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尽管在心中早已有了一些猜测,但想了想却还是主动开口询问道:“如果我们接下来什么都不做,便能确保那嬴勾最终一定会失败么。”
“不,并非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要按照多数人的想法来做。”安老解释道。
“就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大家一起共同应对劫难,在不放弃任何人的情况下,集合一切的力量打败那嬴勾。”
“这样做真的值么?”陈老并未过问此等方式,究竟是否能够打败嬴勾,反**惯性的计较起了得失。
“即便我们最后真的能够取得胜利,但若付出了如此巨大的牺牲与代价,事后………诸多方面也都相当于遭受了重创,这甚至是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也都没办法被简单的弥补回来。”
“而且,或许还会在精神层面上对民众产生影响,倘若在事后没有一个具体到细微末节的安排,考虑到外面那些个对我们虎视眈眈的满意,混乱………甚至是动乱,也都极有可能会随之而生。”
安老既然能把事说的如此绝对,那么就代表他早已规划了事件的结局,在某种程度上也认定了嬴勾一定会输,而己方………则是会在付出相应的代价后取得胜利。
不过,作为许多年一起走过来的老伙计,他虽然可以不过问对方为何如此安排,但作为也曾在高位上待过一段时间的老辈,却也不可能一点都不在乎事件最后产生的影响。
他并不怀疑安老如此安排,也是在为了整个世道考虑。
但有些时候,一个人就算再厉害,能力也还是有限的,无法时刻保证能够面面俱到。
所以,大家无论何时才都会想培养一些有能力的后辈,然后耐心等着幼苗们长大,再把一切都交到孩子们的手中。
可如今,在培养后辈这方面上,两位老人显然也都不能算是成功了,因为他们都曾亲自培养出了‘苏诚’一样的家伙,也正因为‘苏诚’才会使得眼下一切都是那么艰难。
此时考虑到小周那孩子的‘病逝’,陈老一点都不怀疑安老在对事件的安排上,身边可能并没有什么其他非常可靠的帮手。
因此,就算信任安老的能力,明白安老是在为世道考虑,但陈老却也还是忍不住想要出言提醒,毕竟此次事件最终的结局不管如何,对世道产生重大影响………也几乎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了。
他可不希望在己方付出了沉重牺牲与代价之后,还因为一点点疏忽导致最终结局没能被很好的利用。
此事牵扯甚广,说是在改变世界也不足为过,但若是最终得到的利益与牺牲不成正比,那么安老所做出的选择即使再人道,在陈老眼里看来也都根本比不上自己的想法。
毕竟,他那想法虽然不怎么人道,但或许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而安老的计划若是没能得到良好实施,那么最终………也就极有可能会出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尴尬局面。
碍于身份,基于忠诚……
陈老可以放弃自己心中的念头,也能够认同安老这种虽然有些天真,但却可以对世道未来更加有利的做法。
不过,他到底并非安老本人,就算能够做到理解与认同,也未必就会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还觉得自己的那种做法,可以被算作是一种更稳妥的手段。
一旦确认了安老的那种做法,在未来或许达不到预想的效果,那么他………也就会立刻放弃对安老的认同与理解,转而继续坚持自己最开始这种更稳妥的处理方式。
陈老与安老的确是多年的老伙计,但在大事面前………他可不会一个愿意讲情分的人,不然又岂会对自己的亲外孙苏诚,也是那种认为对方纯粹是作死的冷漠态度。
他真正忠诚的只有脚下这片土地,安老也只是他所愿意承认的,一个比自己更有能力的领导而已。
另一边,
听着电话中并无任何明显情绪,仿佛只是想要确认一些细节的问话,
安老显然也对自己这位多年的老伙计很是了解,不用想也知道他这是在与自己确认计划的可行性,于是道:
