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只怕是糊涂了,母后当日的事情无论如何,那都是宫里的事情,怎可能会轻易去与外人说?”映欢紧紧看着王利,只是端坐在上首,十足十的高高在上的高贵公主的样子:“这是宫里的事情,写书的那刘万重便算是关西的臣子又怎会知晓如此多的内宫之事?这中间若说是无鬼,我才不信呢!”
“不行,这件事情传的这样真,岂能是假的?且……你当我在内宫之中无人么?这些年这些声音越发起了来,如何能不让人怀疑?”王利直直地看着映欢:“孩子,不是外祖父逼迫你,实在是那皇后不是个好人,若只有一个两个或许还是诬陷,只是这么多人都在说,岂能有假?”
“传言不可信,三人成虎也不是没有。外祖父缘何要相信外人而不相信我?”
“那你又为何不相信你外祖父而选择相信一个贱婢出身的妖女外人?”
“她不是外人,那是我的母亲!”映欢脱口而出,更是极尽喊叫着道。
“我的好公主,你有母亲,那个女人她哪里配得上当你的母亲呢?你的母亲是孝仁敬皇后,你是关西王氏血脉的女儿。你知不知道,因着你一力维护那个关中贱婢,咱们王家许多人都对你不满了啊!”
“我不知道关西关中,我只知道,她是我的母后,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映欢声嘶力竭地喊叫着,终究有些不太符合分寸。她双目流着眼泪,回想起了那些苍凉的往事来:“外祖父,当初母后身子不行,我好歹也是守在母后身边的。自从母后走后,宫中人人都笑话我是个没有娘的孩子。是张母亲,是张母亲养育的我给我的关爱啊!她甚至……待我比她亲生的三弟弟还要好,便是这般,您都不肯相信她么?”
“我如何能信?”
“就凭着那一本破书?”
“你莫管我是因着什么,总归我告诉你,咱们王氏,与那张氏,与林氏,都有不共戴天的愁怨。你是王氏血脉的人,这些事情,你可得自己看着办。”王利竭力说道:“我的好公主,家里那么多人,都因着你一力维护那张氏而有所不满,无论如何,你总要懂事些。不然,将来王氏与你,如何能在朝中互相帮扶?”
映欢听着,便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其实她本也不过十四岁的少女,虽是在皇室子弟之中为长又因着生母早逝而比自己实际的年龄略微成熟了一些,然而在清漪的精心呵护之下倒也不算是长的怎样过于成熟,倒也难免有些残留的少年之心,如今听到这番话只是觉着一点子都不能忍,当即便道:“原来外祖父认我这个外孙女竟是因着能够在朝中帮衬王家?难道我便仅仅是王家在朝中争权夺利呼风唤雨的工具么?”
王利这才恍然间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只是话既已说,便也再不能收回,索性便不去解释:“你可是皇室中人,你应当懂得这些的。”
“呵。”映欢见着王利这幅理直气壮的样子,只是冷笑起来:“外祖父竟是这般看待我的么?什么美其名曰关心我担心母后的死,都是假的!不过是如今看着关西得势,想着挤兑挤兑母后分一杯羹便是了!”
“我有这样的母家,真是教人恶心!”
王利听罢,更加是觉着面上过不去,便是忙地上前扬起手来便想打映欢,只是走了一半还未到映欢座位之前便停下了,那双手亦是停在半空之中。
映欢倒是丝毫不害怕,反倒是缓缓从座位上走了下来,伸出自己的脸看着王利,目光有神如炬,分明是个大人模样:“你打啊!你这一巴掌下去,便是责打公主,是谋逆犯上之罪!”
王利听罢,不敢相信地往后退却了几步,更是指着映欢道:“你……你……你竟这般不顾骨肉亲情,摆你公主的架子。你可知道咱们王氏一族都是怎么说你的?”琇書蛧
“这般的母族,便是不要也罢。”映欢铁青的面色狠狠道。
她迅速从自己发髻上抽下一只蝶舞云间纹样的羊脂玉簪,小小的身体似是蕴含着巨大的能量一般生生的将那玉簪给掰断:“断簪绝亲,从今以后,我就是张氏的人。与你们王氏,再无瓜葛。”
王利睁大着眼睛更是踉跄着往后退了:“你……你说什么?你竟如此大逆不道?全然忘记你母亲的仇了么?”
