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的呼吸陡然急促了起来,先前她所有的害怕都不过是伪装,只有这一刻的恐惧是真实的。哪怕是个握有金手指的任务者,但她本质上也只是个普通人,看到这种杀伤性极强的热武器心底的第一反应就是恐惧。
有那么一瞬,她就差点把以物换物给用了,将徐安平手里的手木仓给还换成别的什么东西。
但理智克制住了沈容,现在还不是时候,车里现在只有她和徐安平,车又被锁上了,暴露之后,如果不能立即解决掉徐安平,她的处境只会更糟。
她要冷静。沈容深吸了一口气,鼻子一酸,盈盈水光涌了上来,委屈又结结巴巴地说:“徐哥,你,你这是做什么?我,我是自己人啊!”
“少废话!”徐安平用木仓顶了顶沈容的头,另一只手抓住她的头发,闪着凶光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让开,把老子的车修好,不然老子就毙了这女人!”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冯舔了舔嘴角边的血,笑得那个肆意:“毙,随便毙,又不是老子的女人,要毙你就毙呗。”
说着对从前面车上下来的廖军笑道:“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有意思,拿木仓杀自己的女人吓我,呵呵!不对,廖军,你快把手机拿过来录像,免得这家伙回头污蔑是咱们杀了他女人。毕竟嘛,也没人相信他会杀自己的女人。”
本来很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被他这一通搅和,气氛顿时缓和了许多。就连沈容本来绷得紧紧的神经也稍微放松了一些,有小冯在,还有那个冷面的马副队长在,她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小冯在故作轻松,迷惑徐安平,以保证她的安全,她也不能拖后腿,得好好配合他。
沈容嘴一变,吓得低泣出声:“徐哥,徐哥,看在钰平的面子,你……你能不能把木仓口拿开,我,我害怕……”
“闭嘴,再啰嗦,我弄死你。”用木仓口顶了顶沈容的额头,徐安平将信将疑地看着小冯,目光中带着深深的戒备,“别骗我了,大晚上的,这破地方半天都没有一个人路过,打什么劫,你们就是警察。把车子给我修好,将大勇放了,不然我就拉这个女人陪葬。你们警察知道的,这个蠢女人不是我的同伙!”
小冯听了,摊摊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廖军,他说咱们是条子,有意思吧!行,你爱毙就毙吧,我没有意见。”
那把木仓要能毙了人才怪了!
若不是因为车门被锁,撕破脸没法在极短的时间内打开车门,把沈容解救出来,徐安平可能会鱼死网破,捅沈容一刀,他们早动手了,哪还会在这儿跟他废话。
见小冯真的表现得浑然不在意,徐安平迷惑了,难道小冯真的不是警察,而只是个半路打劫的?
这也不是不可能,其实越繁华来往车辆越多的地方,越没有打劫的,因为路过的人可能会“见义勇为”,也可能会报警,劫匪会心虚害怕,而且逃脱的几率非常小,所以他们一般不敢在闹市区抢东西,都是挑偏僻人少的地方。
像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大晚上的,荒郊野岭,一两个小时都未必会有一辆车经过,反倒是打劫的好地方。随便撒点钉子、弄根大木桩拦在马路中间,就能把车子拦下来,抢了钱,把人给扒得只剩一条底裤,丢在路边,扬长而去。受害人连警都报不了,只能躲在车里等路过的车辆或是等天亮了,才能得救。
这种事,徐安平以前在老家听说过不少,尤其是手机还没普及,大家还没习惯用银行卡,出去打工回来都是把钱放在身上的年代,甚至有人大摇大摆地拿着钢管逼停大客车,上去挨个挨个地搜乘客的钱,然后骑着机动性非常强的摩托车扬长而去。甚至有客车司机为了发财,跟这些人狼狈为奸。
但随着手机支付和银行卡的普及,已经很少有人将现金带在身上了,这种拦路抢劫的也越来越少,很少听说了。莫非今天竟被他不走运地撞上了?
如果花点小钱就能解决掉车外那几个人,当然是更好,但他怕就怕,这几个家伙人心不足蛇吞象,给了他们美金或者是金条恐怕会让他们更加贪婪。
思忖几秒,徐安平用木仓撞了撞沈容的额头:“把钱都给他们!”
“啊……”沈容呼痛,赶紧把徐安平丢给她的一万美金给拿了出来,怯生生地说,“徐哥,都在这儿呢!”