“计划这东西本就只是为了更好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而且若是那个目标根本不需要耗费多大的力气就能完成,计划与安排………也就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性了。”
“有计划、有安排………那是我认为目标并非十拿九稳,至少也一定存在着我所难以预料的变化,我所安排的一切就是为了应对其中的这种变化。”
“隐患一定会有……”
“而且,就算不提你所说的那些个蛮夷,我们自己这边的问题就已经足够多了,毕竟人这种东西从各种意义上来讲都很复杂,并不是所有拥有人形,能够口吐人言的家伙,也就都算是人了。”
“我们并不能保证在打败嬴勾之后,所有人都会因为亲眼所见的那些疼痛,转变成我们最开始所希望的那般模样,也总会有人像是灵智未开的野兽一样,试图抓住一切机会与方式为自己谋利。”
“不过……”
话说至此,
安老先是略微沉默了片刻,而后在语气显得轻松了几分,道:“嬴勾的作用并不只是他活着才有,哪怕他‘死了’也一样能够带来机会,一个可以让我们找出并清理那些野兽的机会。”
“毕竟,就算总是有人冥顽不灵,从不在意什么群体的利益,但多数人却也依旧还是很好引导的。”
“只要……”
“嬴勾以恐怖强行扭转了大势,让人记住了牺牲与胜利的来之不易,一些披着人皮的野兽在那种大环境下,轻易便会让人看穿自己的狼心狗肺,届时………也就没人会把他们当成自己人了。”
“老陈,既然异类是不可信任的,生物本能的排外也无法被轻易改变,那么只要改变人们心中对异类的定义………不就行了么?”
“………”陈老。
“嬴勾实为异类这没得说,毕竟是威胁所有人的灾厄。”安老继续道。
“但经过了此次事件,见证了异人们的牺牲,亲眼看见了是谁挡在普通人的前面,与士兵们一起在灾难前以生命保卫脚下的土地………”
“那么在这之后,就算仍有人惧怕异人的力量,但还会有人一上来就把‘异类’这两个危险的字眼,毫不犹豫地安插在异人这个群体的脑袋上面么?”
“我不否认这点,但我还是要说,异人终归是个不稳定因素,他们手中所掌握的力量,不是‘一般民众’该有的东西。”陈老犹豫道。
“那便不再让他们继续作为‘一般民众’,而是作为异人出现在大众视野之内,让他们接受世上所有人的‘监视’便可。”安老对此显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反正只要接纳了异人这个群体,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对其进行排斥,让他们像是普通人一样接受大众的‘监视’,让他们与普通人一样融入世道上的各处就好。”
“毕竟,异人也是人,接受过与我们相同的教育,只是比我们多掌握了一份力量,在他们之中………又有哪个是真不把自己当成人类来看的?”
“何况,不仅有公司这种机构在,还有佛门与道门,这两个存在并延续了上千年的流派,以及从始至终都站在公司这边的十佬们,只要接纳了他们………不愁会不会有人愿意站在我们的身边。”
“到那时……”
“若是再有异人不把自己当人看,那可就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胆量,与异人、与普通人………与世道上的一切站在对立面上了。”
说着,
他再次略微思考了片刻,道:“而且……”
“老陈你应该也知道异人群体,在某种意义上是根本没办法杜绝的,就算你把那些拥有传承的流派都给灭了,也无法阻止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觉醒的先天异人。”
“难道要为了彻底消灭异人这个群体,不仅只是因为一点点猜疑便残忍行事,还要连那些无法控制自己觉醒的先天异人也一起消灭么,如此………简直就可以算是灭绝人性了。”
“所以,既然彻底消灭异人并不现实,我们也根本没有能力做到这点,那为什么不换一种方式对待这些孩子呢,要知道………异人这种特别的存在,也未尝不是人类本身的一种发展方式啊。”
“科学要继续搞下去,因为这是我们向外探索的一种手段,同时也会给我们带来一些丰厚的回报。”
“修炼也要传承下去,它是我们向内探寻自己的一种方式,尽管在起步上明显要更为艰难一些,但那却也同样会给我们本身带来不小的好处。”
“这两种获取‘力量’的方式,本来就不能算是完全冲突的,那为什么就不能两头都紧紧握在手里,未来………谁知道二者之间到底谁才是正确的?”
