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露出一个笑容,郑重其事地说:“我真没有放心上。”
俞方茹这才松出一口气。
室内短暂陷入安静。
她凝视着对面的人。
眼前人举着巧克力,咽下一口后,又往嘴里送。m.xiumb.com
看起来跟初见时给的印象一样温和柔软,但经过此番深入交谈后,对方内里透出的坚韧、蓬勃生机,给自己带来一种无法预测的震撼之感。
她垂头望着装零食的篮子,右手紧紧攥着咖啡杯,再次想起景熙给她推荐巧克力的样子。
“我来一块巧克力。”她顿了顿,“看你吃的样子,感觉很好吃。”
对面的人怔了怔,但很快笑着点头:“好呀。”
她拿了一块,剥开放进嘴里。
味道醇香柔滑,没有很甜。
——景熙确实没有撒谎。
因为不相信她和子安的关系是清白的,连带着对方的人品也被自己否决了,所以潜意识选择了不信她。
真心话包裹上曲解的糖衣,摇身一变成了谎言。
如此一想,心里更觉羞愧。
她咽下后,又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在可可碱的刺激下,大脑开始活络起来:
莫斯廷之旅,由于怀揣着对未来不确定的复杂感受,心里一直被强烈的空虚感和失落感占据。
一边告诉自己很蠢,一边又觉得是最后期限,如果试都不试,那可能会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
如果不是景熙讲的故事,这一趟来无疑相当于跟子安说再见。
她把右手放在桌子上,问,“我想再问个有点唐突的问题。”
大街上,汽车驶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雨水投入灰白天空向远方飞去,如同袅袅升起的轻烟。
李景熙咽下巧克力,点头:“好啊。”
“你觉得他跟我表白,”俞方茹把剩下的巧克力从右手换到左手,“是因为爱我,还是为了逃避内心的挫败感?”
不等回答,她又继续呢喃,“还有,我已经谈过两次恋爱,他内心会不会觉得不公平?”
李景熙震惊地看着她。
“干嘛这幅表情?”俞方茹问。
李景熙缓缓放下巧克力,没有说话。
和俞老师的谈话时,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好像面对的是一个陌生人。
那个电话到底有什么意义?是一个关于真爱的试探?还是翟老师被激怒后的一次向外寻求?
“我又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俞方茹自嘲地说。
李景熙回过神,摇了摇头,反问:“你觉得翟老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俞方茹想了想:“不管在学识和品味上,都很有自己的见解,遇到问题,能理性思考,妥善处理。”
“我和正卿相处的时候,”李景熙弯了弯眉眼,“我能感觉到他的内心,有着清晰的脉络和框架,不管外界再怎么颠簸,摧残,他都能架构出完整的主体意识,不会失去精神领域的统一性。”
“翟老师和正卿是朋友,我觉得他们是同一类人,”她顿了顿,“你困扰的问题,在翟老师那边,可能都不是问题。”
俞方茹一怔。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惭愧地说:“你刚才那么惊讶,是不是觉得,我最后一句话,有点物化我自己?”
李景熙笑了笑:“那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觉得没必要妄自菲薄。”
“你是对的,”俞方茹无可奈何叹了一口气,“我怎么变得这么患得患失?”
“俞老师,”李景熙落了一下眼睫,问,“我们吃烧烤那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俞方茹轻轻地、脱口而出:“当然记得。”
“他给我送蛋糕,”说完,她字斟句酌地补充,“那画面,这辈子都忘不了。”
李景熙点点头:“是啊,我、海瑶,还有梦兰不仅很震惊,还很羡慕呢,幸好我哥和正卿也来了,也给我们买了花。”
俞方茹笑了一下,笑容里夹杂着说不出的意味。
“当时你给我的印象,很悲观,也很脆弱。”李景熙喟叹。
“是呀,”俞方茹下意识复述那天的细节,“那会儿我想放弃,你帮我分析原因,建议我延续课堂上的魅力,于是我琢磨着,下次在他面前应该表现的更自然一点,或者说改变一下形象,变个造型。”
李景熙接着她的话:“可是没等你实施,翟老师就来了。”
她笑着说,“我当时还在心里想,翟老师爱的好高级,那么精准接住你的恐惧。”
听到这一句,俞方茹的心脏在胸腔里猛烈跳了起来。
她若有所悟:“那么糟糕的我,连你都能看出来,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可他却依然选择表白。”
顿了顿,她微笑着说,“对我们来说,明明一切都是最好的开始,也能美好的进行下去,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景熙看着她,笑容浮上脸颊。
她偏头看了一眼窗外。
钟表指针停在十一点零四分。
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朦胧天空和黯淡街景融合成一种完美调性,汽车行人拂掠过灰白世界,给人一种虚假的寂静感。
路边,一辆白色suv缓缓停下。
分针转动两圈之际,两个人又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这时,大厅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秦泽洋的声音:“终于结束了,西奥多这王八蛋,真把我们当员工使唤。”
“忍着点吧。”翟子安接上。
“咖啡壶空了,”安硕说,“我去补一点。”
李景熙朝俞方茹眨巴一下眼睛:“翟老师出来了,在会议室门口。”
“会议室在哪儿?”俞方茹拿过包,背到肩上。
“从这里出去,往右,过两个门就是。”李景熙说。
俞方茹走到门口,又停下:“等你回国,我再请你们吃饭。”
“好啊。”
脚步声离去。
李景熙站起身,探身拿过咖啡杯。
窗外,“砰、砰”,车门碰撞声有节奏地响起。
她垂眸看过去。
还是那辆白色suv,一高一矮两个男人走下来。
两人正是昨天见过的警察,此刻他们穿着便服,中间保持着几步的距离,一前一后往杰森的公寓方向走。
“前面小店,我去买一包烟。”高个男人出声,依然还是熟悉的南方腔英文。
矮个子说:“不知道那家伙在不在家,有没有采取新的行动?”
“照着命令做就是了。”高个漫不经心地说,“谁管他有没有行动。”
矮个喃喃一句:“独处的人,容易孤独地死去。”
两个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窗户框出的街景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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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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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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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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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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