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哥儿支腮沉思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对着清漪缓缓点头道:“这……这……我听说母后近来心力交瘁,最是难受。我听说,菊可清心降火宁神,我便想着……给母后采摘一些,也是给母亲尽心了。”
清漪心中动容,小孩子心思单纯,自然是什么事情都是往最好的方面去想,更是一门心思的善良单纯。
她浅浅一笑:“明哥儿,你可知道,这菊便是摘下来也是不能给你母后用的么?”
“啊?”,明儿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便是对着清漪眨眼问道:“这……禧娘娘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啊?我倒是有些不懂了。”
清漪略想了想,便是摇着头道:“没什么,明哥儿是对皇后娘娘孝心,我寻思着你把这些花拿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定然是会开心的。”
“嗯。”明哥儿甜甜地一笑,对着清漪道:“谢禧娘娘,您这样人美心善,老天定然会善待娘娘的。”
这么小的孩子,说话自然是真的不会撒谎,尽管清漪自觉经历坎坷且生活艰难,然而听了这般的话语心中倒也没由来地高兴了起来,嘴角不自觉洋溢起了微笑来:“谢谢明儿,禧娘娘记得了。”
明哥儿“嘻嘻”一声,便是上前扯着清漪黏糊糊道:“禧娘娘与母后是一样美丽的人呢!”
一番话说的清漪更加是喜笑颜开,母亲的天性使得清漪便是不自觉地蹲下身子将小小的明儿给抱起。抱在怀中那一刻,明儿竟是笑了起来。
倒是出乎意料的,没有想象之中那种感觉。
虽是画影之子,按着预想之中本来应当是极其讨厌之人,只是与这孩子相处那一刻,却是浑然全无。
稚子无辜,更是天真善良,或许母亲所犯下的措施本来便与孩子无关。
孩子更是从小便养在皇后膝下,自然是不会沾染她母亲的那些坏品性。
”好明儿,这秋日里寒凉,你可赶紧回去罢。若是再着了凉,再让你母后担心,你也不想让你母后担心是不是?”
明儿听着,便是点了点头,应答道:“嗯嗯,明儿知道了,明儿是好孩子,不会让母后担心的。”
清漪与明哥儿分别之后便是又去了别处转悠,她随意看了看风景,便觉着寒冷又躲回了自己宫室里。
“皇后的病怎么样了?”大抵如今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清漪倒是难得地关心起了皇后。
“皇后娘娘……还是从前那样子,身子沉重的很。怕是有些不好。”这些如今都是宫城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人人都道是如今皇后身子沉重,心脉更是疲倦血淤之症。
“太医也没说什么么?倒是有些突然。”清漪捻动着手中的花,心中想法却是分外有些复杂。
秋娘则是在一旁回应着道:“其实说起来,皇后娘娘的身子本就惯常弱些。且前些年皇后娘娘在感锦宫,也是有忧思伤神的事情,如今算是显现出来了。”
没有多年敌人重病不好的快感,反倒是满心里觉着复杂悲怆,命运弄人,终究是不能说谁赢谁输。
后宫中的生活随着皇后盛萱的病重以及画影的失宠从而变得越发宁静平和,好似是真正的是一汪净水,一切都是想象期待中的宁静美好的样子。
岁月静好,这已然是宫中最好的诠释了。
能够在宫中这样的地方谋得这样安好的岁月,其实并不容易。
就在人人都期盼便能这样平和宁静地度过宪武二十年的岁月之时,便是又有旁的事情发生了。
还要从画影这里说起。
自从画影当着李淳的面打了明儿哥之后,她便算是彻底失宠了。起初她只是知道去跑到李淳的乾元宫前跪伏祈求,只是李淳在气头上自然不会理会她分毫,而后她又因着挨了一记窝心脚而身子支撑不住,便也不能每日都去乾元宫跪着了。
后来几乎是所有人都快将给遗忘的时侯,未央宫中却是传出了画影病重的消息来。
“自从我们家娘子那次失控打了五殿下之后,便一直在内心里自责万分,更是每日里祈求陛下与五哥儿能够原谅娘娘的过失。每日里必会去螽斯门前跪着祈求,更是会用就鲜血抄经书以求赎清罪过。”芷萝见着李淳便如是哭诉着,更是从床底下拿出来了几本抄好的经书,上头果真是血液的痕迹。
芷萝又走到昏迷的画影前将袖子撸起,便向着李淳展示出了画影一双被刀划的几乎没有好地方的手。
芷萝哭着道:“陛下,我们家娘子是当真悔过的啊!她知道自己错了,却也不敢祈求陛下原谅,每日里便也只能以泪洗面以血抄经,奴婢等人想要以自己血液代替,娘子却是拒绝,只说这样不真诚,便是一味用自己的血来抄经书。这都几个月了,娘子日月流血,这身子自然是受不住啊!”
