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书网>修真小说>汉侯>212.第两百十二章
  “阳信,你来告诉我,这药从何而来,要用给谁?”窦太后语带沉怒,声音在殿中响起,宫人宦者皆噤若寒蝉。

  看着脸色愈显青白的阳信,陈娇很快将视线转开,不发一言。

  “回太皇太后,我、我……”阳信口中支吾,不知该如何做答。

  在看到药包的刹那,她即知事情已经败露,不可能继续遮掩。表面上的窘迫和怯懦,有一半是真,另一半却是伪装。

  这般作态的目的,是希望窦太后能够心软,莫要真的追究。

  归根结底,曹时又非窦氏子弟,不过是得先帝看好,又碰巧被刘彻重用。她才是窦太后的亲孙女,天子的亲姊,汉朝的长公主!

  真要处置了她,事情肯定瞒不住,必当传于朝堂。

  诸王现在长安,窦太后必然要慎重考虑。

  若非如此,今日就不会召她入长乐宫,而是会直接派人问责。

  阳信想得十分“透彻”,更有几分确信,这件事最终会不了了之。

  反正曹时又没真的服药,也没发现任何不对,依她来看,窦太后很可能雷声大雨点小,斥责几句,命她收敛即罢。真正实质性的惩罚,十有八-九不会有。

  唯独陈娇在场,让阳信心生怨愤。

  自己怯懦的一面被对方看到,哪怕有部分是装的,也让阳信万分不甘,如鲠在喉。她暗暗发誓,今后如有机会,必然将这份耻辱千百倍还给陈娇,绝不食言!琇書蛧

  阳信想得很好。

  可惜她忘了,她不单单是想对曹时下药,这种能-催-情,并有一定上瘾效果的药粉实是来自刘陵!

  刘彻防备刘陵,派人十二个时辰盯着她。窦太后也知晓淮南王女性狡,行事不择手段,早让陈娇远着她。

  渔阳公主远在封邑,刘陵够不着。三公主嫁入堂邑侯府,成为刘嫖的儿媳,同样不会和刘陵走得太近。刘陵想避开刘嫖和陈午见一见她,都是万分困难,想要搭上关系,近乎不可能。

  唯独阳信。

  曹时父母早已亡故,自羽林骑成军,更是长时间留在军营。偌大的府邸仅阳信一个主人,她定下的主意,家僮婢仆无人敢出言劝解,遑论直言反对。

  王娡早年聪明,自登上皇后位,这种聪明逐渐被傲慢、膨胀所取代。

  由皇后成为太后,终于开始清醒,尝试从永巷布局,并想方设法弥补和刘彻之间的裂痕。可惜成效始终不大。

  阳信人在宫外,同曹时关系冷漠,府内又无长辈,自然是想干什么干什么。

  王娡在宫外眼线不多,田蚡本人都是满头小辫子,被刘陵抓着把柄,自然不会提醒阳信。而王信的话,阳信则是完全听不进去。

  刘陵摸透王娡母女性情贪婪,尤其是阳信,纵然被暂时疏远,只要送上重礼,也能继续搭上线。

  果不其然。

  几次送出金玉绢帛,再上门拜访,阳信的态度有明显软化。

  刘陵口才好,舌灿莲花,总能说得阳信心花怒放,该有的防备心也随之减弱。

  看着逐渐落入自己掌中,却始终浑然不觉的阳信,刘陵面上带笑,嘴上恭维,眼底却尽是嘲讽。

  比起摸不到衣角的渔阳公主,以及被刘嫖陈午护在羽翼下的隆虑公主,阳信早被怨愤和曹时的冷漠蒙蔽双眼,失去正确判断,一举一动都能被轻易揣测,实在是再好不过的棋子。

  这次主动给阳信寻药,刘陵怀抱的目的绝不如表面简单。

  可惜阳信不知道。

  万幸曹时没有服药。不然的话,混在药粉中的一味慢性-毒-药,早晚会催垮他的身体,导致他缠绵病榻,再无法领兵上阵。

  刘陵不打算马上要曹时的命,那样太刻意。她要的是不留痕迹,完善后手,纵然事发,也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为避免阳信察觉,混入的-毒--药是精挑细选,又磨碎成粉,寻常医匠也看不出来。只是连刘陵也没想到,阳信想都没想,也没派人检查药粉,直接就要给曹时用。

