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还是不要了吧。”
白起州若是留下来,肯定不难发现这些东西压根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抄完的。
他好不容易才糊弄过去的!
偏偏白池雾还在旁边飘来飘去,只见他贴近白眠雪,长发一扫一扫地垂下来,轻笑道,
“他若是肯留下来,那就怨不得我亲自替他再演示一遍这抄好的经书的来历了。”
这个坏鬼,就会看他笑话。
白眠雪咬了一口面前的小点心,不理他,只是含含糊糊地朝着白起州小声道,
“二皇兄,父皇说了,只准我一个人待在这静庵里,也不许下人伺候。”
白起州点点头,“那我是下人?”
“……”
小美人被他绕了进去,呆呆地放下箸,摇头道:“不是。”
“那我来陪你有何不可?”白起州挑眉。
白池雾在一旁脚不沾地,嗤笑一声,抱臂看着眼前这个只有脸生得好看的小笨蛋。
恨不能直接显形把他给吓得聪明点儿。
“嗯……反正,我……”白眠雪的眼神在那成摞的经书上打着转儿,却可怜兮兮地反驳不得。
白起州瞧着他的模样儿,倒是先笑了,眼神似有若无地在屋子里转了一整圈,淡淡道,
“好了,我心里自有分寸,先吃饭吧。”
“嗯,好呀。”
白眠雪巴不得听他这句话,连忙乖乖地点点头,又主动把手边的漂亮小点心分给白起州吃。
好不容易一顿早膳用毕,白起州的筷子又莫名其妙掉了好几次,连端起来的汤碗也烫得不能入口。
他蹙着眉用完早膳,看着眼前还在小口小口吃东西的白眠雪,不知怎么想的,顺手就去摸了摸他的头。
白眠雪正戳开一只荷花酥,漂亮的流心慢慢溢出来,小美人被吃的吸引,被人揉了发顶也不在意。
不过是稍微偏了偏头,躲不开也就不躲了。
只是他才吃得高高兴兴,一不小心抬起头,恰巧就对上了白池雾黑漆漆的眼神。
那双漆黑幽冷的眸子转了转,格外冰冷地看着白起州放在他头顶的手。
下一瞬,身形一灭,就不见了。
小美人吓得抖了抖,头顶的手突然收了回去。
白起州好笑地看着他,站起身轻声道,“你且慢慢吃,我宫中还有些事没处理我得去瞧瞧,嗯?”
“好,知道啦。”
白眠雪点点头,又乖巧地回过头去看他,眼神亮晶晶地。
“怎么?”
白起州披着银霜也似的大氅,昂首站在殿门口,显得那灰蒙蒙的门框也亮了几分。
“二皇兄,我,我明天还要抄经……你明儿还来吗?”
他话是朝着白起州说的,乖巧期待的眼神却瞥过桌上摆着的各样儿吃食。
白起州挑挑眉,心下想笑,故意道:“来。”
小美人开心地看着他。
“但是没有早膳。”
白眠雪:“……”
这人怎么这样啊!!
-
门扇倏忽关上。
“哐当”一声落锁声传来。
还在看着已经走远了的白起州生气的小美人吓了一跳,这才恍惚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一只脾气阴晴不定的鬼怪。
“嗯……你,你在哪儿呀?”
白眠雪小心环顾了周围一圈,竟然没有发现那个白色的影子。
他又回头瞧了瞧那把锁,还可怜兮兮地用手试探着摸了摸。
铜锁精巧却牢固,显然没有钥匙肯定是打不开了。
小美人只好委委屈屈地贴着墙继续往里面走了几步。
原来这静庵后面还专门辟出了一间小巧的静室,静室的墙边都立着高高的书架,上面摆了满满的各种书籍,书上都积了不少灰尘。
白眠雪被吸引了过去,他正好奇地看着这儿,周身的气温突然冰冷了一瞬。
白眠雪懵懵地回过头,果然就见到了白池雾一身白衣,正倚在书架边上,手里翻开一本破旧的书。
抬眼见了他,嘴角一弯,眉眼间略显嘲讽,语气森寒:“怎么,和你的好二哥叙完话了?”
