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心猿意马)
自梅府去往麓山脚下要大半日路程。
马车晨间便出发了,赶在晌午时候到的旬镇。旬镇算是骄城和麓山之间较大的小镇,镇上可以饮马,备水,还可将晌午饭一道用了。
旬镇有道炉火烤鸭子的菜很是有名,最适合围餐。
梅佑均已让小厮提早了一夜来,将沿途都打点妥当,用饭的地方似是座庄园,七八月的时候布满了蔓藤,又高大百年老树,绿树成荫,竟一丝也不觉得热。
来的都是梅家的兄弟姊妹,再加白苏墨和苏晋元两个,再有便是钱誉,正好能凑成一桌,在外出游便也讲究不了那么多。尤其是梅家的三位姑娘,此趟出游可比闷在家中有趣的多,便一路上都在说话,大有出游的欢喜在里头。
白苏墨一路上都有些心猿意马。
一是因为钱誉的缘故,二是因为三人凑在一处叽叽喳喳委实有些吵,而在这里吵闹里,还冷不丁得能掺和进几句心底的声音。白苏墨还需得认真听着,才能分明哪些是人家口中说的,哪些是心底说的,梅家三姐妹看起来和和睦睦,可私底下免不了姑娘家斤斤计较的心思,谁的鞋子好一些,谁的头发更漂亮,谁的衣裳手工出自谁家,祖父祖母更偏袒哪一房,等等等等……
尤其是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口的时候,心中还在不停得补充着。有时分明是梅四姑娘在说话,但她听到梅五姑娘心底声音了,就去看梅五姑娘,梅五姑娘倒是一怔,有些错愕看她,梅四和梅六又在唤她说话,白苏墨分辨得实在有些头疼。
有时能听见旁人心底的声音,其实不是件好事。
到后来,所幸不怎么听了。
幸得微笑是最好的礼仪。
但若是有人同她说话,她还是礼貌回应。
再加上本是出游,梅家三位姑娘各有各的兴奋头,便也不多觉察,反是觉得她很好说话。这一路从骄城到旬镇,反倒是借马车上的机会同她熟络起来。
到了用餐的地方,梅家三位姑娘先下了马车。
宝澶再扶着她下马车:“小姐可好些了?”宝澶是担心她昨夜还在发烧,今日就算退烧了,身子只怕还是有些不舒服。
白苏墨悄声道:“宝澶,我是觉得有些吵。”
宝澶掩袖笑笑,也悄声道:“要不,小姐稍候骑马?”
白苏墨是国公爷的孙女,骑马自然不在话下,只要不是比拼骑马射箭之类的,旁的倒还可以信手拈来。当日从容光寺下山时,马车底部横梁断裂,若是没有遇到钱誉,她也可骑马回京中。眼下从旬镇过去麓山就小半日不到的路程,她自然应付得来。
宝澶提醒,她便也小声笑道:“倒是好主意。”
她同宝澶走在最后,梅佑均来迎:“苏墨,可有好些?”