  只不过,正因阳信这份“不谨慎”,让窦太后再不能坐视不理。

  曹时身为列侯,官至羽林校尉,先前出征边郡,同匈奴作战勇猛,极得刘彻看重。如果阳信不是自作聪明,得景帝赐婚尚主,曹时和天家关系十分紧密,今后必成天子股肱。

  无奈,阳信实在令她失望。

  窦太后心中怒火狂燃,面上的怒意却渐渐消失,被无尽的冰冷取代。

  “阳信,我眼不明,心却不盲,莫要在我面前作戏。”窦太后沉声道,“将你母召来,是要她亲耳听一听,亲眼见一见,你做下何等蠢事,又是如何执迷不悟,不知悔改,一错到底!”

  “太皇太后,阳信知错。”听到窦太后的话,阳信终于知道怕了。这一回再无半点假装,全是真实流露的恐惧。

  “错在何处?”没理会欲言又止的王娡,窦太后继续问道。

  “错在、错在……不该给平阳侯用药。”阳信咬住嘴唇,艰难道,“太皇太后,阳信实在没有办法!”

  “实在无法?”窦太后猛地拍在几上,怒声道,“你可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长公主,天子长姊!”

  阳信垂首不语,双手颤抖得更厉害,既愧且羞,更藏着几分恼怒。

  王娡看着长女,如非身在长乐宫,必然将她拉过来,用力点在她的额前。

  到底长没长脑子,竟做下如此蠢事!

  做了能遮掩且罢,非但没能瞒住,反而被长乐宫知道,这是嫌日子过得太好,太顺遂?!

  “你错的不仅于此,继续想。”窦太后收敛怒火,继续道,“想不出来就继续在殿前跪着。让你母陪着你,直到你清楚自己错在哪里。”

  陈娇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扫一眼脸色瞬间变化又很快隐去的王太后,眉心微蹙,猜测窦太后的用意。

  王娡好歹是太后之尊,此举既是惩罚阳信,也是在罚她。

  等到今日之后,王太后在宫内的威望或许又要被削弱一截。是单纯被阳信牵连,还是说,私底下又有动作,被太皇太后察觉,借机予以敲打?

  想到这里,陈娇眉心蹙得更紧。

  太皇太后悉心教导,若自己粗心大意,出现不该有的疏忽,实是万分不应该。

  “太皇太后,事情是阳信所为,同母后无干。”阳信倏地抬头,直视窦太后,争辩道,“阳信同平阳侯如何,想必太皇太后也知晓。阳信不想再这样下去!”

  “不想就下药,要-毒-死-你的丈夫?”窦太后冷声道。

  阳信愣在当场。

  “太皇太后,我没有,我岂会做这等事!”

  “没有?”窦太后垂下眼帘,遮住灰白的眸子,“你可知这药的方子?“

  阳信低声应是。

  “不,你不知道。”窦太后摇头道,“如你真如表面聪明,就该知晓有些人的东西不能要。”

  阳信猛然抬起头,嘴唇颤抖道:“太皇太后……”

  “我今日召你来,你以为单是为这药?”窦太后一字一句,字字句句都像是重锤敲在阳信心头,“淮南王有异心,淮南王女留在长安,多少人避之唯恐不及。远的不提,如你舅父盖侯,淮南王女屡次上门拜访,他可曾有一次亲见?”

  “你人在宫外,本该看得清楚,却仍是收下淮南王女重礼。更从她处得药,查也不查,岂非愚蠢之极。”

  被窦太后一言点醒,阳信额前冒出冷汗。

  “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绝不会……”

  “当真不会?”窦太后打断阳信的辩解。

  “当真不会!”阳信斩钉截铁。

  殿内陷入短暂寂静,片刻后,窦太后态度稍有缓和:“如你真正知错,回府之后,立即送还淮安王女相赠的金玉绢帛,今后莫再同她来往。撇开左道之心,行事前三省于己。如再犯错事,绝不会如今日揭过。”

  “诺!”

