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伢虽然被软禁在这座小院子中,实际待遇却不差,吃穿住用均不缺,还有一名老婆子负责他起居饮食,不过,这货显然没有半分感激,此刻心里还在咒骂着自己的族叔徐晋不念族亲之情。
忽然嘭的一声巨响,院门被暴力地踹开了,数名锦衣卫冲了进来,正趴在小榻上晒太阳的大伢吓得差点滚了下来,战战兢兢地道:“你们想干什么……咦,李五六?”
大伢惊讶地发现,此时冲进来的几名锦衣卫当中,有一人竟然正是光头矬子李五六。
李五六此刻换了一身飞鱼服,手执绣春刀,神气得很,嘿笑道:“重新介绍一下,本人李新,原是锦衣卫密探,现在是锦衣卫百户,隶属北镇抚司衙门!”
“锦衣卫密探……老李,你不是在逗我吧?”大伢讪讪地道。
李新冷哼一声:“老子可没空逗你,带走!”
李新一挥手,身后两名锦衣卫便凶神恶煞地上前把大伢给架了起来,后者这才明白不是开玩笑,惊惧地叫道:“你们干什么,老李……李百户,捉奸捉双,捉贼拿赃,小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就算你老人家是锦衣卫也不能随便拿人吧!”
李新眼珠一转,上前拍了拍大伢的肩头道:“徐大伢,念在咱们也曾相处一场的份上,本百户提点你一下吧。还记得前些天咱们在黑台山上的遭遇吗?”
大伢连忙点头道:“记得,可是黑台山的马贼跟我无关啊,老李你当时也在场。”
李新嘿笑道:“确实跟你无关,可是跟你那族叔徐晋有关,黑台山大当家三娘子的模样你记得吧?”
大伢脱口道:“记得,很漂亮…不不不,你刚才说什么,那三娘子跟我十叔有什么关系?”
“这个黑台山三娘子其实是白莲余孽,当年还在山东参与过造反,而你十叔跟此女有私情。”
“我说那个火儿怎么跟十叔像一模子里面出来的,原来……老李,你刚才说什么?白莲反贼?”大伢忽然意识到什么,瞬间面都有点变了。
李新阴阴笑道:“徐大伢,私通白莲反贼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作为族亲,你们怕也要受到牵连。”
听到可能要杀头,大伢这货差点吓尿了,惊恐地道:“老李,这都是十叔干的,不关我的事啊。”
“嘿,谁让你是徐晋的族亲,不关你事也关你事了,不止你,你们全族都跑不掉!”李新继续恐吓道。
大伢那货当场两腿一软,要不是被两名锦衣卫架着,此刻已经瘫倒在地上了。
李新眼中闪过一丝鄙夷,拍了拍大伢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徐大伢,本人给你指一条明路吧,待会见到镇抚大人便这么说……!”
大伢听完后将信将疑地道:“这样就能脱罪?”
李新点头肯定道:“当然,坦白从宽嘛,如果你能大义灭亲,举报徐晋不法阴私之事,不仅可以脱罪,甚至立功也说不定。”
大伢闻言眼前一亮,毫不犹豫地道:“好,就依你!”
很快,大伢便被带到了陆炳的面前,不过,此时陆炳也只能站着,因为嘉靖帝朱厚熜就坐在那,太监黄锦则站在嘉靖帝的身后。
大伢跪倒在堂前,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不过眼珠子却是游离不定,大概这就是相由心生了。
朱厚熜看着跪伏在堂下的大伢,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当初在上饶时他就十分讨厌爱贪小便宜的大伢父子俩。
陆炳朝李新暗使了个眼色,见后者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于是便厉声喝问道:“你叫徐金,乃靖海侯徐晋的本家侄子是吧?”
“是的,徐晋是小人的族叔,排行第十。”大伢低眉顺眼地答道。
陆炳又取了一幅画像丢到大伢面前喝问道:“这个女子你认识吗?”
这正是一幅薛冰馨当年的通缉画像,同样出自徐晋之手,不过却是别人临摹的副本,水平就差得多了,只有五六份相似。
大伢看了那幅画像一眼便道:“认识,她是黑台山的大当家,外号三娘子,前几天才见过来着。”
陆炳偷偷地瞥了一眼嘉靖帝的脸色,又问道:“这位三娘子是不是有个三岁左右的儿子叫火儿?”
