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梅时节家家雨,青草池塘处处蛙。
有客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每年的农历五六月份,江南梅子成熟的时候,梅雨时节便会如约而至,嘉靖二年的梅雨也不例外,暖湿季风把海洋充沛的水汽带到了长江中下游一带,往往雨水连绵旬月不止,着实恼人得很。
断断续续的雨水,忽大忽小,已经接连下了五天了,空气仿佛都能拧出水来,站在楼船上往外望去,但见运河两岸烟雨迷朦,给苏州这片婉约的江南水乡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钦差楼船在运河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船头上那一幡玄黄团龙旗早已被雨水打湿,不大不小的雨滴打在甲板上发出淅淅沥沥的轻响。
徐晋是五月十六日这天离开扬州城的,乘船沿京杭运河一路南下,由于在沿途的州县有停留,所以历时十天才进入苏州地界,约莫再有小半天就能抵达苏州府城了。
扬州那边的事已经基本了结,土地清丈工作也打开了局面,新任的扬州府通判朱纨会严格执行下去,所以徐晋也没必要继续待在扬州城,于是便乘船继续南下巡视,督促各府县加紧推进土地清丈工作。
徐晋在扬州府抓了知府江平,板倒了背景深厚的两淮盐运使施浩然,还撸掉了大批参与走私的官员士绅,这无疑起到了杀鸡儆猴的震慑作用。
所以徐晋所过处,各州府的地方官员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自然也就没人敢阳奉阴违,一个个都老实地贯彻落实土地清丈政策,毕竟一旦被徐砍头抽查到,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按照计划,徐晋会沿着京杭运河一路巡视南下,由于苏州府是仅次于扬州府的大府,徐晋打算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的,接着便会继续南下浙江杭州府。
话说钦差副使夏言自从拿下了双屿港,已经来信好几回催促徐晋南下了,因为他在浙江宁波抓了不少参与走私的士绅商贾,又或者给走私提供保护的官员,其中便包括宁波府知府赵瑞。
另外,夏言还在宁波府境内大肆搜查民间私藏的海船,找到后立即予以捣毁,所以彻底激怒了当地的利益集团,弹劾他的奏折雪片般飞往南京和京城,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他快要顶不住了。
徐晋这回倒是不急于跑去给夏言擦屁股了,正好借此机会让这头犟驴吃点苦头,所以乘着楼船不紧不慢地南下,巡视的闲瑕之余还跑去游览沿途的名胜古迹,忽悠得很!
钦差楼船的船舱很宽敞,外面雨雾迷朦,船舱里却是十分干爽,气氛也轻松温馨。
此时,徐晋正品着俏婢初春沏的洞庭碧螺春茶,初夏唇间的玉箫正吹出婉转动听的箫音,这小妮子跟王翠翘学习了月余,这箫吹得是有模有样,颇有几分火候了。
王翠翘一身翠绿的裙裳,正襟危坐在一架古琴前,婉约如画一般,纤纤素手在琴弦上跳跃出一连串悦耳的音符,与箫音相和应。
从旋律听得出,两女正在合奏一曲《仙剑问情》,此时王翠翘终于轻启朱唇起唱了:“细雨飘,清风摇,凭借痴心般情长……”
不得不说,王翠翘这把嗓子得到过上帝的眷顾,这一开口,那天籁一般的歌声顷刻让人精神一震,紧接着便是沉醉在其中。
听王翠翘唱曲无疑是一种享受,如果能看着她唱曲,那更加是神仙般的享受,绝色顷城的恣容,绝代无双的唱功,堪称完美!
