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府中有一处院落筑起了一座三层高的秀楼,周围植满了杏树,而这座秀楼被称为杏花楼。眼下已经是初秋时节,自然没有杏花,甚至杏树的叶子都开始枯黄,平添了几分萧索。
此时,被布置成佛堂的杏花楼一层内正檀香袅袅,一名穿着朴素的妇人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手持一串佛珠,虔诚地默念着《地藏菩萨本愿经》,这是一卷用于超度亡魂的佛经。
这名妇人正是宁王朱宸濠的正妃娄素珍,上饶县大儒娄谅之女,嫁给宁王之前便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和美人。宁王朱宸濠对自己这名原配妻子也极为宠爱,由于娄素珍喜欢杏花,宁王便让人在王府中建了这座秀楼,四周遍植杏花,并且取名为杏花楼。
只是自前年起,娄妃便从杏花楼中搬了出来,并且把一楼改建成了佛堂,每晚必在佛堂中念一遍经文才会回房就寝。
此刻,婢女小蝶正静静地站在娄妃的身后,作为侍候娄妃的贴身丫环,她自然知道王妃为什么要把杏花楼改建佛堂,还每天都到佛堂中念经,实在是王爷这些年作的杀孽太多了,王妃这是在替王爷赎罪,超度那些冤死的亡魂啊!
就拿前年来说吧,王府中的典宝太监阎顺秘密跑到京城揭发王爷私刻官印,结果状没告成,反而被王爷勾结的权贵整得发配孝陵卫充军。由于这件事,王爷杀了奉承(亲王府中一种太监官职)周仪一家六十口人,还大肆屠杀典杖查武等,共计三百多人,真的是杀得血流成河,惨绝人寰。一时间,宁王府中人人自危,最后还是王妃再三恳求,王爷这才没有继续追查诛连,否则死的人还会更多。
这时,娄妃终于念完了经文,把那串佛珠放下,婢女小蝶连忙上前扶起王妃,然后驾轻就熟地端起盛放佛珠的托盘放到佛像前的供桌上,然后扶着娄妃离开秀楼。
小蝶一边扶着娄妃往寝室行去,一边道:“王妃娘娘,眼看着已经入秋,奴婢到牢里给宋大人送饭,发觉里面怪冷的,宋大人现在还盖单被呢!”
“噢,那你待会着人给宋大人拿一床被子去吧!”
娄妃暗叹了一口气,丈夫的野心她自然一清二楚,可是作为妇道人家她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委婉地劝谏,就是建一座佛堂天天念经,以期用这种方式来减轻丈夫罪孽,祈求阖府上下平安无事。
南昌知府宋以方不肯依附宁王,而他偏偏又是南昌府的直接行政长官,自然对宁王府造成诸多掣肘,宁王朱宸濠干脆便把他幽禁起来,由同知柯正把持了府衙。
话说宋以方在孙遂还没上任之前就被幽禁在宁王府了,到现在已经有一年多时间,娄妃出于同情和内疚,对宋知府颇为照顾,每日三餐都会派自己的婢女给他送饭食。
小蝶趁机道:“噢对了,奴婢今晚到牢里送饭时,发现新关进来一个从上饶县来的赶考书生,听说是得罪了世子殿下,所以被世子殿下派人抓起来了!”
娄妃秀眉顿时蹙了起来:“明天就要院试了,那岂不是要毁人家前程吗,宗儿越发的不像话了,你去让侍卫把人放了吧……等等,上饶县来的书生?他叫什么名字?”
