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何危的复述,程泽生有点懵,小心翼翼问:“……你很担心?”
昨晚他见过连景渊之后回家一趟,理所当然被妈妈留下来住一晚,也没机会和何危打招呼。倘若知道何危在等他,还会担心,那别说外面下大雨,下刀子都会赶回来的。
何危抬头,可惜彼此看不见对方,否则程泽生一定会欣赏到他一脸冷漠的表情:“别想太多,我是要和你讨论案子。担心你什么?渡劫失败?”
“……”这是第N次程泽生产生一种,想把何危的嘴堵起来的冲动。
明明看起来那么沉静温和的人,怎么开口闭口就能气死人呢?他们局里肯定没让他出去搞过采访吧?也许能把镜头外的领导记者都给气个够呛。
何危完全没察觉到他需要一本《语言的艺术》,边擦白板边说:“我昨天等你回来,是想告诉你一个相当重要的消息。”
“你说。”
白板擦干净之后,何危将程圳清的笔录贴上去,有几行重点内容圈起来。程泽生一目十行扫过去,渐渐惊讶,一把将笔录扯过来,双眼死死盯着上面的内容。
何危就猜到他要控制不住抢笔录,幸好复印的不止一份,又找一份贴上。他说:“你能猜到吗?我们抓到的程圳清到底是谁。”
“……我哥。”程泽生的声音干涩嘶哑,盯着笔录材料下面熟悉的签名,双手轻轻颤抖,“他真的是我哥,真的是他!”
一瞬间,三年里缺失的情感泉涌而出,脑中闪过太多画面,包括最后一次见到程圳清的尸体、捧着他的骨灰去墓园、亲手将有关他的记忆封闭锁起。程泽生眼眶微热,赶紧闭上眼,将情绪压下去,下意识不想给何危看见这么丢人的模样。
没等他的心潮澎湃两秒,何危已经泼了一盆冷水过来:“既然曾经是人民警察,重生之后竟然做违法犯罪的勾当,还打伤同僚,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请你好好调查,别这么快下定论,我觉得我哥一定有苦衷。”程泽生想替哥哥辩解,却找不到理由。程圳清在世时,正义感比他要浓厚得多,重生之后却走上一条截然相反的道路,让人始料未及。面对这些改变,程泽生无法做出评价,他没有经历过那样惨痛的死亡,对哥哥的心路历程没什么发言权,但潜意识里总是相信哥哥做这些也是无可奈何,绝不是自暴自弃有意为之。
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才会时时刻刻劝人向善,某些事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才会明白想要原谅是多么的困难,也许内心这一关这辈子都过不去。
白板被一条黑线一分为二,左边是何危的现场,右边是程泽生的现场。他在写自己这边的案情进展,几个重要的点圈出来:“目前你的案子疑点还很多,比方说13号晚上你在哪儿,你是怎么去的公馆……”
“不是我,是程泽生。”程警官抗议了。
“哦,程泽生。”何危立刻改口,“要不要给你们编个号?你是程1,他是程2?”
程泽生从善如流:“那我这边也给你排个位,你是何1,失踪的那个是何2,死的那个是何3,这样成不成?”
何危懒得废话,倒是默认这种方式,免得全用名字书写还容易混淆。他继续梳理:“现场按照目前的线索来看,因为两个时空折叠,所以第三人暂定成‘我’,但‘我’为什么出现在那里,还不得而知。倘若没有充分的证据,我有理由将第三者痕迹全部归类为时空折叠而来。”
“还有这枚弹珠,有你的指纹,但从位置推断,更像是从你那边的何3身上滚出来。这个证物我想不透它出现的意义,因此暂时也对它的真实身份保持怀疑。”wWW.ΧìǔΜЬ.CǒΜ
程泽生反驳:“这肯定是你那里的,我根本就不认识这边的你。”
何危呵呵一笑,说得好像他就认识这边的程泽生似的。
程泽生欲言又止,对于何危的号码出现在钢琴家程泽生的手机里始终心存疑惑。何危很笃定,不认识程泽生,他不会说谎也没必要说谎,所以这个号码的出现到底在预示着什么?