他是还记得她晨间不舒服之事。
白苏墨笑笑:“多谢五哥记挂,好多了。”
梅佑均也没有旁的多余话,只道了句:“那便好。”
转身,便去张罗旁的事情。
宝澶悄声道:“小姐,奴婢看这梅家几位公子里,便属五公子最好了。能理事,能张罗,能顾全大局,闲暇时还体贴入微,也不多做样子与旁人看,听闻学问还很好,日后定是要入仕的,怎么看怎么都是这里最好的。”
宝澶说话素来无遮拦。
梅佑均还在近处,似是听到她的话,回头看了看。
宝澶赶紧捂嘴。
却见梅佑均嘴角勾了勾,淡淡笑了笑,便离开。
白苏墨哀怨看她:“现取一瓢井水浇脑袋上也洗不清了。”
宝澶歉意:“奴婢这就去浇脑袋去……”
白苏墨睨她。
既是围餐,便正好一桌。
“表姐!”苏晋元将凳子都替她搬好,白苏墨便在梅四姑娘和苏晋元之家落座,只是看了一圈,也未见到钱誉。
苏晋元在耳旁叽里呱啦说话,白苏墨余光瞥了瞥周遭,也未见得钱誉。
梅佑均却已唤了店家上菜。
白苏墨心中正是疑惑,还是梅佑康问起:“怎么没见钱兄?”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梅佑均道:“哦,方才看钱兄模样,似是昨夜没怎么睡好,在马车中便寐了许久,下车的时候还未醒。刚听钱兄身边的说,他似是今晨才回府的,换了件衣裳便一道出来了。我想,不如让钱兄在马车内先歇息一会儿,路上带些东西,等醒了再用。”
梅佑康颔首:“五弟想得周道。”
白苏墨同众人一般,朝马车那端看了看,心思却去了别处。
他昨日说是不来,今日却来了,方才梅佑均又说他今晨才回府……
上马车前,他问她可是病了,她有些置气,便没怎么应他,但眼下一想,他语气里似是都带了几分疲惫,同她说话应是想着有意敛了去,可细下回忆,却还分明能记着端倪。
白苏墨无意识戳了戳筷子。
梅佑均是说他上马车不多久便睡了,连吃饭的时候都没醒,应是通宵达旦,彻夜未眠过了……想起前日同他一处的时候,他谈生意,她在一旁远远坐着看他,断断续续听到对方约酒,似是就是这两日……
白苏墨手中的筷子忽得停了。
有些担心得望向马车那头。
钱誉……
“表姐,夹块最好吃的给你!”苏晋元已帮她张罗。
白苏墨回神。
见碗中是苏晋元帮她夹的鸭肉,围餐都是公筷,苏晋元又是她表弟,旁人自然不会说什么。苏晋元又惯来嘻嘻哈哈,给白苏墨夹了,可桌上还有梅家三位姑娘在,苏晋元便又顺道照顾了下三位姐姐妹妹。
临到坐下,才悄声朝白苏墨道:“你做什么?发这么久的楞了。”
言外之意,大家都看着呢,他先前是特意给她解围的呢。
白苏墨筷子顿了顿,轻声道:“还有些迷糊罢了。”
苏晋元也才想起她晨间似是还病者,便将做弟弟的优良产统发扬光大,又给她盛了碗热汤,让她先喝。
白苏墨抿唇笑了笑。
又听梅佑均道起,这家炉火烤鸭子很是有名,据说流传下来有竟两三百年的时间了,桌上都很惊异,尤其是苏晋元吵着要多吃些,一桌子笑成一团。
先前在马车上,白苏墨是同梅家三个姑娘在一处,眼下梅家几个公子便各自寻了话同她说,梅府的三个姑娘便也各自帮衬着自己的哥哥,这顿饭就吃得尤为热闹。好在白苏墨这头还有苏晋元在,她还能抽空吃了些鸭子肉。
不过一直心有旁骛,到最后,竟也记不太清这炉火烤鸭子是什么味了。
等一顿饭毕,车马都在做最后的准备。
白苏墨同梅家三位姑娘一处歇着,看苏晋元和梅府的几个公子照看各自马匹。
早前梅佑均和梅佑繁是为了不让钱誉才留在马车中一道,眼下,钱誉已经睡了,他二人也不便打扰,便也寻了两匹马来,稍后准备共骑。
此番去麓山,马车中有女眷在,本就走得慢,骑马也是易事。
白苏墨唤了苏晋元来。
“你要骑马?!”苏晋元这一声是又惊又喜,旁人都朝这边看过来。
梅佑繁性子最直,便也最早凑过来,口气中有些不信:“苏墨妹妹,你会骑马?”
梅佑泉也好奇,只是他口齿并不伶俐,便被梅佑康抢了先:“国公爷的孙女,会骑马有什么惊奇?”
