往郡北去了。

  用骡子驮着东西慢悠悠的走在路上,去往郡北需要小半天的时间,齐家的辎重运输队伍会在齐漳的西营里歇一晚上,第二日再回跳马湖。

  骑马轻装奔驰的话,其实并不需要花费多长时间就到了西营后方。

  这时候西营已经收兵了。

  齐漳浑身是血的还没脱下重甲,就听小兵来报,他家大爷与三妹妹来了。

  盛姣姣最近有些避世之感,轻易不会出黄土村四处乱跑。

  是以,听说她也来了,齐漳连身上染血的战甲都来不及换,就急匆匆的出了营门接阿爹与他三妹妹。

  营地正在整顿,这会子东西二营以四千兵力,南北二营驰援二千兵力,共六千人,打对方二万五千人,赢了极为漂亮的一仗。

  所以虽然这次受伤的人比较多,但整体士气还可以。

  齐漳带着齐阿大与盛姣姣一路往军营大帐里头走,盛姣姣左右转着脑袋看着,人最热闹的那一处,应当就是医营了。

  她有心想要去看看,偷偷给受伤的将士放点水,或者帮忙做点什么。

  但前面的齐漳已经带着大舅一路前行,盛姣姣也不得不跟上。

  这种时候,不管是谁,入了军营就不能乱跑。

  入了大帐,齐漳才一边脱重铠,一边听齐阿大将来意说了,他一愣,拿着沉重的铠甲转头看盛姣姣,

  “昨日二郎押送药材到了我这里,我们匆匆见了一面,他说他在集上当差,总有人明里暗里的打听你的婚事,原来是这么个事儿。”

  齐漳和齐明都没反应过来,因为盛姣姣的婚事吧......实在是太难了。

  家里人都抱着她可能一辈子嫁不出去的心思了。

  齐漳又沉吟了片刻,说道:

  “姣姣儿,这都是你的盘算,你们让我去找谭大郎帮忙,这个我可以,但倘若贵人那边没有这个意思呢?”

  这个还没有发生,目前仅仅只显露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如果盛姣姣盘算错了,贵人并不想联姻,结果盛姣姣又与谭戟订了婚约,那岂不是一场笑话了?

  盛姣姣不由得笑了一声,她看向齐漳,低声说道:

  “对方一定会来提亲。”

  她从在集上遇上巢来时起,就知道殷泽一定会走这一步。

  他是个惯常会用联姻这种手段,来巩固扩大自己势力的人。

  盛姣姣不是他第一个联姻的女人,也不是最后一个。

  但齐漳还是觉得这事儿有点玄,他皱着眉头想了下,说道:

  “先不管那么多了,我给谭大郎发张帖子,让他来我这里,我们坐下再说。”

  谭戟来的很快,齐漳特意没有让盛姣姣出现,只让她坐在大帐后面的内帐去。

  这内帐与大帐相连,一般是用来让齐漳出恭与洗漱的地方。

  齐漳就在这帐内支了张桌子,上面摆上酒水,还有一些肉。

  军营里的男人吃肉,都是将一整只牲口直接杀了,剖干净内脏,然后架在火上烤。

  烤的那皮都是油滋滋的,就算不撒任何调料,光闻着这肉香,就够馋人的了。

  西营里的人在开庆功会,营地里四处都升起了篝火,尽管大家与属国激战了好几天,但这会子精神都还不错。

  掩埋了同袍尸体,抬回了受重伤的兄弟,不过多久,一场胜仗,让个个脸上都是畅快的笑意。

  生死之间,其实就是这样的简单又干脆,这沙场上,根本就没有时间悲伤,因为仅有的活着的日子里,要用来极致的快活。

  在恣意的欢笑声中,几匹烈马踏着乱琼碎玉入了西营。

  谭戟就只带了郑岭过来,他身上的重铠已经卸了,只穿着轻铠,人已经洗漱干净,如今天气凉了,他的身上还加了件薄绒披风。

  一进大帐,他看向齐漳大帐内这架势,剑眉意外的动了一下,又看向齐漳与满面笑容的齐阿大。

  “伯父。”

  谭戟向齐阿大行了个子侄礼。

  他没在意齐阿大为什么会在这里,大约是来结算药材的钱。

  只是方才谭小剑来西营叫他时,什么都不说,因此谭戟出西营之前,并没有带银钱出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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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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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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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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