“徐安平夺过钱,扬了扬,大声冲外面的小冯几个人:“都在这儿,一万美金,老子跑路的经费,给你们。但你得把老子的兄弟给放了。”
小冯笑得很灿烂:“早这样干脆不就好了我们只是求财。廖军,你去帮大白,把人给押过来。”
沈容发现马副队长从头到尾都没出现,不知是去追丽娟他们了还是蛰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她沉住气,浑身僵硬地坐在后排,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自己不小心露出了破绽,让徐安平起了疑心。
好在,可能是先前那通电话的缘故,被误导了,徐安平先入为主,认为有问题的是丽娟或者陈律师,暂时还没怀疑到沈容身上。
廖军绕到车屁股后面,没过几秒,就和小白押着大勇回来了。
大勇身上那件灰扑扑的外套这会儿沾满了血迹,几米外都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他的头垂得低低的,浑身都没有力气,完全是被大白和廖军架着在走。
看到这一幕,徐安平凶狠的粗眉挤得像毛毛虫,怒斥道:“你们把大勇怎么样了?”
小冯脸上扬起可恶的笑容,轻飘飘的说:“他不大听话,想大叫通知你,我们只好招呼他一顿了。”
用什么招呼的不言而喻。
徐安平恨恨地瞥了小冯一眼,将目光挪回了大勇身上,眉头皱得紧紧的:“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把人给带过来。”
小冯笑呵呵地说:“早这么爽快不就好了,你兄弟也可以少受一点罪。”
他一招手,大白和廖军就架着大勇走了过来,快到车窗边的时候,徐安平左手拿着钱,悬在了车窗边,等几人一过来,他做出给钱的姿势:“人推过来,钱给你们。”
大白和廖军对视一样,将人给推到了车门边。
徐安平举起手,把钱丢了过去,但捆绑着那一万美金的纸条,不知什么时候被徐安平给解开了,一万美金抛洒了出去,洋洋洒洒的,像雪花一样轻飘飘地撒了一地。
而就在这时,徐安平手里指着沈容额头的木仓陡然挪开,以极快地速度对准被推过来撞到车门上的大勇,毫不留情地扣下了扳机,神色狰狞:“去死吧!”
别以为他不知道,大勇被换人了,以为留着个大勇一样的平头,套上大勇的衣服就能迷惑住他!这个人根本不是大勇,不过是他们的人假扮的,欺骗他打开车门罢了!
他也不过是将计就计。
这群人不管是警察,还是贪婪的山匪都不能留!他让他们把人送过来,不过是为了让这几个人走得更近,以方便他更有把握地射杀这几个家伙罢了。
徐安平虽然会开木仓,但他没经过系统的训练,木仓法并不好,所以为了提高命中率,一次性解决这几个人,他才会想出这一招,故意顺从他们,以把这几人都引诱到他面前来。
而现在最近的这个家伙就在他的咫尺处,轻轻一抬手就能打死他,其他三个人也离他不过三五米远,而且他把钱撒了出去,他们若真是奔着钱来的,铁定会蹲下身捡钱,这就给了他更多的时间。
徐安平想得非常美好,但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就凝滞了,因为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却没有打出去。
怎么回事?徐安平慌了,再次扣动扳机,还是没有用,他使劲儿晃了晃手木仓,然后另一只手赶紧把包里还在一把木仓给摸了出来,握在手里,扣动扳机。
没用,还是没用,根本没有子弹打出来,两把木仓都没用。
徐安平慌了,这两把木仓是他的底气所在,也是他最后的法宝,但现在竟然没用了,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你已经出过手了,现在该轮到我了?”冷冰冰的黑色木仓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披着大勇外套的马副队长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手木仓,“要不要试试我这木仓能不能打出子弹?”
徐安平咬住下唇,不服气地看着马副队长:“你究竟是什么人?”
马副队长讥诮地看着他:“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们是警察吗?双手伸出来。”
徐安平握住两把没用的手木仓不动。
“伸出来!”马副队长怒吼,手木仓往前一戳,黑森森的木仓口在他的额头上戳出一个鲜红的印子来。
徐安平不服气地仰起头,倔强地说:“有种你就打死老子!”
他们是警察又不是土匪,在嫌疑人没有武力反抗的情况下不能随意开木仓。
徐安平纯粹是想激怒他,马副队长不上当,冷淡地看着徐安平:“你可以抢我的木仓试试,看我敢不敢开!”