这也是,旁人纷纷解惑。
梅佑均却是牵马上前:“我的马最温顺,苏墨,借你。”
要不怎么说梅家五公子最会做人呢,宝澶眯眼笑了笑,白苏墨便也没推辞。
也正好梅家的小厮折回,说都准备妥当了,一行人便要出发。
梅家三姐妹惊奇得很,梅家的女眷中鲜有会骑马的,眼见苏晋元和梅佑均两人上前,想扶她上马,白苏墨却笑着摇了摇头,只让苏晋元搭了个手,便轻巧得跃上马背。
马背上换了人,梅佑均的马自是不习惯,啼了两声。
可白苏墨拉紧了缰绳,又有梅佑均在一处安抚,马匹很快平静下来。
梅佑均笑着松手。
白苏墨尝试着在苑中溜了溜,马蹄轻巧,应对自如,已无早前的不适。
梅家三位姑娘也陆续上了马车,只是撩起帘栊见白苏墨的模样,又觉得几分英姿飒爽,又不由有些羡慕起来。
“我倒有些想学骑马了。”梅六姑娘先叹。
梅四姑娘便笑:“那回头寻一机会同祖母说说,人家白苏墨都会骑马,我们几个梅家的姑娘也不能差了去呀。”
梅五也笑:“我看行,等回府就同祖母说去。”
三人笑作一处。
等都妥当,梅佑均也寻了旁的马匹出发。
由得马车中有女眷在,马车不敢行得太快,几人便骑马走在马车前。
苏晋元自是不担心白苏墨骑马的,这等遛马的速度,白苏墨若是还能掉下来,那才是出了奇了,国公爷的金子招牌都被砸了。但梅家几个公子哥却不这么想,这一路便也不如苏晋元轻松。一面同白苏墨说着话,一面又都留心着,她会不会从各个角度从马上摔下来。
白苏墨却是汗颜。
今日倒是奇了,好容易不坐马车,不用听梅家三位姑娘的口是心非,以为耳根清净了,却又迎上了梅家这几位话少的公子哥,几人都看似话少,却实则心底一刻都没停过。
梅佑康:【还是五弟好算计,白苏墨一要说骑马,他便牵了他的马来。他的马只能他自己照料,如此便可陪在白苏墨一侧,下次可不能这么让他占尽便宜。】
梅佑均:【四哥心中怕是不爽利,先前就顾着拍马屁去了,眼下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梅佑繁:【这个苏晋元怎么这么话多,嗡嗡嗡嗡似个苍蝇一般,这个时候若是我提和苏晋元赛马,回头几个哥哥会不会去祖父祖母还有我爹娘那里去告状?】
梅佑泉:【前面有石头,不知白苏墨有没有看见,我要不要上前提醒她?不过苏晋元在一侧,他定是能看到的,我若这般上前去,连话都说不清楚,白苏墨会不会以为我是特意找话同她说,反倒得不偿失?】
白苏墨瞥了瞥一侧正在朝着梅佑繁侃大山的苏晋元,只见他整个人都在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全然没有留意到梅佑繁心中其实已经很是不耐烦,更勿说前方的湿透了。白苏墨想开口提醒他,却听轰的一声,苏晋元已摔得人仰马翻。
尤为壮观。
梅佑泉脸都绿了。
白苏墨恼火。
……
(第二更赏荷花)
苏晋元落马,人到是没怎么摔着,只是这腿暂时有些扭住,要过了这劲儿才会好。
梅佑康将苏晋元抚上马车。
马车只有三两。
一辆装满了出行的行李,一辆载了梅家三位姑娘,梅佑康便扶了苏晋元上钱誉那辆马车。白苏墨是苏晋元的表姐,苏晋元摔伤了腿,她跟着一道进来本也没有什么不妥。
