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推开毯子,发现花艺杂志被收在角落,手机倒还在口袋里,便拿出来看。
电量很低了,娑臣边连充电器边点开短信箱。不二的回信静静地躺在那儿。
[周助:刚考完最后一科。今天网球部不用训练,我和家人一起出去吃饭。]
他认真地解释了自己的行程,娑臣念着短信,耳边便仿佛响起了他温柔的声音。
她不自觉微微勾唇,正要回复,“笃笃”的敲门声轻轻响起。
观月在外面轻声唤她:“穗子,还在睡吗?”
娑臣赶紧坐起来,一边走过去开门一边回答:“醒了。”
她拉开门,观月双臂抱胸靠着门框站着,神色悠然,眼里带着笑意:“你怎么跟小懒猪似的,睡在飘窗上了。”
娑臣拒绝回应。她轻轻嗅了嗅,只闻到一股肉香,问道:“你做了什么,初?”
观月站直了,娑臣才看到他手里捏了一把料理夹,刚才被遮住的围裙也露了出来。观月悠悠道:“牛排,吃么?我加了一点芝麻油。”
“我一会儿就下来。”娑臣点点头,没遮掩自己脸上的好奇。
她还是第一次见芝麻油和牛排的组合。
观月看了眼腕表:“十分钟后就可以吃了。你喝什么?橙汁?气泡水?”m.χIùmЬ.CǒM
“气泡水。”娑臣揣着手机走进卫生间里,隔绝了观月的视线。
她听见他走开的声音,这才一边漱口一边给不二回短信。
[娑臣:下午睡着了。周助应该已经在吃饭了吧?]
不二回信极快。
[周助:已经上甜点了,很快就要回家了。]
过了一会儿,他发了一张巧克力熔浆蛋糕的照片过来。
照片上,松软的蛋糕被切开一小块,里头融化了的巧克力流出些许。不二用勺子蘸了淡奶油蹭上去,薄荷叶被撇在一旁,明亮的绿衬得甜点格外诱人。
娑臣看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还不知道不二的口味。
不对,她其实还是知道一些的——他对辣的执着和偏好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不二又发了短信过来。
[周助:娑臣吃过晚饭了吗?暑假有什么安排?]
[娑臣:还没吃,不过快做好了。]
暑假的安排太多,娑臣准备分成两条短信发出去了。然而,她正准备编辑时,楼下的观月高声喊她:“穗!子!”
娑臣赶紧跑出房间,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来了!”
她下了楼,鬼使神差般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处隐藏起来的烟雾探测器,低下头正要往厨房走去,便见观月站在厨房门口盯着她。
他唇边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睑微微往下搭着,却是直直地盯着娑臣:“……你刚才在看什么?”
娑臣在半秒钟内决定保持她一贯淡然的神色来回复:“没什么。”
观月轻哼了一声,转身进厨房端了两个盘子出来。盘子里装着还在冒油的牛排,香气诱人。
娑臣不得不承认自己吃了一惊。她接过盘子往餐桌上放,观月已经布置好了,她便将气泡水和橙汁倒进玻璃杯里。
观月摘了围裙,从厨房里出来。他还端了一盘沙拉,里面有羽衣甘蓝、生菜、Parmesan奶酪和一种烤面包片。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观月十分有仪式感地拿起刀叉,叹息一声:“今天时间匆忙,来不及准备汤和前菜了,不过没关系,甜点还是有的。”
娑臣等他宣布开饭,低头看了眼牛排的配菜。有对半切开的烘焙小土豆、胡萝卜和花菜,还有芥末和奶油拌成的酱。
观月浅笑着说:“尝尝看。”
娑臣点点头,切下一小块牛排,外头是恰到好处的焦,里头却还有些血。咬一口,肉的口感和味道都令人忍不住眯眼,没有胡椒和盐,却有一股芝麻油的香味。
美味的五成熟牛排。
“挺好吃的。”她如实点评。
观月眉毛一挑:“只是‘挺好吃的’而已?”
“很好吃?”娑臣微微笑起来,“是好吃到我希望弦一郎也在这里一起品尝的程度。这样可以吗?”