“仅凭猜测就要进行否定,这根本不是我们一直坚持的理念,毕竟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那些曾经存在但已经消失的众神,在嬴勾出现的今天来看,也显然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了。”
“话说的虽然没错,但前提必须是一切都在可控的范围之内。”陈老冷静道。
“如果那些异人到最后根本不听安排,甚至在融入世道之后因为手中的力量,像是普通人一样产生了对其他弱小民众的排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你凭什么认为事情一定就是不可控的,凭什么觉得那些会与普通人一样的异人,最终能够在异人这个群体之中占据话语权。”安老对着电话摇头反驳道。
“你这些话同样都只是一些没有证据的猜测,而且这些话也恰好说明了你对异人群体的不了解。”
“据说在他们异人的修行道路之上,倘若真的像是普通民众一样,那也肯定是在路上走不了太远的,而在修行路上走不了太远的异人,注定也只能是体系下的最底层,那还谈什么所谓的话语权。”
“那时候就算存在着工人协会一样的异人组织,在纯粹由异人构成的内部体系也一样会以力量为尊,而这一点………也正是我为什么如此放心他们融入的主要原因之一。”
“毕竟,除了嬴勾这种异类之外,能在修行道路上走远的异人,又有哪个是与我们之间不讲道理的存在。”
“那全性………就算是当年的无根生,又或是更远的那位黑衣宰相,在你我眼中又有哪个真能算是纯粹的恶人。”
“而且……”
“嬴勾会死在此次的事件当中,柳小江………可并不会随之彻底死去,他会作为我留在这世上最为长远的一道保险,时刻把控着异人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与平衡。”
陈老:“!!!”
柳小江三个字……
陈老显然是并不陌生的,毕竟到了他这种高度上的人,又有哪个会在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就愿意做好与敌人拼死对抗到底的准备。
了解不深,那可能是自己的能力问题,又或者是敌人隐藏的太好了,但要是一点都不去了解自己的敌人,那可就真的是在心里自负到没边了。
陈老当然知道柳小江究竟是谁,也正因为清楚柳小江代表着什么,他才会对安老此刻的这些话感到如此震惊。
柳小江……那就是嬴勾本人!
正是当前那个危及所有人的最大灾厄!
结果你却突然告诉我人们最大的敌人,居然是在努力帮忙解决当前最大的问题!
是帮手?!
“……您是不是太过分了,如果您一早就和那家伙说好了,那当前出现在事件中的牺牲,岂不都是您故意安排来送死的么。”安老在重新冷静下来以后,也难免对电话那头产生了一些恐惧。
毕竟,他从始至终都只觉得安老虽然有能力,但在某些方面上却远远要比自己更加仁慈,而方才那些对话也都足以证明他的这种认知没错。
然而……
“老陈,正如你最开始所说的那样,有时流血也是一种必要的情况,只要得到的利益足以抵消它就够了。”安老如今无比平静的话语,在陈老耳中听来却是充满了刺骨的寒意。
“如果不适当的流血,如何能让大家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又如何………才能用于警示大家犯错的后果。”
“不过,我与你的做法不同,你那种做法只会让人阵痛,而不会让人真正害怕病症,对症下药………要么死,要么转危为安,才能让人认识到生命的宝贵。”琇書蛧
“这虽并不是一件值得让人称赞的好事,但至少………能保证有用,毕竟这并不是真正的治病救人,我也并非什么行医多年的老中医,我能做的也只是让病人们,注意到自身病症严重的后果。”
“……老陈,等事情结束以后,我这庸医也就交给你来处理了,到时候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陈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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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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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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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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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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