此行本就要爬山,跌打的药酒是随行带的。
宝澶便也取了药酒来。
马车中还有钱誉在,再加上眼下还有肖唐,白苏墨和宝澶在,已经打挤,也容不下更多人了。
连肖唐都出了马车和车夫共乘,梅佑康也只得回去骑马。
苏晋元落马这么大动静,钱誉方才便醒了。
宝澶蹲下给苏晋元擦跌打药酒,白苏墨只得坐到钱誉一侧。
虽是扭伤,可先前也被石子擦破了些皮,便是宝澶躲着避着,破皮的地方还是免不了沾上了些药酒,苏晋元嚎得跟个猪叫一般。
白苏墨无语。
待得静下心来,才想起一侧是钱誉,马车稍稍一抖都能沾到他的衣襟。
苏晋元同宝澶的精力眼下都集在那只扭到和撞伤的腿脚上,谁都没有功夫去管白苏墨和钱誉两人,白苏墨看似在看苏晋元,余光却是打量着钱誉。
忽得,觉得掌心一暖。
有人借着坐近,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宽大的衣袖遮掩,车内旁人也看不清。
白苏墨转眸看他。
钱誉也在看她。
只是许是早前一幕,他脸上并无多少笑意,只是在尝试从她脸上读出些她早上置气的缘故。
恰逢苏晋元又嚎了一声。
白苏墨转眸看他。
钱誉才起身:“宝澶姑娘,我来吧。”
“嗯?”宝澶微怔,却见他已半蹲下,宝澶只得起开。
苏晋元早前同钱誉一道摸过牌,也算是熟络了,便也道没什么,白苏墨仔细看他背影,听他道:“纱布呢?”
宝澶赶紧递上。
钱誉将有伤口的地方用多一些的纱布加棉球垫上,其余地方就用一层纱布系上,药酒再涂上时,便透过纱布浸到皮肤上,有伤口的地方就沾在了棉球上。
苏晋元也不吃痛,便果真不嚎了。
“这样可好些?”钱誉问。
苏晋元拼命点头。
只是钱誉也是客,还让钱誉帮他上药酒苏晋元有些不好意思。
钱誉便笑笑:“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白苏墨嘴角也勾了勾。
一侧,宝澶道:“还钱公子的法子好。”
钱誉也礼貌道:“时常出门在外,身边只有肖唐跟着,得自己多想着些。”
白苏墨敛了笑意。
钱誉不似京中的官宦子弟,各个眼睛鼻子都是朝天的,钱誉对苏晋元和宝澶都礼遇,也不拘谨谁的身份,替苏晋元上药是否屈尊降贵。
不会特意攀龙附凤,也不会看不上旁的奴婢小厮。
他替晋元上药,是做他认为对的事,从不因人而异。
白苏墨心底微微漾了漾。
只觉这道背影才是万千荣华。
药酒上完,便摸药膏了。
宝澶才不好意思让钱誉继续代劳,苏晋元也只得将宝澶的手盯紧了些。
钱誉手上残留有药酒,纱布却已用完。
钱誉转眸,却见白苏墨递了枚手帕给他:“先用。”
一日了,终是见她眸间笑意,钱誉淡淡勾了勾唇,伸手接过,手帕上绣了一株白色的腊梅,花蕊是黄色的,一侧绣了一个白苏墨的“墨”字。
钱誉心底微暖,转眸看她。
她神色如常:“方才听五哥哥说,你是今晨才回的梅府,换了身衣裳便出来了?”
钱誉心中未尝没有委屈,便也应道:“原本这几日约了旁的人,可又想这麓山之行应当有趣,不想错过,便临时压缩了行程。”
她知晓他避重就轻:“旁人的时间岂会由着你?”