白眠雪被这冷冰冰的语气吓得顿了一瞬,正想逃走,但想到还要和这个男鬼同处一室一两天,想到门口那把铜锁,白眠雪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美人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白池雾,小声抱怨道:“你也太坏啦,你刚才一直在捣乱,我都看到了。”
不是有意弄掉筷子就是砸翻碗,搅和得一顿早膳都吃得意外连连。
“呵,这算什么?”白池雾冰冷的长指将书翻过一页,忽然抬起头,阴森森地笑着看他,
“我若有心要怎样,你猜他还能不能走得出这道门?”
白眠雪被他这森寒的笑意吓了一跳,忍不住抖了抖,面上乖巧地往后退了两步。
心里却忍不住小声骂他,这个男鬼,还是他名义上的四哥呢,怎么就知道吓唬人。
白池雾见状,冷笑一声,重新低下头去翻书,只是他眉头渐渐锁起来,面色也十分难看。
本能感觉到这时应该远离他的白眠雪忍了忍,到底还是敌不过旺盛的好奇心,他屏住呼吸,轻声试探道,
“你在看什么呀?”
白池雾并不抬头,精致苍白的脸上有黑气隐约浮现,
“看我在外面找不到的东西。”
书页“哗啦”地在他手里又翻过一页,白池雾脸上的怒容越来越明显。
白眠雪看着这个男鬼逐渐盛怒的模样儿,终于察觉到了危险。
他“哦”了一声,忍着害怕软绵绵道:“那,那我就不打扰你啦?”
“啧,回来。”
白池雾终于抬眼看了看他。
眼前的小东西正睁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望着自己,分明害怕,但那眼神还是软绵绵地,无端地惹人怜爱。
白池雾冰凉的手指蓦地握住小美人的手腕,犹如寒冰贴上软玉,
“不准走。”
“陪我一起看。”
白眠雪从他的手指握上来时就被狠狠吓了一跳,连胸口都在可怜地起伏。
白池雾的长指握得很紧,不容他挣脱。
小美人浑身细细地颤抖着,眼角渐渐湿润起来,一副要哭不哭的可怜模样儿,
也难怪,他本来就胆小,现在被一只男鬼靠近并且捉住手腕,自然是害怕极了。
“啧,胆小鬼。”
白池雾沉着脸看着身旁抖得越来越厉害的小东西,顿了顿,莫名有点儿怕把人惹哭,只好尽量放平语调,用正常的语气道,
“陪我看完,我就给你钥匙。”
-
东宫。
几位年纪大些的幕僚行过礼,照例回禀些近来四处流传着的各种消息。
“时值年关,听闻西北边关又有些不太平了,那羌族勾结着北戎人,几次演兵试探,蠢蠢欲动。”
白景云正站在窗边临帖。
一笔写罢,方才温和道,“此事我已知道了。命户部拨粮草官银,运往西北、西南,犒赏王将军和尉迟将军的部下。”
“亦命主将不得克扣贪污,务必要使每一个戍边将士都能领到朝堂饷银和物资。若有克扣,定罚不饶。”
“是。殿下果然仁心体恤边关。”那说话的幕僚连忙应了一声,又叹服道,
“原来此事殿下早就听闻了。”
白景云淡淡点头道,
“父皇之前既然特意命我负责边关之事,我自然要尽心尽力。况且临近年关,本就该犒赏军队,否则寒冬腊月,岂不叫戍边将士寒了心?”
“是,殿下说得是。”
另一个幕僚连连称赞,说罢又皱眉叹道,“只恐我大衍和北戎、羌族将来迟早都有一战,到时只怕……”
“不是恐怕,是必定。”
白景云娴熟自在地运笔,笔笔锋利如刃,
“羌族悍勇,北戎狡诈,这两族垂涎我大衍边境富饶久矣,最近皆是蠢蠢欲动。”
“我大衍注定与北戎、羌族有一战。早则今春,迟则明秋,这一战是绕不过去的。”
白景云声音温和清冷,
“因而各位大人不必担忧。若是开战,我大衍物资丰饶,兵马强劲,何愁不能旗开得胜。”
幕僚连连点头,又惋叹,“殿下正是少年英姿,意气风发。臣等不过是垂暮老朽,念及战火四起,百姓流离,徒叹民生多艰罢了。”
白景云将笔搁下,细细端详纸上一笔一划。
原来是字字泣血《春寒叹》。
“我何尝不知生民多艰,只是非此一战,边关焉能得长久太平?”
慕僚们纷纷垂头,“殿下高瞻远瞩,臣等望尘莫及。”
说罢突然听得门口有人通传——
“殿下,外面北逸王求见。”
幕僚们见此,知晓必是有事商讨,自然纷纷告退出来。
“北逸王?”
