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会议室门口,看着眼前的画面,她恍惚以为自己进入了梦境世界。
会议桌左边拐弯位置,翟老师坐在对面,秦泽洋和傅阳泽毗邻而坐。
桌子上摆着热腾腾的宫保鸡丁、麻婆豆腐、煎饺、三杯鸡、炒素菜。
香味扑鼻而来。
傅阳泽这个意外出现的家伙,左手端着饭碗,右手拿着筷子。
他很自然地夹起盘子里的宫保鸡丁,送到嘴里,见她进来,笑着颔首以示招呼。
翟老师面无表情。
秦泽洋垂着头,拨弄着米饭,专注的样子好似在研究大米从种子进化到米粒的过程。
气氛艰涩而又诡异。
李景熙走到桌子旁,见空位上已经摆了一碗饭,拉开椅子坐下。
许是觉得愧疚,秦泽洋主动招供:“我舅公说有个朋友过来找,我以为是国内过来的,来了才知道是他,我又不好在舅公面前拆穿,只能叫他上来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我怕他下毒,所以叫他先全部吃一遍。”
李景熙:“……”
傅阳泽嘴角笑意明显加深:“好了,我什么事也没有,现在是要我走吗?”
翟子安斜觑傅阳泽一眼,没说话。
“没关系,饭还挺多。”李景熙平静地说,“一起吃吧。”
这是实话。
本来以为正卿他们会醒来,跟图爷爷订了六个人吃的饭菜,看现在的情况,应该还要拖一段时间。
“那就不好意思了。”傅阳泽心安理得吃了起来。
秦泽洋狠狠瞪他一眼,把到口的话吞了回去。
李景熙一边吃饭,一边思考傅阳泽出现的理由:
抛开示好、探询甚至阴谋等负面因素,他遇到图爷爷莫非只是巧合?
或者是因为艾丽尔?毕竟,艾丽尔和章天的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傅阳泽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慢悠悠地说:“一年多时间,人好像还是这些人,周围的一切全都变了。”
李景熙嘴里还有食物,于是只能点点头。
翟子安瞥了李景熙一眼,又转回来看傅阳泽,态度变得和气起来:“表面上看起来还是这些人,实际上早就不是了,要在以前,我没办法跟你一桌吃饭。”
傅阳泽歪头看着他。
翟子安回看他一眼,目光沉静如一弯深泉。
他们就这么静静对视片刻。
傅阳泽唇角浮出一抹笑意,仿佛在记忆的心房中投进了一块石头,激荡起层层涟漪。
“翟子安,有印象,”他假惺惺地回忆片刻,“我差点忘了,我们是一届的,你看我这记性。”
李景熙听出他们话中的火药味,忙抬头朝翟子安看过去。
翟老师握着筷子的手明显紧了紧,大拇指指甲盖泛起红色。
他的唇线有一瞬间凝滞,很快又勾起弧度,眼神稳稳接住了傅阳泽的直视。
“那倒是,”翟子安笑了笑,“无关紧要的人和事情,我也记不准。”
傅阳泽一愣,继而无所谓地笑了笑。
小插曲很快在吃饭的轻松氛围中结束,像极了坐过山车。
李景熙开始很紧张,放松下来后问:“章……”
‘天’子没来得及出来,她换了称呼,“章哥呢?他怎么没跟你在一起?反正饭还挺多的,让他一起过来吃吧。”
傅阳泽吃惊地看她一眼:“我们这算是,言归于好了?”
“不算,”李景熙非常坦率地看着他,“我从心里知道你是傅阳泽,你做了很多让我们没办法原谅的事,但章哥跟你不一样。”
她笃定地说,“总之,一码归一码,我不会混淆边界。”
“好吧,他有事情,一时半会过不来,”傅阳泽倾靠在椅背上。
他的视线跟着房间走了一圈,仿佛第一次开始好好打量这个地方,又好像是在调整心情。
好一会儿,他才把视线落回李景熙身上:“你的每一个答案,都不在我的预料之中。”
他颇为感慨,“这么一比较,我们几个人,你的变化居然是最大的,大到让我吃惊的地步。”
李景熙沉思着说:“是吗?”
她变了很多吗?
或许吧。
以前听到有人说‘你变了’,她会觉得是一件不好的事,现在却有一种欣喜之感。
因为,在变幻无端的无相界,她唯有‘变’才能保持内外之间的巧妙平衡;
也唯有‘变’,才能开辟一个新的领域,不管迎接自己的是光明还是黑暗,她都能随时接纳或者屏蔽。
傅阳泽好似根本不在意听者的反应,叹一口气,“可惜了,我们到现在没办法达成共识,否则,局面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
秦泽洋看他一眼,嫌弃地说:“喂,别当着我们面挖墙脚。”
傅阳泽唇角轻轻一扯,咧嘴一笑:“你舅公厨艺不错,一会儿我去要个订餐号码。”
秦泽洋停顿了一下,皱着眉想了想傅阳泽的疯狂行为,生怕给图文林带去无端的麻烦,于是没有开口说话。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碗筷碰撞、咀嚼饭菜的细微声响。
他们在沉闷中吃完饭。
秦泽洋主动起身收拾碗筷,会议室里很快剩下三个人。
傅阳泽伸手进胸前的口袋,然后似乎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于是又抽出手。
——很像一个刚做完坏事,被老师抓住的学生一样。
他转动着无名指上的结婚戒指,金属圈滚动之际,骨节和界面之间出现了一道很明显的细缝。
李景熙视线很快扫过一眼,不禁在心里琢磨:
他是瘦了?还是戒指本就大一圈?xiumb.com
话说回来,傅阳泽这人行为举止有点神经质,对于社会赋予自己的身份,倒是十分忠贞且界限明晰。
如果不是理念不同,他其实能和正卿相处的很好吧。
翟子安顺着李景熙的视线看过去,率先出声:“你的戒指要改一改尺寸了,看起来有点大。”
“现在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傅阳泽喃喃,“还是等回国吧。”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李景熙说。
傅阳泽看她一眼:“问吧。”
“你和章哥,是不是陷入了困境?”李景熙语气平静。
傅阳泽一怔,显然没料到她这个问题,他想了一会儿,说:“不管我的答案是什么,你肯定预设了我在撒谎,所以……”
他耸耸肩。
“我为什么要这么想,”李景熙反问,“这么做,能让我得到什么线索?”
“我不知道,”傅阳泽瞥了翟子安一眼,又转回来看着李景熙,“我只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
明明这句话不针对任何问题,也不针对任何具体的事件,空气中却好似有什么东西沉沉压了下来。
“我理解你说的,”翟子安率先开口,试探着得出结论,“看来章天困在无相界的几率非常大。”
傅阳泽一动也不动,怔怔地看着会议室前面的电视机屏幕。
两个人静静等待着。
傅阳泽终于又出声:“失联一天半了,到现在没出来,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也不知道怎么叫醒他。”
他看着李景熙,“还记得救小孩那天的事吗?你答应过他一个要求。”
李景熙想也没想,点点头:“我知道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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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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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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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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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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