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夜》的男二就是容语。
任垠予其实不太喜欢这个人,他觉得容语脑子不好,但又特别爱装机灵,就像很多喜剧电影里,涂满发胶的白痴帅哥。他曾经听闻,容语在试戏当晚就去找田镜求潜规则,后续如何不知晓,凭任垠予对那位谦逊的年轻导演的观察,应该是没成,而且没过多久,田镜和他的恋人就在圈内半公开了,想来也没有容语的戏份。
这一晃五年过去,任垠予跟这个人又在真人秀里碰上,发觉对方不仅没有长进,反而更加白痴了。
大概是因为跟任垠予多少有交情,一到酒店容语第一个就跑来跟任垠予打招呼,全程有followpd在拍,任垠予也维持客套。
在加上节目里的互动,一来二去,包括节目组的工作人员,粉丝,都以为他跟容语是朋友了。甚至连容语自己都这么认为。
于是就出现了此时的这一幕。
“都是混金主界的,你说说,为什么这些金主都那么没有职业操守呢?动不动就拿不给资源威胁我,跟他这两年,我人气哪里有长进了?还不是他什么都要管给我拖累的,靠,八百年前的飞醋也要吃,要不是田……”
容语说到这儿终于晓得不妥了,收了音,讪讪看任垠予一眼。
此时他们是坐在深夜烧烤摊,半夜容语来敲任垠予房间的门,非要拉他出去聊心事,任垠予白天体力消耗大,正好有点饿了,他又从来不会拂人好意,便来了。所谓的不拂人好意,仅限于不当面给人难堪,但容语喋喋不休说了那么多,他却一个字都未回应过,容语不乐意了。
“你的金主怎么样啊?”
任垠予夹五花肉的手一顿。
这人真的脑子不好。
“这是……介意吗?我都跟你兜底了,你害羞什么啊。”容语说着,还用肩膀撞了任垠予的肩膀一下,那块五花肉就掉了。
任垠予收回手,喝了一口易拉罐里的啤酒。油腻桌面上那块报废的五花肉,悬在头顶的劣质红色灯罩里一颗蒙着油污的昏黄灯泡,廉价的啤酒,都让任垠予想起大学生活和在影视城揽活的那段日子,没有名气没有戒备,没有多余的负担和心思。
他看一眼容语,后者眼里是单纯的好奇,像学生时代勾肩搭背的男同学,探听女朋友已经到达几垒。
任垠予不由自主吞了下口水,开口道:“他很好。”
容语一脸“继续啊”的表情。
“咳,英俊多金,有魅力,而且……”任垠予笑一下,“他已经不是我金主了。”
容语嚼着烤韭菜看过来:“嗯,分了?”
“不是,现在是我男朋友。”
容语被呛到大咳。
任垠予不管他,笑着继续喝酒,啤酒泡沫变得甜蜜如奶油,那块没吃到嘴的五花肉也不可惜了。任垠予是第一次尝到炫耀的滋味,一件未曾被他当做秘密的事情,这般宣布了,才意识到那的确被他捂了很久,其实一直是个秘密,袒露带来的爽快感更甚。
“还有没有职业道德了,怎么能跟金主谈恋爱?”容语不知道是在为谁打抱不平,自创了不知哪个门派的职业道德,“别看我这样,我是绝对不行。”
任垠予有了那么点兴趣:“为什么不行?”
“包养关系的话,从他那里拿什么我都不尴尬,但要是谈恋爱了,以前的那些就当没发生过?我不就永远低人一等吗,找谁谈恋爱不好,非找金主?”
任垠予想了想:“大概能理解,不过不适用我,他本来也就没给我什么,我当初找他也不是为了资源,我已经拿影帝了。”
容语无法理解地咧了下嘴:“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他把我当过什么,我都没把他当过金主,所以不尴尬。”
“不把他当金主,那当什么?”
任垠予脸上的笑褪下去,又喝了口酒,这回不甜了,酸且苦。
有一个瞬间他想说点什么,但长久以来独自消化的习惯,让他难以开口,何况这复杂而微妙的心情,容语未必懂,很可能会理解成某种畸形的爱屋及乌。
容语这次又意外变得识趣,没继续问,看任垠予苦闷地喝完剩下的半罐啤酒,犹豫地问他:“你以前谈过吗?”
“谈恋爱?这不废话。”
“如果你一开始就跟你对象撒了谎,没办法承认也没办法改的那种,该怎么办?”
“哇。”容语有点夸张地瞪起眼睛,“我就觉得你是那种城府很深的男人,不声不响的,怎么说,你现在这个金……男朋友,在被你骗啊?”