“作案枪支和程圳清确认之后,确定是在地下室兵器库遗失的那把92/式,这把枪目前在凶手身上还是被丢弃在哪里,暂时不清楚,找到凶手才有可能找到凶器。”
“学生们因为一条探险令而在深夜前去公馆,进而发现尸体。探险令的发布者一直没有下落,我猜测他藏在我同学居住的小区里,但那边的监控都没有出现他的身影,如果是开车进出,那需要排查整个湖月星辰所有的车辆进出记录,所以也相当于线索中断。”
“专案组组员有怀疑程圳清和发布者是同一人,经过监控里多个角度的仔细比对,这个可能性被排除。但发布者和凶手是同一人还是团伙作案,这一点还不明确,有待进一步搜证调查。”
“抓获程圳清之后,在提审中对他的某些异常行为询问,他给出的解释是‘剧本不能改变’,什么样的剧本没有明说,似乎在暗示背后有一个巨大的阴谋。还有保险箱里的信封,他说时机不对,我现在还没拆开,不清楚里面的照片是什么内容。”
“剩下一些疑问,譬如程2那天晚上在做什么以及他是怎么去的公馆,这些和前面的相比,都是小问题了,如果能锁定凶手的话应该都会迎刃而解。”
这些案件疑点,何危将它们全部梳理整齐,一条条列出,顿时变得清晰不少。相较于何危死亡的案子,程泽生的案子没透出那么多玄乎的味道,但却都是单链证据,又散又乱,无法串到一起。这种证据看起来没什么关联,但若是能找到关键性的某一条,那现有的东西都可以顺理成章串联起来,证据链也能形成。
可惜缺的就是关键一环,有关凶手的踪迹,在整个案件中都没有提及。原先勘察到的那些一知半解无法比对的痕迹,被认为可能是时空折叠的效果,排除之后,这下更好,凶手一点踪迹都不见了,彻彻底底的隐形人犯罪。
程泽生的视线从那段简谱上扫过,无意间看见程圳清提供的保险柜密码,怔了怔,眼神在两行数字上下游走,惊讶:“这两个是同一组数字!”
何危被他的话吸引,立刻对比简谱和保险柜的密码。85553113,1、7相加是8;2、3相加是5;1、2相加是3;6、5相加是11;2、1相加是3。这个密码就是简谱相加之后形成的数字,何危想到他在审讯室里提供密码时意味深长的眼神,顿悟:他知道,他清楚明白这个简谱的特殊性和必要性,才会将它转化成密码加以暗示。
何危皱起眉,这个简谱的曲调,是墙上那面石英钟的报时音。到底是程泽生创作了它,它才被做出来,还是它早就存在,而是被程泽生记下来的呢?
以及为什么会成为午夜零点特殊时间段的报时音,十分耐人寻味。何危打电话去厂家了解过,得知这是后来插入USB设定的,可谁又能未卜先知,在他们住进来之前就将这一切布置好?
————
“保险柜的密码,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程圳清装作不记得,何危拿着程泽生的笔记本,翻到那一页,点了点:“想起来了吗?”
程圳清看了一眼,耸肩:“哦,这个啊,我也是无意间看见这个谱子,就拿来当密码用了。”
“这是程泽生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没有写完?”
“我怎么知道,我看到的时候它已经有了。泽生没有写完,或许并不是把它当成一首歌,而是当成一段隐藏的密码去创作。何警官,很多东西没我们想的那么复杂,真正想通的话其实很简单。”
何危将笔记本合上,看来问程圳清也没什么用,他能回答的不多,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回答。他抱着臂,居高临下看着程圳清:“那个信封你说时机未到,那什么时候才能打开?”
“这要取决于何警官什么能发现这个局,到时候再打开,思路会更清晰的。”
又一次提到“局”的概念,何危弯下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是重生而来的,但我却不是,我原原本本就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还需要经历什么局?”
程圳清呵呵一笑,笑容无奈又凄凉:“你想得太美好了,这和生命的起点无关,只和生命的终点有关。从你和我弟弟相遇的那一刻起,就注定逃不开这个局了。”
何危沉思着,声音压得更低:“那你直接告诉我,以你的经验,我该怎么做?”
程圳清眉头蹙着,欲言又止,片刻后唇抿成一条线,摇头:“你的想法被改变太多的话,结局只会是最坏的结果。”
何危沉默几秒,站直身体:“好吧,你既然不能说,那我也不强迫。最后,你弟弟让我问你,为什么要犯罪?”
程圳清愣了神,随即低头,缓缓握紧双手:“……这不能说是犯罪,很有可能我的善良和仁慈,反而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巨变。”
“我已经死过一回,现在的人生没什么不能赌的,我赌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我弟弟。”,,网址m..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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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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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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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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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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