观月脸上露出一个笑来:“我进步很大吧。”
娑臣再度点头,却因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而突然淡了几分兴致。
弦一郎那么喜欢吃肉,应该会喜欢初做的牛排吧。娑臣抿了一口气泡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她这次来东京,一下子便要和家里人分开两个月,虽然不是很远的距离,但也不知道爸爸和弦一郎会不会想她。
坐在对面的观月还有话想说,却在看清了娑臣脸上罕见的惆怅后,默默垂下了眼。
*
饭后娑臣和观月一起收拾了一下,洗过澡后便坐在客厅看电视。
观月挑了《傲慢与偏见》,电影开始播放后,他却又起身去做别的事情。
娑臣便趁此机会和不二发短信。她刚才还没说自己的暑假安排呢。
之前不好意思主动和他说自己要在东京呆上一段时间,现在算是不二问的,娑臣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显得太主动吧?
短信编辑到一半,观月拿着切好的西瓜走回来:“昨天才买的,吃吧。”
“谢谢。”娑臣瞥了一眼,继续编辑短信。
观月坐了下来,叉起一块西瓜:“之前小姨说你在这边上课,什么时候开始啊?”
娑臣已经把自己的课程表记住了:“明天。每天都有课,周日放假。”
“比上学还累啊。”观月靠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说起来,国中生活怎么样啊?”
“挺好的。”娑臣下意识说道,转瞬却又想起了空田千鹤,“有一些小摩擦,不过总体挺好的。”
观月侧脸看了看娑臣,见她神色淡淡,不由得抿了抿唇。
算了。穗子现在这样挺好的,何必再提起呢。
他的沉默倒是让娑臣看了过来。
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圣鲁道夫怎么样?”
“就那样呗。”问题被引到自己身上,观月笑了笑,“寄宿学校嘛,还能怎么样。”
娑臣身边的人除了观月以外没有人读寄宿学校。她的确还挺好奇的,便问道:“平时能出来吗?”
“跟学校和家长通知一下就行了,只要有允许,基本上随时可以出来。封闭式管理听起来好像很可怕,但圣鲁道夫设施条件都不错,老师们也很用心,其实是个不错的地方。”观月悠悠地说,目光却突然顿了一下,随即抬起手,抓着电视遥控器按了个暂停。
娑臣看向电视屏幕,画面上,主人公们正在用下午茶。
观月微微眯起眼,仔细看着屏幕。娑臣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他正在观察电影里使用的茶具。
他这个反应让娑臣想起了他房间里的收藏。
论收藏,观月真的是娑臣认识的人中最认真、执着的人了。不提他大部分零花钱都拿来买茶具和餐具这件事,光是整理和收拾肯定也要费不少功夫。
想到这里,娑臣忍不住微微侧过脸看向一旁的观月。少年的面部线条精致而柔和,卷发打理得妥帖,是他一贯的作风。
她看了观月一阵,他毫无觉察,仍全神贯注地观察着电影里的道具。
娑臣的目光略过他,投向窗外。
窗外是晴朗的夏夜,想来是燥热而湿润的,被灯火点亮,而室内是凉爽干燥的,空调开得很足,为了看电影而关了灯,整间公寓都是暗的。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但靠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娑臣觉得惬意而放松。
暂时脱开家庭的管教和束缚,真的挺好的。
就是……
她煞风景地想,要是坐在她身旁的不是观月就更好了。
*
次日清晨,娑臣被闹钟唤醒了。
她昨晚在沙发上睡着,醒来时却已经在客房的床上。床头柜上观月留了纸条,措辞优雅地表示“真田穗子你真是一只猪”,看来是他把她给抱上了二楼。
娑臣起身去洗漱,在脑海中回放昨晚的情形。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在看电影的过程中睡着。
尤其是,那是《傲慢与偏见》,简·奥斯汀的作品,演员还是凯拉·奈特莉。
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电影里的一些镜头,换衣服的时候,娑臣不慎将上衣穿反,好在照镜子时发现了。
观月不在家,娑臣简单地解决了早餐,检查了一遍包,确认钥匙、钱包等都带上了,这才出门。
她的大脑罕见地有些迟钝,一直走到地铁站,才想起来,昨天晚上一直在编辑的那条短信到最后都没有发出去。
坐在地铁上,娑臣打开短信箱,果然不二给她发了好几条信息。
九点半开始,他陆陆续续发了几条。
[周助:吃完饭后回家的路上出了点事,耽搁了。现在快到家了。]
[周助:娑臣?]
十点的时候。
[周助:原来已经这么晚了。睡着了吗?那么,晚安。]
过了四十多分钟。
[周助:虽然已经说过晚安了,但是刚才才发现今天的天气这么好。我看到了两颗星星。附件:照片]
娑臣点开照片,只见发白的夜空中缀着两颗星星,明明这么小,却点亮了整个天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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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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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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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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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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