“小冯过来。”马副队长双目紧紧盯着徐安平,朝背后喊道。
车子里的徐安平不安分地动了一下,马副队长冷斥:“你再动试试,看我敢不敢开木仓!”
徐安平悄悄伸出去的手顿住了。
死神面前,他也不敢造次,因为他看得出来,面前这个男人是见过血的,他真的敢开木仓。
等小冯走到旁边,马副队长轻轻抬了抬下巴:“铐上!”
小冯从背后摸出手铐,一只劲瘦的手嗖地一下扑了进去,想捉住徐安平。
但就在这时,徐安平却像一道闪电一样,嗖地一下往旁边副驾驶座窝去,想避开马副队长的木仓口。
后面的沈容见了,抓起拧开的矿泉水就重重地往徐安平脑袋上砸去。
啪的一声,矿泉水瓶子砸到他的脑门上,水从瓶口争先恐后地流了出来,钻进徐安平的眼睛里,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动作凝滞了两秒。
就是这两秒,马副队长的手臂快如闪电地伸了进来,拽着徐安平的身子就用力往窗外拽。半开的窗口比徐安平的身体窄多了,他的一条腿被卡在了外面,另一条腿却在外面,大腿根部卡在玻璃上,第三条腿也没能幸免。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啊啊啊地大叫起来:“好痛,好痛,快松开……”
好不容易抢得先机,马副队长怎么可能松开。
“打开车门,不然就这么挂在这儿吧!”
沈容在后座的角落里看到徐安平脑袋栽倒在椅子上,一条腿被拉到了外面,另一条腿蜷缩着抵在玻璃门上,那模样真是滑稽又惨兮兮的。
不过这一路沈容见识了徐安平的凶残和狡猾,她可不敢对这个家伙滥发同情心。这就是一条阴毒的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跳起来咬你一口,对他发善心,是在找死。
持续了半分钟,徐安平实在是难受,疼得腿都不像是他自己的了,第三条腿压在车窗上,都快挤废了。因为腿受到钳制,他的身体可挪动的空间也很小,况且没了手木仓,他在武力上也没法反抗。
权衡了几秒,实在受不了这种痛,他终于松了口:“我开!”
他的手伸了出去,哆哆嗦嗦地解开了锁。
小冯马上绕到副驾驶座,拉开了门,拿着手铐去铐徐安平的手。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陡然从空中划过,刺向小冯的胸口。
“小心!”沈容赶紧提醒小冯。
但副驾驶座上的空间并不大,小冯是弯腰把头伸进去的,发现了徐安平的阴谋,他动作迅速地闪开,但却撞上了车顶,避无可避。
瞧见这一幕,沈容一狠心,用了以物换物。
下一刻,徐安平手里的匕首刺到小冯的胸口,只能啪地一声,有什么碎开了,但匕首并没有刺入他的皮肤里。
小冯反应过来,一个手刀,打掉了徐安平手中的匕首,然后一个擒拿手,将他的手一掰。咔擦一声,徐安平的手骨头发出清脆的响声,疼得他脸色发白,再也嚣张不起来。
“娘的,差点着了你的道!”小冯这次小心又小心,直到把徐安平的双手铐上,将他像死猪一样从车子里拖了出来,丢在地上,小冯才松了口气。
大白走过去,担忧地看着小冯:“没事吧!”
小冯拍了拍胸口:“没事,幸亏有我妈从庙里求来的这块平安玉,帮我挡了这一劫,不然我今天就要阴沟里翻船,被大家笑话了。”
“你小子就是福大命大!”大白拍了拍他的肩。
小冯嘿嘿直笑,挠了挠头说:“下回让我妈去多求点,带回来,队里一人一个。”
沈容在车子里听到这话,哭笑不得。看不出来小冯年纪轻轻的,这么迷信,不过这样也好,他把一切功劳归功于平安玉就不会发现刚才的异常了,也就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原来以物换物是用作用体本身的物品去换,这样隐蔽性更好,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唯一的遗憾就是以物换物是一次性用品,用完就没有了。不过能救一个人,也算是好刀用到刀刃上了,不亏。
见小冯安然无恙,马副队长脸上并没有什么喜色,淡淡地睨了他一眼,丢下一句话:“把这两个家伙押上车。小冯回去写五千字的检讨!”