这便是关心他,钱誉忍不住笑:“商人重利,他们是不由着我,是由着我手中的筹码。”
白苏墨看他。
她心思通透,他知晓瞒不过,又道:“顺道再多饮几杯酒。”
白苏墨这才噤声。
他不只是一宿没睡,还应当被人灌了一宿的酒。
苏晋元同宝澶都是心思大大咧咧的人,哪听出了其中意味,白苏墨看他,他低眉看了看手帕,笑道:“改日再还白小姐。”
改日再还,便是不还的意思。
他是在讨她这张手帕。
白苏墨垂眸。
隔不多时,苏晋元只觉扭到的脚踝忽得顺畅了,早前那些小的伤伤口口他又哪里在意?便又嚷着要出去同梅佑繁一道骑马。
白苏墨狠狠睨了他一眼。
苏晋元这才嘴巴一闭,彻底老实了。
钱誉侧眸笑去。
【原是不止对我一人如此。】
白苏墨微怔。
却见钱誉精致的五官犹若镌刻,眼底的笑意好似轻轻悠悠便能落进她心里。
白苏墨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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旬镇到麓山脚下本就不远了。
申时前后,马车便到了麓山脚下。
麓山脚下的这座小城唤作麓山城,麓山城却是比骄城小了许多,一行人抵达的时候,梅佑均的同窗已到城门口迎候。
唐宋是梅佑均的同窗,念书的时候便同梅佑均走得近,再加之梅家又是朝郡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唐宋分毫没有怠慢。
入城时,梅家几位公子同唐宋寒暄一翻,唐宋便领了马车往蛙苑去。
蛙声一片本是麓山脚下的一处有名景致,蛙苑是在其中建起来的别致小苑,旁人便是揣着银子也很难定到,也亏了是梅家,今日说,翌日便将所有的苑落都空了出来。
这几日的行程皆有唐宋来安排。
唐宋先领众人至蛙苑休息,喝口茶水,稍后先去莲池看荷花。
麓山脚下的蛙苑和莲池都十分有名,莲池的荷花时常被文人墨客以诗文咏叹,荷花要白日赏,夜间便可在蛙苑听取蛙声一片,亦或是挑灯抓青蛙,垂钓,都别有一番趣闻。
众人听说晚上可以抓青蛙,都来了兴致。
平日里家中荷花看过,垂钓也有,抓青蛙听来便才有趣。
尤其是梅家三位姑娘。
不过唐宋本就是积善言辞之人,几句话就将众人说得好奇起来,再加上翌日还有爬山游湖,仿佛这几日的有趣之事方才拉开序幕,便都很兴奋。
歇息了腿脚,饮了盏茶,便结伴往莲池去。
莲池内有专门莲池侍女陪同游览,许多景致都有很深典故,并非单纯的人文亦或单纯的自然,两者相辅相成,这才造就了不少文人墨客都喜欢来莲池咏荷的缘故。
京郊也有赏荷花的地方,但同莲池一比,却相形见绌。
“爷爷若是来了,也定然会喜欢。”白苏墨轻叹。
宝澶笑道:“小姐是想念国公爷了吧。”
白苏墨颔首:“也不知爷爷一人在家中如何了?”
宝澶宽慰:“国公爷哪里是闲得住的人,兴许又跑去源城看谢大人,摘谢大人家中的野菜去了。”
自是玩笑话,白苏墨笑过。
片刻,梅佑泉来了身边:“苏苏苏……苏墨妹妹……”
宝澶头听得都大了。
白苏墨看了她一眼,强忍了笑意。
又听梅佑泉道:“这这这……这里的荷花真美……”
宝澶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苏墨朝她道:“有些口渴,帮我取些水来。”
她是怕梅佑泉尴尬,宝澶福了福身离开。
白苏墨道:“上次的事还没寻到机会同六哥哥说一声,那日在莲香楼,我下去寻六哥哥似是走错了方向,后来也没转回原地方去,又正好遇上京中的朋友……”
“没没没……没事,苏墨妹妹别别别……别放心上,”梅佑泉其实脸红,“你你你……你同游了半日,我我我……很开心。”
【苏墨妹妹,其实我知晓我嘴笨,也知晓自己比不过我四哥,五哥和七弟,我也没奢想过旁的事情,不过,还是谢谢你同我一处,你人很和善,也未戳穿我,我愿意与你做朋友。】
白苏墨微顿。