大伢立即猛点头道:“对对对,小名叫火儿,大名叫薛阳,跟我十叔长得可像了,一个模子里出来一般。”
虽然徐晋早已经坦白承认过了,但此时在大伢口中得到证实,嘉靖帝还是怒火中烧,黑着脸一言不发,这也难怪,他一直对徐晋信任有加,但后者却在这件事上隐瞒了他,而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徐晋竟然不顾性命也要保护那白莲妖女,甚至不惜违抗君命,而且还陷害忠良。
失望与愤怒相交织,此刻朱厚熜的心情糟糕透了!
陆炳见状暗喜,继续问道:“本镇抚听李新说,你假借靖海侯的名义走私货物出塞,卖与鞑子牟利是吧,可有这么回事?”
大伢立即惶恐地道:“回大人,确实有这么回事,可是小的并没有假借十叔的名义,跟鞑子做生意是经过十叔本人同意的,而且这门生意名义上是小的,不过绝大部份收益都孝敬了十叔,小的只是赚点儿跑腿钱。”
嘉靖帝本来还黑着脸的,闻言顿时双眉一扬,露出狐疑之色。陆炳却是暗叫不妙,暗骂大伢蠢货,他本来只是想让大伢证实徐晋纵容族亲走私,岂料大伢这货用力过猛,为了脱罪,竟然直接把屎盆子扣徐晋头上,说走私生意是徐晋本人的!www.xiumb.com
“徐金,话可不能知说,靖海侯可不是缺钱的主,会看得上这点蝇头小利?”陆炳厉声喝问,一边目光凌厉地盯着大伢。
可惜大伢那货根本没领会陆炳的意思,继续信誓旦旦地道:“大人,此事千真万确,我十叔虽然富有,但是谁会嫌银子多呢?更何况跟鞑子做生意可不是蝇头小利啊,走一趟可以赚十几两银子呢!”
黄锦终于忍不住噗嗤地失笑声道:“皇上,这家家伙不是来搞笑的吧,靖海侯从南洋和倭国运回来的银子就价值近两千万两,说句不好听的,手指缝里随便漏点儿都不止几万两,犯得着派自己的侄子到边地做十几两银子的走私生意?也不怕笑掉人大牙!”
朱厚熜恶狠狠地盯着大伢,说不出的厌恶,先不说徐晋是大明国库的财神爷,他还是自己内库的财神爷呢,顺丰车马行和明镜斋每年的分红加起来就有几万两,而且,朱厚熜知道徐晋名下还有红茶生意,再加上每年都有几千两银子的俸禄,根本不是缺银子的主。所以,说徐晋为了银子指挥族亲跟鞑子做走私生意,朱厚熜打死也不信。
“皇……皇上?”大伢有点懵了,敢情坐在座上这位小白脸竟是当今皇帝啊。
陆炳本来还想借大伢再阴徐晋一把,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急忙补救道:“大胆刁民,竟敢恶意诬陷中伤靖海侯,来人,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大伢一听登时吓坏了,五十大板?这不是要命么,一指李新大叫道:“皇上,是他……”
李新面色微变,飙上前一记重膝撞击在大伢的嘴巴上,后者当场惨叫一声,带血的断牙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上下嘴唇都烂了,可见这一膝用力之狠。
“啊啊啊!”大伢痛得眼泪鼻涕直流,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李新趁机架起他便要拖到外面用刑。
“且慢!”朱厚熜忽然喝道。
陆炳和李新两人均暗叫不妙,倘若被皇上知道大伢是受自己指使诬陷徐晋的,那麻烦就大了。
陆炳和李新正忐忑之际,却听嘉靖帝厌恶地道:“这种腌渍货色留着也是浪费粮食,砍了!”
陆炳和李新闻言松了口气,后者连忙大声领命,然后把大伢像死狗般拖到外面,一刀便结果了性命。
……
是夜,明月高悬,厅内点燃了三根蜡烛,照得亮如白昼。徐晋和嘉靖帝两人盘腿坐在榻上静静地对弈,没有交流,大家都下得十分认真。
陆炳心情复杂地站在嘉靖帝的身后,面色阴晴不定,他不明白,人证物证俱在了,皇上为何还不下令把徐晋抓起来。
只见棋盘上黑白子犬牙交错,已经下了上百手子。这时,嘉靖帝捻起一枚黑子,啪的敲在棋盘上,屠掉了白子的一条大龙,然后一边捡子一边淡道:“朕把大伢给砍了!”
“为什么?”徐晋轻蹙了蹙剑眉问。
“他今日在朕面前说,是你指使他跟鞑子做走私生意的。”
“噢,皇上你信?”