“难道外祖父便是当真记得那仇么?”映欢狠狠地看着王利,努力忍住不让自己双目之中的眼泪流出来:“母后当初崩逝,齐家得力,竟也没见得王家有人站出来怀疑。如今倒是一个个都过来欺负无权无势的张家呢?这难道便是名门望族所为?真是教人羞都要羞死了。”
“好哇!好哇!”王利先是一愣,旋即便是仰天长笑着:“你这般不顾骨肉血亲,断便断,以后,我们王氏与你再无关系。你就安心去做你的中宫嫡女罢!将来,若是张氏倒了,你也别来找我们。”
“母后永远不会倒下,便是倒下,也比你们这些所谓的的名门之人高贵一万倍!”
如此,昭明大公主李映欢与王氏决裂,便是事实了。
这件事情很快便是闹的宫中人人皆知,只是这事情事关皇室机密,即便是大家都知道这样一件事情,却也只能缄口不提,倒是比有关于清漪的议论传的还要少上许多。
不但是因着李淳下令不准宫女们议论的缘故,更是因着清漪对于此事的一力弹压。
众人或是出于对皇后的尊重,或是出于那本小说里洗脑式的描绘致使在心中形成了清漪是吕武一般的妖女这种印象的畏惧。总归,是没人敢将公主的话放在明面上说。偶有几个不怕死的在议论被清漪瞧见,清漪甚至亲自下令处死仗毙,维护了映欢的名声。
只是这样做的结果便是,清漪的名声更加臭了。
那些人虽然半分不敢议论映欢,却是敢议论清漪了,本来清漪因着那本《闵氏南征记》折损了许多形象,如今便更是坐实了那书里的小林夫人“狠辣、心机”的形象。
有说是她故意耍正室皇后威风的,有说是她心机深沉想要笼络不懂事的映欢的。甚至,还有人说清漪会蛊惑人心的妖术,实乃狐狸精所化。
对于这些话,清漪实在是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反倒是极其平静自然地去面对这些流言蜚语了。
只是李淳却是过不去这关,倒是与皇后清漪有所争吵了。
一来是朝野议论纷纷导致他实在是听得这些话听得厌烦,二来则是他实在是讨厌如今清漪这样自暴自弃的样子,好似是将自己给放弃了一般。
皇后不像皇后,妻子不像妻子,这般只会更加惹人非议,实在是教他烦不已。
他偶有忍不住前去找寻清漪说话,清漪却也只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有时则会问一句:“连陛下也以为我是那般的人么?”
出此之外,便是抱着那只兔子自说自话自娱自乐,好似眼前全然没有李淳这个皇帝似的。
“陛下若没什么事情便回去罢,崔贵人还在宫里等着您呢。”
“好。”纵使想说的话有千千万,到了嘴边却也是什么都没有了。不是来不及,而是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说出口。
如此,最终得便宜的便也只是画影。
李淳躺在未央宫中,只是空空地看着天花顶上的一切,恍然间想到了这座宫殿曾经的主人。
庄容贵妃李世薇。
那时世薇入东宫其实也是因着政治家门,总归那些女子没有几个是自己真心想要迎娶的。只是其中那里,世薇是最得宠的一个。
原因就在于,世薇也善于弹奏琵琶,也喜欢青梅。
更者,世薇初入东宫,总是一副阴郁沉静的样子,像极了……
曾经年少之时的那个在兴济坊路边所遇到的小娘子。
那份墙头马上,是记忆中最模糊也最难忘的存在。
以至于自己发现世薇喜欢青梅与琵琶之时,竟是觉着欣喜若狂,更是觉着恍然间好似得到了全世界,好似人生都圆满了。
直到遇见了清漪,才发觉自己心中的墙头马上另有他人。而曾经乖巧胆怯的容妃,也全然换了个样子。
大抵世上诸事,都是如此。
带着遗憾,带着过往。
或许是擦肩而过不能遇见,也或许是遇见了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人。
发现了那人,却发现那人早就变得陌生且遥远。
“陛下……您晚上还没吃东西呢!要不要近些花糕。”
不论画影如何,在李淳面前永远都是一副低声敛气的模样,好似一只极其柔弱可怜的小白兔一般,无论做什么都能处处透露出一种可怜与小心翼翼的感觉来。尽管李淳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会如自己表面上所看见的这般简单。
这些感觉,实在是熟悉。
就好似在宫中相见以及很长一段时间之后的那个人。
柔弱可怜,无依无靠,却又有着一点子韧劲,不似面子上所显示的那般全然软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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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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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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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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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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