然而这种神仙般的享受,徐大人已经享用了很久,甚至是有点上瘾了。就在王翠翘的伤势大好后,徐大人几乎天天厚颜跑去听人家王大家唱曲,甚至不惜“作”了很多新曲跟王大家共同“探讨”,而且这次南下杭州也把王大家带上了。
于是乎,蝉联三届花魁的王大家成为徐大人的私人歌唱家,当然,徐大人也成了王大家的御用作曲作词人。而且,徐晋的“高产”着实把王翠翘震惊得无以复加,她实在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以每天都作出一首新曲来,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渐渐地,王翠翘对徐晋层出不穷的新曲已经习以为常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变成了麻木。有时王翠翘甚至觉得,自己只要跟在徐晋身边,根本不再需要去周游列国采风,因为徐晋作的曲她都唱不完了。
“情天动,青山中,阵风瞬息万里运。寻佳人,情难真,御剑踏破乱尘……如有你相伴,不羡鸳鸯不羡仙。”
一曲终,琴声箫声皆歇,只余窗外潇潇雨声,荡气回肠的动听歌声却仿佛在耳畔回响缭绕。
徐晋轻吁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感叹,秋雁已经摇头晃脑,粗着嗓道:“翠翘姑娘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余音绕梁三月不绝矣!”
秋雁说完便掩着嘴咯咯地娇笑道:“徐大人能不能换一套说辞,别说我家小姐,就连婢子都听腻了。”琇書網
初春和初夏这两名俏婢亦是忍俊不禁。
徐晋哑然失笑道:“那本官便换一套说辞好了,翠翘姑娘这曲唱妙哉妙哉,简直好听到勾魂夺魄,让人欲罢不能啊。”
正准备喝口茶水润润喉咙的王翠翘差点便喷了出来。秋雁咯咯地笑道:“徐大人,难道我家小姐的容貌没有勾魂夺魄,没有让人欲罢不能?”
徐晋不由大汗,这巴辣婢子还真的什么都敢讲啊。王翠翘双颊如同火烧一般,羞恼地嗔了婢女一眼,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故意掩饰尴尬,竟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可把秋雁吓着了,小姐眼下虽然已经大好,不过伤势还没完全康复呢,可别有什么反复才好,当下也不敢再贫嘴了,连忙担忧地上前轻抚王翠翘的后背。
幸好,王翠翘咳了片刻便平伏下来,徐晋关心地问:“翠翘姑娘,感觉哪儿不舒服了?要不要停船靠岸找大夫?”
王翠翘心中一暖,微红着脸摇了摇头道:“不碍事,喝水呛着了。”
徐晋闻言这才稍放下心来,倒是不好再让王翠翘继续唱曲了。
估计是刚咳完的原因,王翠翘此刻两眼水汪汪的,那善睐明眸看着徐晋,浅笑道:“楼船听雨,江南如烟,此情此景,徐大人不是应该有好诗词助庆吗?”
此言了,舱内众人均是眼前一亮,初夏这小蹄子更是唯恐天下不乱,拍着手掌欢笑道:“对对对,老爷很久没做新诗词了。”
徐晋不由苦笑不迭,在诸女目光注视下,只好起来在船舱内踱步,脑子飞快地搜索着,忽然灵光一闪,微笑道:“有了!”
徐晋的诗词名声在外,这么短的时间便有腹稿,诸女均不觉得惊讶,反而认为这才是正常的,均眸光炙炙地往徐晋望来。
徐晋不由暗叹,有时名声太盛也不是好事啊,看来以后绝对不能再轻易作诗词了。
徐晋背着双手在窗前站定,看着外面的风雨徐徐吟道:“风雨潇潇濯九州,浪淘天地入东流。却余人物淘难尽,又挟风雷作远游。”
徐晋刚刚吟完,初春初夏已经满眼崇拜地鼓起掌来。
王翠翘美眸炙炙地看了徐晋一眼,此诗的风格跟徐晋以往的诗词一般,一如既往的豪迈磅礴,顿时把婉约温柔的江南烟雨碾得粉碎,唉,不知咱们的徐大人此番南下,又要给沿途的州府带来多少风雷急雨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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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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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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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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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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