小冯文化课不大过关,平生最怕写作文,一听要写五千字的检讨,头都大了,苦巴巴地凑到马副队长身边求饶:“队长,你罚我围着操场跑二十圈吧……三十圈,五十圈总可以吧……”
“一万字。”马副队长嗖地一下把惩罚翻了一倍。
小冯傻眼,连忙后退:“五千就五千,回去我就写好交给你。”
说完生怕马副队长会逼着他写一万字检讨,赶紧跑过去,抓起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徐安平:“走吧!”都是这阴险狡诈的混球。
那边,大白也把戴上了手铐,嘴上堵了毛巾,绑在树上的大勇给拉了过来,推上最后一排。
徐安平和大勇挨着坐在一块儿,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另一边,马副队长拉开了徐安平车子后座的门,朝沈容挑了挑眉,然后拿出手铐晃了晃,压低了声音:“得罪了,忍一下!”
沈容盯着他看了几秒,将双手伸到了她面前。
马副队长干脆利落地给她戴上了手铐,然后将她拽了出来,语气冷冽:“走吧!”
沈容嘤嘤呜呜地低泣着,被他押到了车子上,咬住下唇,委屈地说:“警官,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真的,请你们相信我!”
小冯诧异地看着沈容手腕上的手铐,挠了挠头,直肠子地问道:“副队,她……”
马副队长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根据刘大海的供词,这个女人是邱钰平的老婆,多次帮邱钰平传达消息给邱钰平在外面的同伙。小冯,你学着点,别看见一个漂亮的女人哭就心软没原则,没听说越是漂亮越是爱哭的女人越会撒谎吗?”
还真没听过!
沈容帮没帮过邱钰平传递信息,是不是邱钰平的同伙,他们还不知道吗?副队这么污蔑沈容应该是做给后面的徐安平和大勇看的吧。
小冯赶紧配合地扯着大嗓门,义正言辞地表态:“队长,你放心,我不会被长得漂亮的女人勾了魂的!我妈说了,漂亮的女人都是老虎,会吃人的。”
这是个逗比吧!沈容差点被他这话逗得破功,笑出声,赶紧低下了头,让垂下的长发遮住她的表情。
马副队长欣慰地拍了拍小冯的肩:“你有这觉悟很好。走吧,去后面盯着那两个狡诈的家伙,以防他们动手脚。”
这样马副队长就顺理成章地让沈容坐在了第二排,跟大白坐在一起。
汽车看了出去,马副队长设置了导航,准备开到县城跟张彦他们会合。
路上,他先给老于打了个电话,通知他行动,然后又给张彦去了个电话:“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抓到人了吗?”
张彦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在场的警察,说道:“抓到三个人,一重伤,一轻伤。”
所有人都落网了。
马副队长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很好,霖县公安局会面。”
“副……”张彦还有满肚子的疑惑,也没能问出口。
他挂断电话,扭头对旁边的邹林涛说:“我们马副队长让我们赶回县城去跟他们会合!”
邹林涛好歹干了几十年的警察,头目老大徐平安都没抓到,他们就说回县公安局,可能吗?D市的这帮刑警,这是在防着他们。
邹林涛心头有点窝火,也懒得计较,大手一挥,板着脸说:“收工,回去了!”
说罢,先一步跳上了车。
张彦跟罗全对视了一眼,相继跳上了车。邹林涛的不爽,他们可以理解,但霖县公安队伍里出了败类,也是事实。他们不这么行动,怎么可能抓住罪犯?
大家沉默着坐上了车,一路无言。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警车终于到了霖县公安局,马副队长他们的车子还没到。
张彦跟罗全去霖县公安局的食堂吃了早饭后,马副队长他们终于来了,两人赶紧迎了上去:“副队!”
马副队长点点头,招呼他们:“走吧,去帮着盯住徐安平和大勇,不能让霖县警方的任何人跟他们接触!我去一趟就下来。”
“是。”张彦和罗全赶紧去了公安局门口的车子旁边,严阵以待。
马副队长直接去找了霖县公安局长,把那段录音播放了出来,并将徐安平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找了出来,递给局长:“当初在镇上,我派了张彦扮作茶商,在饭馆里把微型窃听器黏在了黑子的衣服上,后来因为车祸,窃听器坏了,不知所踪,只有我们先前录下来的这段话。这是抓住徐安平后,他手机上的通话记录和短信。”
他之所以特意过来找局长,也是想进一步把沈容从这件事里摘出去,给录音找到更合理的来源。
局长听完,严肃地点了点头:“这件事省厅的黎主任昨晚给我打了电话。我回来后,连夜调查了资料,徐安平已经离开霖县八年,期间,只回来过两三次,每次都只呆了三五天就走了。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跟我们县公安局某个人结成莫逆之交。因而我怀疑,这个蛀虫在八年前就潜藏在了我们的队伍里,我连夜调查了昨天知道、参与追捕徐安平的所有警员的资料。查到有三名警员曾在八年前同时参与过3.28案。我们县局重点调查了这三人昨晚的行踪以及家庭经济状况,目前已经有了初步的怀疑对象!”