“徐晋……啊,难道是他!”小蝶下意识地掩住了小嘴。
前几个月,徐晋那首《采樵图》传得沸沸扬扬的,因为这件事王爷还大发雷霆,怀疑王府中有奸细,派人大肆排查,着实有不少人遭了殃,小蝶作为娄妃的贴身丫环自然也是怀疑的对象之一,要不是有娄妃护着,恐怕也难逃皮肉之苦。
娄妃脸色微沉,那首《采樵图》是她写来委婉劝谏丈夫的,她也不相信远在上饶的一名小书生,竟然写出一首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诗。
“去把那名书生带来见我……算了,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吧。”
娄妃显然担心自己的婢女指不动那些士卫,所以决定亲自走一趟,弄清那首诗到底是怎么回事。
……
……
巡抚衙门的后院是孙遂起居饮食的地方。话说孙遂去年刚到江西就听闻宁王的种种恶行,且似有反意,所以他便把家眷都送返了老家,只带着两名仆人来到南昌上任。
所以,偌大的巡抚衙门显得极为冷清,除了几个唤使的婢仆,就是负责孙遂安全的五十名亲兵。
本来只有武职的将军才能配备亲兵,文职官员可没有这种待遇,不过孙遂前段时间调兵剿匪,还加着提督剿匪的头衔,相当于江西境内的剿匪大元帅。
此时,孙遂正在书房内接待来访的提刑按察副使许逵。话说这段时间鄱阳湖盗贼闹得厉害,前几天孙遂便视察江防去了,今日下午才回到南昌城中。
许逵为人刚直敢言,是江西境内为数不多没有依附宁王府的官员之一,所以孙遂对许逵极为器重,但凡有重要的事情都会把他找来商量。
此刻的书房内,孙遂和许逵两人正站在书案旁观看鄱阳湖一带的地形图,商讨着围捕鄱阳湖大贼凌十一的对策。
这时一名老仆来到书门前禀报道:“老爷,费阁老家的两位公子说有急事求见!”
孙遂闻言放下手中的笔道:“汝登,你明天还要主持院试,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且回去休息。”
许逵点了点头,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估计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宵禁,这个时候费家兄弟还跑来找孙巡抚,估计是遇到大麻烦了。
客厅内,费懋贤和费懋中焦急万分地等候着。话说在上饶县时宁王世子便要动手杀徐晋,而且被驱逐之前也扬言要报复,警告徐晋最好不要到南昌赶考,此时徐晋被抓到了宁王府中,恐怕小命难保啊!
“拜见孙大人,许大人!”费懋贤和费懋中见到从屏风后转出来的孙遂和许逵,连忙上前见礼。琇書網
孙遂疑惑地问:“民献民受,这么晚了,你们不休息准备明天的院试,跑来找老夫何事?”
费懋中急道:“孙大人,徐子谦被宁王世子抓进王府去了,迟了恐怕有性命之忧啊,民受恳请大人赶紧去救一救他。”
此言一出,孙遂不由面色大变,许逵更是脱口骂道:“岂有此理,宁王世子安敢无法无天。”
孙遂面色冷沉,宁王府在江西境内早就无法无天了,沉声道:“两位贤侄莫急,老夫这就去宁王府要人。”
“下官与孙大人同去!”许逵义愤填膺地道,他虽然对徐晋的激进思想颇有微词,但对徐晋的才华还是极为欣赏的。更何况许逵为人刚直,眼里揉不得沙子,而徐晋正好是来赶考院试的考生,身为主持院试的提学大宗师,这件事他自然要管。
费氏兄弟大喜道:“谢两位大人相助,子谦有救了!”
费氏兄弟倒是有点盲目乐观了,在上饶县孙遂可以用暴力压迫宁王世子低头,但在南昌这招显然是行不通的,先不说宁王府士卫众多,就算宁王府没有士卫,孙遂也不可能强闯一名亲王的府邸救人,否则他早就把被幽禁的南昌知府宋以方救出来了。
除非当今皇上下令,否则没有哪个官员敢强闯搜查一名亲王的王府,更何况是宁王这种手握兵权的藩王?
所以,孙遂也不敢把话说满,只是说上门要人,而不是上门救人,说白了就是打嘴炮,至于人家肯不肯放人,就看你这嘴炮够不够威力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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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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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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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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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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