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县衙二堂中弥漫着诱人的酒香和肉香,一共摆了三席,徐晋、仇县令、监军周良、岑蓝等人居首席,武将的地位终究是低些,所以五百营众将,还有狼兵的几名小头目均被安排在次席。当然,王林儿戚景通等武将也乐得自在,跟一帮文绉绉的家伙同桌吃饭简直就是找罪受。
正当众人入席坐落,准备起筷时,一名衙役却急急脚地跑了进来道:“县尊大人,谢阁老来了!”
话音刚下,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昂然迈进了二堂大厅,老家伙尽管穿着朴素,但是气场却很足,在座的官员士绅皆是凛然离席迎了上去。
徐晋心中一动,在余姚县能被称为谢阁老的,应该就是三朝元老谢迁了,话说当初朱厚熜登基后还下过旨召他回京复职呢,不过谢老头却以年纪大为由拒绝了。
徐晋本来就不是喜欢拿捏架子的人,更何况这位谢阁老比自己的授业恩师费宏资格还要老,所以也跟着离席迎了上前。戚景通王林儿等人见到大帅都离席相迎,很自然都站了起来。
“在下徐晋,见过谢阁老!”徐晋十分客气地执晚辈之礼。
谢迁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了徐晋一遍,见到眼前这名年青人气质从容沉稳,风度翩翩,不由神色稍霁,淡道:“不敢当,老夫现在只不过是一名闲云野叟,当不得总督大人阁老之称。”
在场一众士绅均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如今朝堂之上“大礼议”之争正是激烈,以张璁、桂萼、霍韬为首的新贵派,对阵以杨廷和为首的濮仪派,斗得那叫一个满城风雨。
徐晋虽然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站过队,但他是皇上身边的宠臣,简在帝心,而当初张璁的大礼疏正是通过徐晋之手逞给皇上的,再加上霍韬也是徐晋的直系下属,彼此关系密切,所以朝臣都自动把徐晋归为新贵派,甚至认为他才是新贵派的幕后老大,张璁、桂萼、霍韬三人只是在台上摇旗呐喊的马前卒罢了。
谢迁如今虽然不在朝堂,但是朝堂大事还是十分关注的,他支持杨廷和,反对嘉靖帝为生父在大内立庙,反对嘉靖帝给生父的尊号前加“皇”字,更加反对嘉靖帝尊生父为皇考。谢迁认为,兴王朱佑杬生前没当过一天的皇帝,在尊号前加“皇”不合礼制,在大内立庙供奉,享受皇帝国礼更加万万不该。
所以,一众士绅都心知肚明,谢阁老现在就是冲着徐晋来的,这不,见面第一句话已经透出了淡淡的火药味了。
徐晋自然也察觉了谢迁语气不善,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道:“谢阁老言重了,仇大人,快快给谢阁老加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面人,谢老头虽然卯足劲而来,不过此时也不好发难,拄着拐杖昂然入席,不过这老家伙还算有点风度,并没有占据徐晋的首位,而是坐了次位,毕竟徐晋乃直浙总督,乃现职的朝廷大员,他这个退休的阁老也不能凌驾于上。
大家重新落坐,一众士绅的表情各异,内心却是雀跃万分,坐定定准备看一出好戏。同席的,估计就岑蓝这个异族女子浑然不觉,此女看着满桌的佳肴美酒,早就馋得摩拳擦掌了,见到众人起筷,立即便开启了吃货模式,酒到杯干,风卷残云。
在座一众士绅见状都傻了眼,不过,大家也不好跟一个异族女子计较,再加上此女吃得两腮鼓鼓的样子分外的可爱,毫无疑问,大家对美女的忍耐限度都很高,若是换着一个丑八怪,吃得跟只蛤蟆似的,估计都要出言喝斥了。
酒过三巡之后,谢迁轻咳了一声,众人不由精神一振,都知道好戏要开锣了,均放下酒杯筷子,只有岑蓝还在海吃胡塞,见到大家都停下手,此女还鼓着腮一脸的好奇。
谢迁皱眉睨了岑蓝一眼,捋着须振振有词地道:“三代以前,圣莫于舜。三代以后,贤莫于汉光武。徐大人以为然否?”
徐晋虽然连中五元探花及第,但只是把科举当成一块改变命运的敲门砖罢了,科举通关后便把四书五经束之高阁了,哪里有心思钻研什么学问,此时谢迁突然文绉绉地来了一句,徐晋一时倒不明白这老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于是顺着对方的语气点头道:“然也!”
徐晋这一点头,在座的士绅瞬间表情精彩了,仇知县不禁暗暗摇头,这位徐总督终究是太年轻了,这么轻易就着了谢阁老的道儿。
谢迁浑浊的老眼精光一闪,徐晋便知道坏了,果然,这老头立即抑扬顿挫地大声道:“三代以前,圣莫于舜,未闻追崇生父瞽叟;三代以后,贤莫于汉光武,亦未闻追崇生父南顿君。今皇上以小宗入继大宗,继承大明之皇位,理应以孝宗为皇考,入嗣孝宗一脉。
然而,如今皇上却听信佞臣张璁等谗言,欲在大内为生父兴献帝立庙供奉,并尊为皇考,如此置先帝于何地?此事于礼不合,有悖君臣父子之礼制,徐大人以为然否?”
徐晋不由恍然大悟,原来,谢迁这头老狐理是故意挖了个坑给自己跳,逼自己在“大礼议”中表态站队啊,麻麻批,这老头真够坏的!
话说徐晋之所以从来不在公开场合表态站队,就是想置身事外。原因有两个,第一,徐晋觉得这种争论毫无意义,于国计民生没有半点益处,有空在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干点实事;第二,徐晋深知朱厚熜对父亲朱佑杬的感情之深,不给他老子弄个皇帝的称号是不会罢休。徐晋既不想左右朱厚熜,也不想因为这种事与一帮守旧但正直的大臣斗得你死我活。
所以,徐晋一直置身事外,只是把张璁、桂萼、霍韬这些人推到了台前。
但是,现在谢迁阴险地挖了个坑逼徐晋表态站队,如果徐晋此时对谢迁的话表示同意,那无疑站到了嘉靖帝朱厚熜的对立面上了。被自己最信任的臣子背后捅一刀,朱厚熜那小子估计要暴跳如雷了,一旦徐晋与朱厚熜君臣之间出现裂缝,那徐晋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所以说,谢迁这坑挖得不可谓不恶毒。当然,谢老头估计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恶毒,他会觉得自己是在坚持真理,只要制服了徐晋这个新贵派的幕后“老大”,还愁张璁这些跳梁小丑闹得出风浪来?
当然了,徐晋这时也可以表态反对谢迁的观点,但这无疑等于自打嘴巴,因为谢迁刚才问他“三代以前,圣莫于舜。三代以后,贤莫于汉光武”这句话对不对时,而徐晋已经表示认同了。
所谓的三代,指的就是夏商周,三代之前的圣人,没人及得上舜,而三代之后的贤君,没人及得上汉光武帝刘秀,而两人登基为帝后,均没有给自己的生父追封皇帝的称号。因此,谢迁的意思很明显,如今皇上要追封自己的生父为皇帝,那就是不圣不贤,就是有悖于礼制。
谢迁以上古舜帝,以及光武帝刘秀为论据,徐晋一开始同意了论据,现在再来反对谢迁结论,岂不就是自打嘴巴了?
所以,现在徐晋是骑虎难下啊,谢老头忒的阴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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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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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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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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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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