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末秋初,秋老虎还在天上恣意地释放着余威,杭州城的临时总督衙门内,新任直浙总督徐晋同样也在发威,暴力地握碎了一只青花瓷茶杯,双眼布满了血丝,仿似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正在伺机择人而噬。
在场的浙江巡抚、左右布政使、都指挥使、提刑按擦使,各卫所指挥使等,一众文武官员皆是肃然而立,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整个议事大厅内静得落针可闻。
话说自从奉旨担任直浙总督后,徐晋立即便调兵遣将围剿各地的倭贼,然而沿海那些地方卫所军却全是扶不起的阿斗,战斗力就跟纸糊一般,全部把仗打得一塌糊涂,还连连损兵折将。
现在是七月底了,直浙两地调动的卫所军队已经超过十万,然而围剿了近半个月,非但没有把各地的倭贼镇压下去,倭贼们反而越战越勇,实力越战越强,战火也越烧越旺。
面对目前糜烂的局面,以及一群不争气的卫所兵将,徐晋这个直浙总督气得是夜不成寐,还长了一嘴的泡,而今天收到宁波府急报的一条坏消息,徐晋终于忍不住暴怒爆发了,当场就捏碎了一只茶杯。
事情是这样的,五月初那会,夏言为了围剿双屿港,调动了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兵马,后来又调动了松江府的金山卫参战。事后,金山卫的三千人马返回了原驻地,而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兵马,以及戚景通率领的两百名五百营悍卒,则一直留在夏言身边听侯调遣。
由于夏言的厉行禁海政策,得罪了宁波本地的利益集团,导致其被地方官绅架空,政令不通,地方的卫所军队也对他阳奉阴违,所以王直部侵扰宁波府沿海时,夏言真正能指挥调动的军队就只剩下扬州卫和高邮卫那三千人马,以及戚景通率领的两百名悍卒了。
前不久,王直麾下一名悍匪率兵攻打宁波府属下的奉化县,奉化县县令急忙向夏言求救,夏言当即派出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人马驰援。
谁知那奉化县县令韩嶂却是在本地士绅的挟持之下,秘密投降了王直,向夏言求救只是个圈套而已。所以扬州卫和高邮卫的三千人马赶到奉化,立即便遭到了埋伏,差点便全军覆没了,两名千户和四名副千户全部战死,扬州卫百户俞大猷只带着八百残兵突围,逃回了宁波府城。
如今王直麾下已经陈兵在宁波府城下,尽管宁波府城墙高城深,但是城内的守兵不多,再加上地方官员阳奉阴违,若是城中有奸细私通王直,那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夏言只能向徐晋发信乞援。
碎裂的茶杯扎伤了徐晋的手,估计是出血了,那刺痛感倒是让徐晋迅速地冷静下来。毕竟两世为人,曾经商海沉浮大半生,徐晋深知以自己目前的状态,实在不宜作出决策,自己需要彻底冷静,理顺理路,寻找出扭转局面的突破口。
所以徐晋果断地宣布暂时散会,厅内的一众文武官员皆是松了口气,纷纷行礼告退。众将官一走,王林儿便忍不住道地:“大人,要不让五百营出战吧。”
徐晋果断地摇头拒绝了,五百营虽然强横,是他手中的一张王牌,但毕竟人数太少了,而且还有一大半是没有燧发枪的新兵,即使是派了出去,面对数以万计的贼兵,委实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而且,夏言的遭遇也提醒了徐晋,身边必须有一支可靠的队伍,要不然有官绅私通贼人,把自己这个直浙总督给直接端掉,那乐子就大了,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徐晋是不会把五百营派出去的。
徐晋离开了前殿,背着双手信步往后衙行去,一边行一边琢磨着扭转局面的突破口。
为了防备倭寇,大明在沿海一带设立的卫所并不少,总兵力估计不下二十万,但是立国至今一百五十多年,大明的方方面面都在走下坡路,卫所屯田制遭到严重破坏,卫所军卒生活无以为继,出逃的现象十分严重,所以目前沿海卫所的总兵力至少要打个七折。再加上兵备废弛,兵员素养奇差,造成卫所军战斗力严重低下,将熊熊,兵怂怂。
徐晋以为,沿海卫所军的战斗力严重低下,这是造成目前困局的最主要原因,但是,知道原因又如何?战争并不是考试,“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一套可不管用,现在这局势也根本容不得徐晋慢慢练兵,他急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
然而,光靠那些纸糊的卫所兵,能守住阵脚就不错了,要想取得大捷,难!
所以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调兵,调一支强悍的精兵前来支援,可是这支精兵在哪?
大明边兵的战斗力算是最强的,但是远水难救近渴,更何况大明北边的鞑靼虎视眈眈,边兵难以抽调,就算能勉强抽调出来,北方的边兵不熟悉南方气候和地形,估计战争力也会大打折扣。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国库用度紧张,如今调动十万卫地方卫所军,每日的花费就如同流水一般,户部已经是勒紧裤腰带了,若是再不远万里调动边兵,军饷从何而来?所以,调动边兵根本不现实!
徐晋愁眉深锁,穿廊过门回到后院,忽闻悠扬的琴声从屋内传出,于是收起繁杂的思绪,举步行进了屋内。m.χIùmЬ.CǒM
徐晋刚迈过门槛,屋内的琴声便嘎然而止了,数对妙目齐齐望了过来。
此刻的屋里,王翠翘一身湖绿色长衫,坐在一架古琴前,婉约动人如画,初春初夏俏立在一旁,三张绝丽的俏脸交映之下,更是让人赏心悦目。
“老爷!”初春初夏甜笑着迎了上前,瞬时幽香扑鼻。
王翠翘站起来微福了礼,恬然一笑道:“翠翘见过徐大人。”
王翠翘气质恬静而灵气,让人见之忘俗,徐晋心情莫名的好转,微笑道:“翠翘姑娘不便多礼。”
此时初春初夏却是注意到徐晋右手包扎着的纱布,不由惊道:“啊,老爷,你受伤了。”
初夏紧张兮兮地拆开绷带检查,初春急急则转身去拿药箱。王翠翘也从古琴后转出来,那张风华绝代的俏脸上亦露出了担忧之色,不过却不好意思像初夏那样抓起徐晋的手细看。
徐晋神色轻松地道:“只是不小心划破了皮,并不碍事。”
初夏看到老爷的手确实伤得很轻,这才松了口气,撅着小嘴埋怨道:“老爷咋这么不小心,把手心都刺破了,老爷身边的士卫也真是的,会不会保护人啊。”
王翠翘黛眉轻皱,看了一眼双目带赤,明显消瘦了的徐晋,心里不由暗叹了口气,如今大明万里海疆的局势她也有所耳闻,只是她一介女流,只会拂琴弄箫,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徐大人似乎心绪不宁,不如翠翘为大人吹奏一曲如何?”王翠翘轻道。
徐晋正想静一静心,闻言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自当洗耳恭听王大家的神曲仙音。”
王翠翘禁不住微嗔了一眼,不过徐晋还能说得出俏皮话来,她倒是稍稍有点放心了,让秋雁从盒中取出那管竹箫,轻轻地抵在樱唇之间,纤纤十指如莲花开落,幽幽悦耳的箫声随即奏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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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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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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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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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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