朱厚熜挑了挑眉道:“朕当然不信,所以朕把他砍了,这种人留着也是祸害,你不好动手,朕便帮你动手了。”
徐晋捡起一枚白子点在棋盘上,平静地道:“皇上年少气盛,以屠大龙为乐,然而却容易忽略了全局。”
朱厚熜仔细看,才发现自己竟然输了,皱了皱眉道:“朝中大臣已经得知朕在右玉县了,贾咏和席书两个老家伙正在赶来途中,朕明日得回京了。”
徐晋点头道:“皇上乃一国之君,万乘之躯,确实不宜在这里逗留得太久,消息倘若传到鞑靼人耳中,怕是对皇上不利,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上还是赶快回京吧。”
朱厚熜心中微暖,沉声道:“徐卿,朕知道你只是一时糊涂被那白莲妖女迷惑了,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只要你承诺与白莲妖女断绝关系,朕便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如何?”
徐晋叹了口气地道:“皇上,臣自问算不得圣人君子,但也不是渔色之徒,又岂会被美色所迷惑,这只是作为男人和父亲的责任罢了,臣实在不想欺骗皇上,如果让臣抛下馨儿母子不顾,甚至出手伤害她们,臣绝对办不到。”
朱厚熜剑眉一挑道:“朕不需你出手伤害她们,只要断绝关系不相往来即可,其他的朕自然料理,就好像大伢一样,你不方便去做的,朕替你做了!”
徐晋摇了摇头道:“臣不想馨儿母子受到伤害,不管是谁出手,皇上,既然她们已经脱出塞外,难道就不能放她们一马?”
朱厚熜面色一黑,怫然离开了大厅。
陆炳见状暗喜,幸灾乐祸地嘿笑道:“徐大人真是……重情重义,陆炳万分佩服,明日在下定准备一辆舒适的囚车,把徐大人风风光光地押解回京的。”
第二日,徐晋果然上了一辆十分舒适的囚车,不过负责押解的人却是韩大捷。
“徐大人,得罪了!”韩大捷站在囚车旁,神色复杂地道。
徐晋点了点头,从容地进了囚车,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次顶多就是削职夺爵,朱厚熜这小子断然不会狠心到要自己命。当然,徐晋也做了两手准备,真到必要的时候,他还有办法保命。
对于徐晋来说,家人的安全才是首要的,至于当不当官他无所谓,他是穿越者,骨子里没有那种愚忠儒家思想,假如嘉靖帝最后真要他的命,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囚车中铺了厚厚的毛毯,坐着十分舒适,还搁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有点心和水,甚至还有水果,待遇倒是十分优厚。
有时,缘分这事确实十分巧合,徐晋的囚车离开右玉县,驶往宣府的途中竟然遇到了另一辆囚车,车内之人长了一双倒八字眉,一脸愁苦,竟然正是巡按甘肃的陈九畴。
陈九畴由于误报吐鲁蕃首领满速儿已死,被嘉靖帝下旨革职查办,锦衣缇骑两个多月前便赶往肃州抓他了,由于中途遥远,囚车走到现在才回到大同,正好遇上了徐晋。
陈九畴可就没有徐晋的待遇了,不仅脖子上戴了沉重的枷锁,脚上也戴了脚镣,整个人看上去病蔫蔫的,瘦成了皮包骨,衣衫褴褛,跟街头的乞丐似,甚至比乞丐还不如。
“老韩,把陈大人请到这边囚车来吧!”徐晋吩咐道。
徐晋现在虽然已经身陷囹圄,但天知道会不会咸鱼翻身,所以负责押送陈九畴的锦衣卫倒是不敢不给面子,爽快地答应了徐晋的要求,打开陈九畴的枷锁,把他送到徐晋所在的囚车上。
囚车内,徐晋和陈九畴两人四目相视,无不百感交杂。想当年陈九畴奉命巡按甘肃,路过京西五百营的营地时遇上了徐晋,徐晋还送了他几杆燧发枪,预祝他旗开得胜。
然而数年后,两人竟然在囚车中相遇了,正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啊!
……
PS:1、由于现在本章说禁了,只能在正文后面加说明。
2、昨天的请假通知发到作品相关去了,不知大家有没有看到。
3、由于前面有几十章的内容被屏蔽了,笔者正在忙着修改,修改审核通后会放出来,所以更新要缓缓,今日一更。望诸位书友谅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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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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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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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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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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