片刻,低眉笑了笑,还是没听到梅佑泉开口。
再抬眸,似是见梅佑泉打起了退堂鼓。
见他转身,白苏墨开口:“六哥哥。”
梅佑泉诧异回头。
白苏墨梨涡浅笑:“六哥哥,我们是朋友啊。”
梅佑泉怔了怔,稍许,挠了挠头,脸上憨厚笑了笑。
(第三更白姑娘)
等宝澶取了水来,见梅佑泉早已离开了。
白苏墨在凉亭中纳凉,梅家四公子梅佑康刚同白苏墨说完话离开,凉亭中只剩了白苏墨一人,目光盯着不远处的背影在看。
宝澶轻巧上前,在她身后顺着她眼光看去,待得看清,这才“啧啧”叹道:“呀,我家小姐在看梅家五公子呀,还看得这般入神,连奴婢回来都没发现。”
白苏墨奈何,伸手指了指:“仔细了你张嘴。”
宝澶赶紧噤声。
白苏墨接过她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了抿,等放下茶盏再抬头的时候,梅佑均还是在原处,但先前同他一处的钱誉全是不见了。
她方才哪里是在看梅佑均,不过是在看梅佑均身侧的钱誉罢了。
梅佑均先前在同钱誉说话,两人皆负手而立,在一并荷花的映衬下很是养眼。
她故而多看了两眼。
可这一饮茶的功夫,钱誉便不见了。
见白苏墨将茶饮完,宝澶又折回沏茶。
白苏墨起身,一面走,一面摇着画扇,四下打量却也没见到。光顾着走,也留意看脚下,眼看着就要被台阶绊倒,却又被人稳稳牵住。
“怎么不小心?”来人正是钱誉。
白苏墨眼珠子转了转,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身后,遂问:“你怎么在这?”
钱誉笑:“方才见有人一直在打量我,我便想着过来近处让她好好看看。”
“……”白苏墨脸红,“你说的是谁,我怎么没见到?”
钱誉轻笑:“不奇怪,她素来人前礼貌,只在我跟前娇嗔。”
白苏墨颔首,认真:“那钱公子,你需得小心些了,她应是打上你的主意了。”
钱誉忽得揽紧她,轻声暧昧:“你如何知道我没打上她主意?”
唇上蜻蜓点水一般,而后松开她。
白苏墨低眉笑了笑。
两人并肩往湖心那头踱步去。
莲池的荷花很美,身边的人若是对了,便更觉明艳了几分。
于是白苏墨听钱誉道:“燕韩京中有一处丽湖,丽湖里也开满了荷花,比这莲池还要赏心悦目几分。”
白苏墨笑:“钱誉,你可是在邀请我?”
钱誉只是笑,却不置可否,又道:“丽湖应有二十个个莲池大小,湖中荷花成簇生长,夏日时候想要看到最美的荷花,便要行舟至湖心,绕道片片荷叶丛中。”
“行舟去看荷花?”白苏墨倒是来了兴致,“一条舟上可乘几人?”
钱誉悠悠看她:“两人,多是新婚夫妇,求百年好合。”
白苏墨微顿。
才见钱誉笑了笑,已行至前方。
人家是新婚夫妇去的地方,她先前还问钱誉是否是在邀请她,白苏墨懊恼得很。
可由得这座小桥翻过,便是湖心阁。
众人都聚在湖心阁这头。
苏晋元的大嗓门便朝这边道:“表姐,湖心阁。”
原是都在处等他二人了。
钱誉同她一前一后,旁人也未多想,正好听到莲池的侍女介绍,这座湖心阁有三百多年的历史,内里不大,但刻了不少脍炙人心的诗句,听闻是纂刻大师胡凌子亲手刻上的,因为这座湖心阁不大,刻起来前后花了近十年时间,是有名的大成之作。
钱誉问:“可是湖心壁?”
侍女惊喜:“公子认得?”
钱誉应道:“在燕韩的时候曾听闻过,苍月国中一共有两块湖心壁,这应当就是其中之一的莲池湖心壁。”
侍女福了福身,笑道:“公子慧眼,这座莲池便是因为这块湖心壁而闻名。”
众人这才纷纷颔首。
白苏墨对他刮目相看,她都不知晓,他竟然清楚。
侍女又道:“所以,来莲池的人,大多是为了瞻仰湖心阁内的湖心壁。但湖心阁很窄,一次只能容纳两人进出,也是为了保护湖心壁不受磨损和侵害。所以进去的人,最好不要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出来,否则其余的人便会等许久。”
还有这等规矩,那么问题来了,谁同谁一道?