李淳紧紧盯着眼前躺在床上默不做声的女子,眼中更是复杂万千,许久,他才低沉着嗓音缓缓道:“照顾好你们家娘子,别再让她以血抄经了。再者,复她为安嫔之位罢。”
如此,画影便是恢复地位如初。
尽管依旧是如从前一般的平静宁和,只是随着画影的复位却是变成了仅仅是停留在表面上的宁静。私底下,便是暗流汹涌了。
甚至,李淳还下了旨意,命安嫔好好养胎,若是病好了还可以与明哥儿相见。
清漪初闻这些话自然是愤怒不已,正准备去派人探听一番后却是被皇后坤明宫中的人给叫了过去。
“如今,听说安嫔又复位了?”皇后盛萱的气色果真是越发不好了,整张脸铺就厚厚的粉面却依旧是难掩憔悴,气色极差,看的清漪都是忍不住为之一颤。
“皇后娘娘……”清漪应答着:“陛下听说安嫔以血抄经,便觉着安嫔是诚心悔过,便复了安嫔的位份。更是说,等到安嫔身子好些了,便允许安嫔一个月见一次明哥儿。”
盛萱方欲出言,便是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本宫就知道,这贱婢定然是不安分的。她这般待明儿,怎会真心?陛下竟是也不擦亮眼睛,倒是白白便宜了她。”
她越说越激动,自然又是忍不住上下伏着咳的更厉害,险些将心肺都给咳出来。
“前些日子里,在宫后苑你与明儿谈话,我是见到了的。”盛萱语气略微温和了些,“你是个好的,没有因着他生母对他有所偏颇。”她看着清漪,眼中更是柔和,更是带着些许的歉意:“从前,许多事情,看起来是我错怪你了。”
她又连番咳了几声。
清漪心中一动,便有了不好的预感来。
眼前这个与自己争斗了一辈子的女子,如今她开始感受到了生命的逐渐流逝,一点一点生的气息被逐渐剥夺。
那份恐慌是明显可见的。
却又无比真实。
“娘娘……”
盛萱笑着,只是那笑容落在清漪眼中却是觉着分外刺眼,好似是一种苦笑。
分明是在诉说着遗憾与不甘。
“从前许多事情,我知道真的不是你做的。只是我没有办法,我的家族,我的权位,从一开始便注定了咱们是对头,我只能……只能与你争斗。我没办法,没办法,因着你是那个唯一在陛下心底里的那个人,只要有你的存在,我的地位,我齐氏的地位,便注定不能稳固。我只能……听从父亲所说,对你……”
盛萱如今的体力根本容不得她一连番说上这样许多,因此她便只能断断续续地去与清漪说话。
“而你身上的许多事情,其实也不是我做的。我……我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事情就……就……”
“我不敢说这些事情与我全无关系,只是我当真没有你想象之中的那般狠毒。”盛萱挣扎着道。
清漪听得出神,便是又沉思了许久。
盛萱打量着清漪,只是苦笑着:“你不信我么?”她便又是抬头望着繁复华丽的天花顶大笑着:“哈哈,这也是对的,二十年了,咱们的恩怨,又岂是一朝一夕便能说的清的?那些事情,如今死无对证,我便是如何,也洗不清了。”
“皇后娘娘……臣妾……”清漪终究没有说出“愿意相信”这几个字眼,不是心底里依旧怀疑,只是觉着说这几个字眼并不合适。xǐυmь.℃òm
二十多年的恩怨,走到今日这一步,根本不是相信或者是不相信的问题,分明解释不开,解释不清。
更多的,是历经世事之后的释然。
非恨非怨,却也终究不能成为好友。
“罢了,你说不出口,别说便是了。”盛萱强撑着身子感叹道。
清漪看的出来盛萱身子的虚弱至极,便想着挪动盛萱去躺下来,却是被盛萱给拒绝了:“不用,我与你把话说完,自然会去躺着。想想咱们都认识二十多年了,好像还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真心相谈罢。”
清漪点了点头,便算是作为回应。
“真羡慕你啊,得到我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陛下的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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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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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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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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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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