  阳信俯身在地,王娡始终没能-插-言,也没有为女儿求情。

  事情牵扯到刘陵,她心中警觉,对阳信公主实在是恨铁不成钢。之前明明提醒过,怎么偏要犯浑?和刘陵牵扯不清,还要用她给的药!

  当真如太皇太后所言,越活越回去,做事之前想都不想,年少时的机灵都到哪里去了?

  阳信老实认错,窦太后没有严厉惩戒,更严令消息不许外传,明摆着要将事情压下,保全阳信的颜面。

  不过作为惩罚,阳信要禁足府内三月,正好修身养性,避开刘陵。

  离开长乐宫后,阳信没能马上回侯府,而是被王娡带到寝宫,殿门关闭,手指直接戳在她的额前。

  “我是如何教你?你怎会做下这等蠢事!”

  “阿母,我知错了。”阳信到底气短,加上王娡手上并没多用力,没有躲闪,硬是挨了几下。

  “知错就要改。”见阳信如此,王娡气消大半,将阳信拉到屏风前,沉声道,“详述淮南王女言行,一字不许漏。”

  “诺。”

  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阳信回忆刘陵过府时的言行,尽道于王娡。

  “你说用药之事是她先提?”王娡沉声道。

  “确是。”阳信仔细回想,的确是刘陵在话中暗示,三番五次提及,她才会生出心思。

  “她所谓的相助,究竟是助什么?”

  “未曾详说。”阳信皱眉道,“倒是她常打听四营校尉,或同其有关。”

  王娡已经没力气发怒。

  四营是天子亲兵,校尉俱为天子心腹,刘陵打听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总不会是看上哪个,想嫁?

  简直笑话!

  刘陵这般利用阳信,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分明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当她这个太后是死人!

  王娡的确被窦太后压制,在宫内不得不小心,却不意味着她当真好惹。阳信被刘陵利用,险些万劫不复,这口恶气,她自己没法出,王娡必然出面。

  长乐宫之所以高抬轻放,没有真正惩处阳信,八成也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主意。

  被利用也好,被人看戏也罢,区区一个淮南王女,当真以为自己智慧无双,谋略盖世?

  想明其中关窍,王娡微微眯起双眼,保养得宜的面容上,掀起一抹冰冷的笑。

  建元三年,十二月

  诸王陆续启程返回封国,如长沙王更要提前动身,回到国内调集将兵、筹备军粮,以配合朝廷大军南征。

  在刘发动身前,宫内设宴,诸王俱被邀请,刘陵同样在席。

  让人没料到的是,向来行事有章法的淮南王女,竟然宴上失仪,出了大丑。离宫回府时,拉车的马突然发疯,在城南横冲直撞,惊扰诸王驾,险些伤到朝官。

  等健仆拉住缰绳,刘陵撑着撞到的额头下车,刚要出言赔罪,一名骑僮突然挥鞭,抽在倒地官员的身上,口中大声呵斥,就差说一句“好狗不挡路”。

  认出被抽的是谁,刘陵心中咯噔一声,顾不得许多,大声道:“住手!”

  哪想骑僮根本未停,又狠-抽两鞭,方才翻身下马,跪地横托马鞭,请刘陵责罚。

  看着名为请罪,实则却像是请功的骑僮,刘陵的眼神像淬了毒。如果还不明白自己被人设局算计,她妄称智慧性狡!

  就在刘陵陷入局中,苦思脱身之计时,未央宫宣室内,一幅巨大的地图挂在墙上,刘彻站在图前,赵嘉、魏悦、李当户、曹时和韩嫣俱站在天子身后。

  “朕同丞相、大将军议,诸事已妥,下月出兵!”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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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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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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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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