众人便纷纷瞥目。
侍女解惑:“各位不妨入乡随俗,往常莲池客人都信缘分二字,我这里,有背面分别写了“莲”“池”“湖”“心”“壁”五个字的叶子两对,各位不妨逐一抽取,抽到同样的两个字的,便一同进去,如何?”
梅家四位公子,三位小姐,再加钱誉,白苏墨和苏晋元三人,不正好是十人吗?
这便有了意思。
苏晋元首先响应:“我来我来。”待得一看,竟是个“心”字。
梅四姑娘紧随其后,“壁?”
接着是梅佑泉:“池?”
而后众人相继抽取,有念出来的,也自然有没有念出来的,待得白苏墨最后一个抽取,她还没来得及先看,便见苏晋元凑了上来:“表姐,你抽了什么?”
梅家四个公子都转眸看过来。
苏晋元笑道:“湖字!呀,表姐,你可是我们这里第一个进去的。”
四人都拢了拢眉头,又低头看了看手心的树叶,确认不是自己后,又纷纷转眸看向对方,待得见到几人都是一幅颓然表情后,才听钱誉道:“似是我同白小姐一道?”
众人都是诧异的目光看向钱誉。
白苏墨却微微垂眸。
修长的羽睫倾覆,敛了眼底的笑意。
苏晋元这等好事之徒,此事哪会闲着,便又笑道:“谁同我一道啊?”
梅佑繁恼火:“我……”
……
既是头两个进去,侍女交待:“湖心阁不能并行,且台阶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有些地方还可能有青苔,尤其是这夏日里,怕是需多加小心。”
钱誉应好。
阁外众人,羡慕嫉妒目光皆有,却也只能道钱誉好运,只觉风光一时都被他给截了走,但这本就是抽对子来的,也怨不得旁人,便是自己手气。
可叹钱誉一个商人,竟运气如此之好。
钱誉先入内,既而伸手扶白苏墨。
等入了湖心阁,才道侍女所说的小心是何意。湖心阁建在池中,湿气大,有些地方生了青苔,十分打滑,但钱誉一路牵着她,白苏墨倒也不怕了。
越是狭窄处,石壁上的诗词和刻字越妙。
阳光透过远处星星点点的小孔透入,才映出这些字迹来,好似斗转星移一般,的确巧夺天工。再加上这精湛的雕刻技艺,不光是诗词,许多绘画便也是依照石壁的纹路刻上的。
白苏墨心中不禁赞叹。
“钱誉,你看,这里最妙,这里的草木痕迹看似是刻上去的,实际是石壁上的纹路,却深浅不一,同整幅壁画连成一体,而且你看……”白苏墨笑盈盈回头看他,却见他根本没在看壁画,只是在一侧细致打量她。
“而且什么……”他言辞间有旁的意味。
白苏墨被他看得几分不自在,转了身继续往前走。
钱誉低眉笑笑。
她专注时候的模样很美,害羞的时候亦然。
这湖中亭中又没有旁人,他本就牵着她,一把拽回跟前,声音低沉而又似有磁性:“害羞了?”
白苏墨瞥目避过:“没有。”
她侧目,修颈和脸颊皆上是石壁上透入的清浅光晕,最深也是最亮的一点,恰好映在她左侧的耳垂上。耳垂上挂着的珍珠坠子随着她呼吸的起伏,在眼前悠悠晃了晃,便好似她此刻心底一般,未曾平静过。
钱誉揽紧她,心中微动:“白苏墨,你看着我。”
这过道中本就狭小,他似是整个人都已将她钳在石壁上,她要看他,便是整个人都贴近他的颈边。眼下的气氛整个似是都暧昧到了极致,昏黄的光亮,近在眼前的呼吸,还有他乱人心扉的声音。白苏墨哪里敢看他?琇書蛧
她不看他。
他便俯身,贴近她耳畔,呵气幽兰。
男子的铺天盖地袭来。
“钱誉……”白苏墨心底忽得有些怵了,更不敢凝视他的眼睛。
耳边,却又听钱誉沉声道:“白姑娘,我家是燕韩京中人士,父母双亲健在,家中世代经商。我是家中长子,下面还有一个十四岁的弟弟和十一岁的妹妹。去年及冠,家中尚未说亲,房中并无通房侍妾,自幼也无青梅竹马。”
白苏墨这才抬眸看他,眼底碎盈芒芒:“你……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钱誉靠近,鼻尖贴近她的鼻尖:“我若有心求娶,想问白姑娘一声……可愿让我前去国公府提亲?”
