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菜市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卖菜的摊档,不过许多摊档却没有人看顾,因为小贩们都聚集在菜市口的一份告示前。
这一份由衙役刚张贴上去的告示,摊贩们都好奇地围上前看热闹。
“上面写的是什么啊?哎,卖鱼强,快看看告示写的啥!!”
摊贩们绝大部份都不认识字,于是纷纷询问识得字的卖鱼强。
那卖鱼强年约三十许岁,上过几年书书塾,倒是认得几个字,一边好整以暇地挠着发痒的屁股,一边在众摊贩簇拥之下来到告示前。
“我看看……咝!!”卖鱼强抬头看了一遍告示,顿时惊得倒吸一口冷气道:“我的个乖乖哟,通判大人要砍人头,足足二百三十五颗人头啊。”
四周顿时响起一阵咝咝的吸冷气声。
有人将信将疑地道:“卖鱼强,你没骗人吧,砍两百三十五颗人头?”
卖鱼强指着告示大声道:“骗你们有钱赚啊,告示上写得一清二楚了。今天午时三刻,在北城外建法场,通判大人要亲自监斩二百三十五名贼兵,啧啧,大手笔啊,咱们铅山县还没试过一次砍这么多人。”
“我的妈呀,两百多颗人头啊,堆起来得有多高?”
“阿弥托佛,上天有好生之德,通判大人这做法太残忍了。”
“嘿,豆腐花(卖豆腐的老婆子,姓花),要是这些贼兵杀了你的男人儿子就不会这样说了。”
“可不是,我听说这些贼兵是一路追杀巡抚大人而来的,孙巡抚多好的人啊,竟被这些畜生害死了。而且这些贼兵一路上烧杀抢掠,就连费阁老家也被杀了上百人,其中还有不少婢女被这些畜牲糟蹋了。依我说,杀得好,这些畜牲就该统统砍掉脑袋。”
“对,杀得好,我也听说了,这些贼兵原大部分是鄱阳湖中的水贼,还有就是监狱里释放出来的囚犯,都是些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坏胚子。”
“不管咋说,这热闹必须凑,啧啧,一次砍掉两百多颗脑袋啊,这辈子怕是没机会看第二次了。”
与此同时,铅山县四城门外也同样张贴了告示,新任通判徐大人要在城北外设法场砍人头的消息,瞬间像惊雷般传遍了整个铅山县城,震动所有官员士绅,尤其是那些抱着观望态度的骑墙派。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如果说灭掉攻击费家的一千叛军是徐晋点的第一把火,那么今天一次砍掉两百多人就是第二把火。
…………
春茗居是铅山县较为高档的茶室,几名书生正在靠窗的位置,一边吃着茶点,一边高淡阔论,谈论的话题自然是通判大人中午要砍两百多人头的事。眼下这件事已经成为全城的焦点。
“宁王起兵造反,此等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只是通判大人未经上报提刑按察使司便擅自砍那么多人,是不是有点专权了?”
“王兄此言差矣,如今南昌已经落入了反贼宁王手中,提刑按察副使许逵大人仗义死节,按察使杨樟从贼,试问通判大人如何上报?莫不成还要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文书入京,等待刑部的批复?”
“嗯,所言极是,古语云:乱世当用重典。如今宁贼起兵十万猛攻南康和九江,贼匪吴三八一路劫掠州县,来势汹汹。局势危急糜烂,徐三元必须使出雷霆手段震慑群小才能稳定人心。”
“话虽这么说,但砍杀数百人的手段太过酷烈了,不是仁者所为。”
当……
这几名书生正聊得兴起,忽然一阵杯碟摔碎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几人的高谈阔论。
几名书生不悦地转头望去,只见一名富家少爷往桌面上放了一锭银子,率着一众奴仆狼狈地走出春茗居大门。
这名富家少爷不是别个,正是去年跟徐晋起过冲突的方家三少方天佑。而方三少此刻正脸色发白,脚步虚浮,心里害怕啊。
方天佑作梦也没想到,跟自己有梁子的徐晋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手握生杀大权的广信府通判,节制诸县兵马,最要命的是他还在铅山县设衙办公。
前些天方天佑就被老爹方添福警告过,这段时间老实待着别惹事,因为就连在县衙当主薄的二叔方添禄都被“穿小鞋”了。所以方天佑这几天都老实多了,最喜欢去的斗馆也不去了,只是跑来茶馆喝茶。
然而,这货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徐晋今天要设法场砍人头的消息,而且一砍就是两百多人,所以方大少当场就被吓得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姓徐的狠啊!
方天佑当下不敢再在街上乱逛了,直接便带着奴仆回家,结果刚进了大厅就碰到老爹方添福和二叔方添禄在说话。
方添福见到儿子从外面回来,本来心情就不好,顿时怒喝道:“兔崽子又跑街上给老子惹事去了?”
方天佑缩了缩脖子,委屈地道:“爹,孩儿只是去茶馆喝完茶就回来了,可没惹事!”
方添福神色稍缓,喝斥道:“滚进去吧,这段时间尽量少出去招摇,书院也暂时别去了。”
方天佑如逢大赦,立即带着众奴仆溜回内院。
方添福脸色冷沉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问道:“二弟,这几天姓徐的没有诘难你吧?”
方添禄轻咳了一声道:“那倒是没有,或许是我多心了。”
方添禄是县主薄,主管刑狱方面的文书工作,正因为如此,那天徐晋才第一个找他负责审讯俘虏。
当时方添禄还以为徐晋是故意给他穿小鞋,但今天的砍头告示一出,方添禄才意识到,徐晋要求三天内拿出俘虏名册似乎并不是有意刁难,而是要赶在巡抚大人头七的当天行刑啊。ωωω.χΙυΜЬ.Cǒm
所以,此时方添禄心中隐隐生出一丝后悔,本来方家和徐晋的关系就不和谐,偏偏自己还推了徐晋派给自己的第一份差事,怕是更恶了对方。
方添禄正容道:“大哥,这个徐晋虽年纪轻轻,但手段却是凌厉,咱以后还是不要招惹他了。”
方添福嘴角露出一丝嗤笑道:“大哥我又不是白痴,人家现在手握大权,招惹他找不自在啊!”
方添禄蹙眉道:“大哥,要不你家里那小妾还是赶出去吧,省得被抓住了把柄。”
话说方天福有一名庶出的女儿嫁给了南昌府同知柯正为妾,如今柯正跟着宁王造反了,方添禄自然担心会牵连到方家,所以建议大哥把这名女儿的生母赶出方家,以此来撇清关系。
方添福不以为然地道:“二弟不必担心,徐晋想用此来拿捏我还办不到。费家老二费采与宁王有连襟的关系,要动也是先动他。徐晋若是敢用这个理由动我方家,可堵不住悠悠众口。
嘿,更何况现在宁王手下的吴将军正率大军杀来,最后鹿死谁手还说不定呢。没必要这么早就选边站队。”
方添福闻言点了点头道:“大哥所言极是,那我们便静观其变吧。”
正如方家,此刻铅山县城中的官员士绅们都在重新审视自己的立场定位,要知道这位新任通判虽然年纪轻轻,但却不是省油的灯啊,两百多颗人头说砍就砍,啧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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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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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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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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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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