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帮土匪的头目,也姓鲁,单名一个深字,之前曾读过些书,气质和一帮悍匪们也有所不同。

  他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但他的狠厉同他的年龄格格不入。

  惜翠面对他,不敢懈怠,忙回了一句,“大哥。”

  鲁深看着他坐下,笑着将面前一坛酒推了过来,表现得很亲同。

  “我叫你看着他,可委屈你了?”

  他口中指的正是卫檀生。

  这寨子里没几个人愿意接这份活儿,这份活儿落到惜翠头上的时候,鲁深当然也以为惜翠会感到不满。

  他之所以体贴惜翠的心情,是因为,按亲戚辈分,他是鲁飞的表哥。

  当年饥荒,鲁飞的父亲,也正是鲁深的表叔,为了护住包括鲁深在内几个小的,和别人拼了命。

  鲁深挂念着自己的命是三表叔所救,对鲁飞颇为爱护。

  鲁飞也很尊重这位大哥。

  惜翠:“大哥吩咐的,有啥好委屈的。”

  实际上她非但不委屈,还挺感激这位的安排,能让她一上来就接触到卫檀生,不用再想办法再去接近他。

  惜翠仔细应付鲁深的时候,突然感觉又有人喊了自己一句,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已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

  这是个高高壮壮的大汉,河目海口,敞着胸膛。

  惜翠偏着脑袋使劲儿想了一下,这个大汉似乎是叫鲁金川,平日里和鲁飞关系不错。

  “大哥!”那大汉一边中气十足地冲鲁深招呼了一声,一边将惜翠搂得更紧。

  一股浓烈的汗酸味儿,或者说是男人味儿扑鼻而来,惜翠差点被他熏晕过去。

  鲁深没在意这点小插曲,笑了一笑,继续道,“我看你倒有几分本事,自从上次这混小子被捉回来后,已经一连三天未吃过一顿饭。没想到,今天轮到你守着的时候,他倒是吃了。”

  坐在惜翠身边的鲁金川听了,没好气地往地上呸了一口,“看他前几天还倔得像头驴。这不今天就吃了?我还以为他骨头有多硬,看来还是个没骨头的脓包。”

  “大哥他也是,明知道你耐不住性子,偏还叫你来照看这混小子。”他笑嘻嘻捣了惜翠一胳膊,挤眉弄眼地道,“可是憋了一天了,走,我这就带你去吃酒,待会儿跟我们打食去。大哥,今晚我们啥时候去?”

  鲁深不紧不慢地又倒了一碗酒,将一根手指戳入酒碗中,沾了些酒液送到肩上的猴子面前,“还早,得等天真真正正地暗下来。”

  鲁金川一脸不满,“我们又不是没白日干过,做啥非要等到天黑。”

  这一帮劫匪,有时候是在白天拦路抢劫,有时候是晚上,更有时候是直接闯入别人住宅,气焰嚣张。

  鲁深抽回手指,“你急什么。”

  鲁金川愤愤不平,“总不能让卫宗林觉得我们是怕了他,才特地挑了个晚上。”

  卫宗林是卫檀生的父亲,也是青阳县新上任的县令。

  惜翠悄悄竖起了耳朵。

  “我怕他做甚么?”鲁深嗤笑,“他想剿灭我们好向上头立功,也得他有没有这个本事。更别提他儿子还在我们这儿。”

  他们不怕官府,自信嚣张,并非没有原因。

  一来,瓢儿山的劫匪们人数众多,又持有弓矢军械。

  二来,是他们与官兵也有所勾结,这帮士兵们军饷常遭克扣,久而久之便与之合谋。

  三来,是因为瓢儿山地势得天独厚,易守难攻,又因地处两省交界处,官员们互相推诿,久而久之便成了“三不管”的地界。

  四来,是因为瓢儿山上的劫匪与村下百姓本为一家,彼此之间走动来往密切,勾连甚深,即便官府有心剿灭,也常常碍于这种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卫宗林则不同,他刚赴任儿子卫檀生便被掳走,一心想要剿灭这帮盗匪,更抓了鲁深他们几个弟兄。xiumb.com

  鲁深本想同他讲和,就如同和青阳县的上任县令一般,塞些银钱换个清静。

  没想到卫宗林为人刚正不阿,不愿与之苟合,非要将这群为祸的匪盗扑灭得干干净净才肯罢休。

  瓢儿山上有消息传来,称官府已经有所行动,但看鲁深如今的神色,好像并未将其放在眼里。

  毕竟卫檀生在他们手上,卫宗林总要忌惮几分的。

  桌上摆着的酒,都是山下村里酿的米烧酒,惜翠被鲁金川灌下了几大碗,喝完后脑子都有些晕乎乎的,黑黝黝的脸蛋也显现出几分红晕来。

  “你这酒量也忒小,待会儿要醉倒了我们可不把你扛回来。”

  惜翠捶捶脑袋,忙不迭地开溜,“我去吹吹风,醒醒酒。”

  说是去醒酒,其实她是去找卫檀生。

  他还坐在那儿,小脸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地面。

  惜翠顺着他视线一看,看到地上有群蚂蚁正在搬地上的南瓜屑。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落了,桌前的喧闹也渐渐地弱了下来,入夜的风吹得人有些凉意。

  卫檀生他穿得很单薄。

  “冷吗?”惜翠笑眯眯地问。她笑起来时两颊的肉便堆到了一块儿,看上去十分可爱。

  卫檀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摇摇头。

  惜翠朝他伸出一双毛手,“来,我抱你回去。”

  卫檀生又点了点头。

  他似乎是自知逃跑无望,一直很顺从,顺从地任由她抱了起来,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她现在可有一把力气,抱起人来毫不费劲。

  怀中的男童体重很轻,瘦瘦的小小的。脆弱得以至于透明,但眼中却像是在燃烧着绀青色的火焰。

  他伤痕累累的手臂从袖口伸出来,垂落着,没有去揪惜翠的衣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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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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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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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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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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