白苏墨心底好似小鹿乱撞,却不知应当将眼睛往何处放才好?
湖心亭内光线昏暗,她贴着他,仿佛他的鼻息就在她鼻息之间,心底没有片刻是宁静的,好似莫名蛊惑,又似春燕掠过湖面泛起的层层涟漪。
她心砰砰跳着,耳根子都烧得通红。
颧骨在他近距离的目光下,灼得肤色绯红。
【苏墨……】
她听他在心底唤她名字。
她莫名想起紫薇园时落水时,他牵着她的手,将她揽在怀中给她渡气。周遭万籁俱静,唯有沉闷空灵的水声,她脑海中初次听到那道低沉好听的声音,仿佛烙印一般刻在她心底,同眼前暧昧绮丽的声音如出一辙。
她伸手揽上他的后颈,“我自然愿……”
话音未落,唇间的娇艳欲滴就被暴风骤雨般的亲吻侵蚀,连最后一个尚未出口的“意”字都被他自唇间尘封回心底。
……
自湖心壁长廊往前,便到了开阔的湖心阁厅中。
厅中呈列的便是历代名人对湖心壁的咏词,加盖了数不清的印章,可见珍贵之处。
一一看去,不少风流人物的文字都留于其上,倒叫人不禁感叹。
其实自长廊出来,都是平坦之地,钱誉也可不必再牵她了,只是有的人似是不准备放开,十指相扣里,连指尖都有他的余温。
复又在厅中细致看了一圈,等这一炷香时间差不多燃尽,才从湖心阁大厅的一侧门出去。
出去便是莲池西边。
大朵的荷花开得正盛,似是比方才见过的都好。
想来,这湖心亭背后才是真正赏荷花的地方。从湖心壁的狭窄之处出来,再到这方广阔天地,忽有豁然开朗的意味在里头。
这条路自湖心亭通往出口。
他们是第一组,而后每一组都要一炷香时间才会出来,他们要等,怕是要等上一个多时辰,正好从莲池往蛙苑的路上踱步。
日头已然偏西,西边微微泛起霞光,将天边染成了好看的金黄色。
悠悠漫步在莲池边,身上都似镀上了一层清淡的金晖。
“国公爷是怎样的人?”钱誉还是问起。
白苏墨便笑:“我爷爷是个看似很严厉,但其实很慈祥,又非常讲道理的人。虽然有时爱钻牛角尖了些,钻起来的时候还很固执,但一旦他想通,便又十分开明。他半生都在沙场征战,年事已高,却还一身傲骨,事事都在为她孙女着想,却回回都经不住她孙女哄,是天下间最宠孙女的爷爷,简直是爷爷中的典范,也自幼深受她孙女的爱戴……”
他分明问的是严肃的话题,却被她三言两语说得很是亲厚甜蜜。
钱誉忍俊。
却不置可否。
湖风和煦,一池荷花随风摇曳,白苏墨也忽得开口:“你方才说到你爹娘,还有你弟弟和妹妹,钱誉,他们……”
话音未落,只觉身侧之人已牵起她的手,一言以敝:“苏墨,他们会喜欢你。”
白苏墨掌心微滞,片刻,便被温柔的暖意填满。
莲池紧邻蛙苑,蛙苑已是一片蛙声传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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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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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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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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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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