任垠予脸上没有任何不自在:“一个假设。”
“这假设也太绝了吧,不承认也不改,那得有多渣。”
任垠予没说话,琢磨“渣”这个字,有点不能接受。
“我就是想让他一直喜欢我。”他忍不住辩解了一句。
“谁骗人都是这个借口。”容语不知道想起了谁,眼神变得柔和,“真诚多难得啊,就算被伤害也不会抱怨,只会一辈子记得他的好。而且,你能骗一辈子吗?哪天露馅了,对方肯定恨你啊。”
那个轻飘飘的“恨”字仿佛是从任垠予的错综复杂,蜿蜒迂回的肚肠里拽出来的,他把这个字带来的恐惧一直紧紧压着,此时被猛拽一把,怕得有点想吐。
“我要回去了。”他当即站起身,不顾容语还未反应,抬腿便走。
容语在后头结账,完了再朝来路看,已经不见任垠予人影。
“不愧是影帝,逃单逃得都那么自然。”
***
前四期《超级密室》总算顺利录完,前两期播出后的收视也达到了预期。许多人冲着“任垠予真人秀首秀”而来,却粉了那个特别像花轮的,浮夸自恋又有点傻气的容语。节目组看得到观众的反馈,从第二期开始,剪辑偏重便有些明显了。
文娅给任垠予发来一份详细的人设方案,综合心理学专家的意见和任垠予以往受欢迎的角色特征,要任垠予仔细揣摩。
任垠予把它们拖进了垃圾箱。
他很累,比拍戏还累,只想回家,抱着沈槐睡一觉。
然而半夜拖着行李箱回到家,屋子里黑漆漆的,桌面上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冰箱里的食物都过期了,沈槐不知道离开这处住所多久了。
任垠予在沙发上坐下来,打开电视,找到《超级密室》,把他一直不敢看的两期节目看完,天就亮了。
还真是索然无味,却没能让他睡着。
***
沈槐的新公司注册在对岸,这些天人力资金都到位了,沈槐过去昏天黑地忙了小半个月,回来后又紧接着去见李名,疏通那个马上开展的竞标案。
然后他才回了家,一进门,就看到任垠予蜷缩在沙发上,桌上散乱地放着外卖盒子,空调开的温度就算在夏末来说也太低了,沈槐走过去轻轻碰了碰任垠予,毫无反应,离得近了,才发现任垠予脸色很不好,紧紧咬着牙,探一把额头,。
沈槐不敢耽误,把任垠予扳起来,要带他去医院。
结果任垠予眨了眨眼睛,从咯吱窝掏出个体温计,眼神迷蒙地自己看了,说:“三十八度,在退烧了,不用去医院。”
沈槐给他倒水:“之前是几度?”
“三十九度半。”
“你疯了?怎么不去医院,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偶尔会发高烧,不要紧。”任垠予说着又躺回去,“今晚肯定就能好。”
沈槐把杯子放到他手边,想了想自己以前生病,家里的阿姨是怎么照顾的,便又去冰箱找冰块,用毛巾包好过来给任垠予敷额头。
任垠予眼白都烧得有点红,直愣愣看着他,没什么神采:“我好想你啊。”
沈槐很干脆,俯身亲一亲任垠予的嘴唇:“我也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可以早点回的。”
“怕耽误你工作。”任垠予摸摸嘴唇,“可以再亲一下吗?”Χiυmъ.cοΜ
沈槐一只手还抓着冰块,一只手捧住任垠予的脸,深深地亲他,他也不管任垠予是不是感冒引起的发烧,会不会传染,是真的太想了,任垠予温度偏高的嘴唇让人踏实,挤着又抿又吮,间或亲亲他的脸颊。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都有点喘,任垠予的脸更红了些,微微笑着。
沈槐觉得病了的任垠予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清爽,温顺,不那么挑逗了。
他又看了几眼。
任垠予没笑了,不太有力气的样子,伸手拉着沈槐的手闭上眼睛。
躺着的任垠予显得脸小了一圈,长相俊美,鼻梁眉骨下颌,线条堪称完美,但他的眼睛闭着了,脸上也没有表情,有种意外的普通。
不会惹人看第二眼的那种。
对着一个病着的人琢磨什么呢,都没力气了,还要人表演个睡美人才行?
沈槐在心里呵斥自己,站起身去给本宅的家庭医生打电话,问问发烧的人吃点什么,有空的话过来看看。
他走开后,任垠予还是静静躺在那里,每根骨头和肌肉都舒展着,虽然他并没有睡着。他疲倦地想,我病了,我可以给自己放个假。
像用功的乖孩子,在生病那几天不写作业,也不会有人怪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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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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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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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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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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