霖县公安局局长的思路没有任何问题,行动也非常迅速。这是对方警局的内部案件,他一个外省的刑警支队副队长也不宜干涉,马副队长颔首:“既然局长有了怀疑的对象,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这几个犯人非常重要,我先押他们回去了。”
“好,马副队长有任务在身,我就不多留你了。以后有空来霖县出差,咱们再聚。”局长和和气气地把马副队长送了出去。
黑子伤得很重,进了加护病房,暂时不宜挪动,马副队长留了张彦和罗全下来,在这边盯着他,等他的情况一好转,再转回D市的医院。
马副队长自己在带着剩下的三名队员和四名嫌疑人回了D市。因为他们人比较少,霖县公安局借了一辆警车和两名警察,送他们回去。
沈容和丽娟因为同是女人,被分到了同一辆车上。
两人坐在警车最后面,对面坐着受了轻伤的陈律师,度过了惊险的一夜,又一晚上没睡着,三人都面如菜色,如丧家之犬。车里的气氛沉闷凝滞,等车开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丽娟用胳膊肘撞了撞沈容,朝她手腕上的手铐努了努嘴:“你怎么也被抓了,你没向警察说明情况吗?”
沈容哭丧着脸说:“我说了我是无辜的,他们不信,非说我给钰平通风报信,跟徐哥是一伙儿的。”
难怪她也戴上了手铐。丽娟看了一眼沈容,问道:“你跟徐哥一辆车,有没有听徐哥打过电话啊?”
说到底,她还是有点意难平,想知道是黑子擅自对他们出手,还是徐安平的意思。
对面的陈律师听到这句话,双手环胸,讥诮地勾起了唇:“有差别吗?反正咱们现在都是阶下囚了,祈祷法官不会判咱们死刑吧!”
这句话一出,后车厢的气氛更加沉闷,连丽娟也失去了继续追问的兴致,恹恹地把头靠在了车壁上,发起了呆,陈律师受了伤,精神不济,干脆闭上了眼睛睡觉。
沈容悄悄打量了二人一眼,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他们做违法乱纪的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后果呢!
收回了目光,沈容也继续假寐。
D市离霖县好几百公里,其中还有一段县道,比较难走,车速快不起来,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们是在次日的凌晨三点到的D市西城区公安分局。
奔波了这么多天,不光沈容几个,就是马副队长他们这些警察也吃不消。但人虽然抓了,但人证物证还要整理,嫌疑人还要审问,有一堆的事情等着他们做。
沈容被单独关到了一个有着单人床的房间,似乎是被人遗忘了。
她实在太困,加上这是公安局,心理上比较放松,干脆窝在单人床上睡了一觉。
沈容是被敲门声给惊醒的。她起身拉开门,看到一个女警拿着她的包,微笑着对她说:“沈容,我们已经查明,你没有牵涉进徐安平一案,被无罪释放了,这是你的东西,原物归还,你检查一下。”
这戏总算做完了。沈容笑着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
她接过包,签了字,离开了公安局。
回到家,沈容放下包就看到茶几上的挂历,陡然想起今天是邱钰平被释放的日子。作为一名对丈夫忠贞不二的深情妻子,丈夫被释放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怎么能错过呢?哪怕邱钰平的自由时间只有短短几分钟,她也应该去见证才对。
沈容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就匆匆打车去了拘留所。
沈容的时间把握的刚刚好,她到了没多久,邱钰平就被释放了。签了字,邱钰平走出拘留所的大门,感觉天也青了,空气也新鲜了,身上的每个毛细孔似乎都舒展开来,尽情地享受自由的滋味。
“钰平!”沈容在不远处,浅浅笑道,欣喜地跑了过去。
邱钰平看到她,横眉一挑:“怎么没开车来?”