屋内一时无人,白景云诧异地轻声询问,眼神蓦地晦暗了一瞬。
半晌,只见他收起桌上的字,温和疏淡地笑了笑,
“去,请王爷进来。”
-
“以木樨研粉,兑以珍珠,沉香……置于炉中七七四十九日,先文火,后……”
白眠雪就着白池雾的手读着书页上那些艰涩难懂的字,满头雾水。
“这……这是什么呀?”小美人茫然地眨眨眼睛。
他根本就看不懂,偏偏白池雾这个坏鬼还要强迫自己和他一起看,哪怕自己不愿意也没用。
“这是……还颜丹的配方。”白池雾不知想起了什么,嘲讽似的冷笑一声。
“还颜丹是什么呀?”二人离得近了,白眠雪甚至还能看清他眉心隐约的黑气,
“是让人能够恢复容貌的丹药。服下丹药者很快就会发现自己的变化。和年轻美貌时别无二致。”
白池雾勾起一点唇角,脸上却没有笑意,
“可惜,服下还颜丹的人,寿命亦会缩减很多,大多数只能再活三五年,有些甚至一两年,就会死了。因此,这药现在已经成了禁药,不论民间还是宫里,一概不准再炼。”
他将手里的书页掩上,面无表情。
白眠雪蹙起眉听完,抬起头看着他,疑惑道:“这药听起来好可怕,你,你找这个药方做什么呀?”
白池雾的眸色渐深,里面情绪似乎极其复杂,半晌,面上浮起一点极淡的笑意,xǐυmь.℃òm
“我想重新炼出还颜丹。”
“父皇以为把这药方藏到静室我就找不到了吗?”
他摇摇头,突然低头看着白眠雪,面上笑意渐深,
“我的母妃,就是服下还颜丹才去世的啊。”
“你说,我也去炼这丹,炼好了给所有人都吃一颗好不好?”
他说完,又托起白眠雪的下巴,轻轻笑了,“给你也喂一颗,好不好?”
周围的气氛骤然阴寒,
白眠雪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些,但还是被白池雾说起这禁药时,脸上可怕的神情狠狠吓了一跳。
鬼怪的思维果然是不能正常揣测的。
小美人呼吸一窒,隐约察觉到了不妙,可怜巴巴地推开白池雾冰凉的身子,就想躲开。
谁知他刚跌跌撞撞地跑到门口,身后白池雾亦是不紧不慢地跟了过来。
“胆小鬼,这就吓到了?就那么怕我?”
他眉间的郁气还未散去,勾起一抹笑时更显得戾气十足。
白眠雪可怜巴巴地想抬手开门,这才想起那门已经被落了锁。
任凭他如何想办法,那只铜锁仍是纹丝不动。
小美人无助地推着门板,回过头见了那袭白衣,忍不住就怕得哽咽了。
“你,你别过来!”
他带着哭腔朝那个鬼怪软绵绵道,半晌才发觉自己脸上湿哒哒的,原来是哭了。
“怎么不跑了?”
白池雾含笑把人堵在门口。
白眠雪这才意识到这个鬼怪的恶劣,他左右看了看,没办法只能哽咽着朝一旁的床榻靠近。
小美人一边掉泪一边缩到了床角。
白池雾穿着一袭白衣,那本药方仍捏在手里,见状只是慢慢逼近,好整以暇地看着蜷在角落里的那一小团。
“过来。”
他伸手。
白眠雪摇摇头,眼神又软又可怜。
“过来。”
白池雾吸了口气,似乎是停顿了一下。
白眠雪仍是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白池雾看着他,顿了顿,
“你过来,我也可以给你带早膳。”
白眠雪吸了吸鼻子,看着铜锁小声道:“我不要吃的,我想出去。”
他一边说,一边还知道抬起眼小心翼翼观察白池雾的反应。
“你再不过来,我就来捉你了?”
白眠雪吸了口气,委屈地赶紧把自己蜷缩起来。
白池雾重新敛下眼,眸光不由得落在眼前的小东西来不及藏起来的脚踝上。
他伸手去捉那只雪白的脚踝。
白眠雪一惊,连忙想躲开,却没有成功。
细腻小巧的脚踝贴在他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暖意。
只是那个小东西倒是挣扎得格外委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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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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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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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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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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