“哦,我太开心,忘记了。”她太开心,怕自己开车太兴奋出了事,这对谁都不好。
邱钰平也很开心。拘留所把他释放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刘大海那边化险为夷了,他们顺利过了这一关,所以警方才没对他采取行动。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个好消息足以让他忘记沈容没开车这点小事,伸手揽住沈容的肩,他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没开就没开,用打车软件吧。打个车,咱们先回家,我洗个澡,把这身衣服丢了,然后咱们去法兰诺西餐厅吃饭。”
吃了半个月的猪食,他的嘴都要淡出鸟的味了。这次重获自由,当然要好好去庆祝一番了。
沈容点头,慢吞吞地掏出了手机,就在这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停在了他们面前。沈容握住手机的手一顿,停止了打字,看向来人。
小冯和大白推开车门下车,站到邱钰平面前,一人掏证件,一人掏出手铐,不等邱钰平反应过来,干脆利落地拷住了他的双手:“邱钰平,你涉嫌一起毒、品走私贩卖案,被捕了!”
沈容捂住了嘴,双目瞪得大大的,眼睁睁地看着邱钰平被押上了车。她这时候仿佛才反应了过来,拔腿追了过去,但警车呼啸而过,嗖地一下驶进了马路上的车、流中,开远了。
沈容捂住嘴,站在原地抱着头,伤心地哭了起来,哭了老半天,从失魂落魄地回家去了。
接下来几天,沈容都因为伤心过度,连家门都几乎没怎么出过。
邱钰平的父母、亲戚朋友也听说了这事。
邱父邱母先去见邱钰平,却被警方告知,在判刑前,家属不能见,只有律师能见邱钰平。
两人没办法,只好来找沈容商量办法,沈容抹了抹泪,伤心地哭道:“爸,妈,这个我也没办法,要不咱们给他请律师吧?”
请律师也是白请,邱钰平犯了这么大的事,不死也要把牢底坐穿。沈容说这话,不过是为了营造她忠心爱夫、护夫的印象罢了。
因为虽然徐安平、邱钰平、刘大海这一干主犯、从犯以及下游的贩毒人员都被抓住了,但马副队长告诉沈容,徐安平只是国际贩、毒集团下面的一个小喽啰罢了,他们还有庞大的组织网络。老于他们还在深挖,同时也没有人能保证没有毒、贩逃脱了。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是她坏了他们的好事,他们绝不会放过她。为了她和她的家人的安全着想,西城区公安局不能公开表扬她在毒贩徐安平被抓一案中所做出的贡献,甚至还要把她所参与的资料都加密。为此,马副队长表示很抱歉。
沈容对此非常理解,对她来说,扬名不重要,安全第一。马副队长和分局考虑得很周详,她领了这份情。
西城区公安分局装模作样地对沈容调查了一番,洗脱了她的嫌疑,才把她给放了。
沈容回来,自己也不能露出了破绽。因而邱父邱母找上门来时,她积极地陪同他们去找了律师,表示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砸锅卖铁,也要把邱钰平给救出来。xiumb.com
一个非常擅长刑法的律师接了这个案子,并去见了邱钰平。但他回来之后告诉沈容他们:“邱先生涉及的这起案子性质太恶劣,影响太大,我尽力!”
大型贩毒组织的重要成员之一,光是邱钰平帮忙走私过关的毒、品数量都够他判死刑了,能争取死缓都非常不错了。
邱父邱母备受打击,两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养大,若是没了,他们老两口怎么办?
两人不甘心,说这个律师水平不行,解除了代理合同,又去找了其他律师。
沈容冷眼旁观,陪着他们见了三波律师,见他们被这个巧舌如簧的律师骗得团团转,不忍心老两口的积蓄都搭进去,说句残忍的,他们的儿子就要死了,以后也就手里的那点钱能给他们傍身,还是别浪费在邱钰平身上了。遂好心劝道:“爸,妈,咱们再看看吧!”
可惜老两口不领情,反斥沈容:“你是心疼钱吧?“
把沈容气得,索性也不管了,他们爱请谁就请谁,反正她也出一笔钱就是,就当提前把邱钰平的遗产分给他爹妈了,他爹妈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夏去秋来,转眼间,两个月便过去了,邱钰平审判的日子也到了。沈容作为家属,可以去旁听。
今天之后,家暴这柄悬在她头上的剑就要永远远离她了。沈容穿了一件黑色的长袖连衣裙,开车去了法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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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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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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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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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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