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啦、嘎啦。
菜市场工地里到处挤满了人,有的从车道入口进入,有的从菜市场楼梯口进入。
旋转车道四周的钢管上,有人开始不走寻常路,抓着钢管往上爬。
不一会儿,各处墙体上都开始出现人的踪影,如果从高空望过去,就像一只只蚂蚁攀附在横躺的白糖罐上。
五楼车道入口处累叠着一堆钢管,呈立方形恰好卡在两个水泥柱中间。
——这是五分钟前,安硕的杰作。
傅正卿蹲在中间位置,透过孔洞观察外面,很快又收回视线。
他蹲着身子往后面移了几个位置,从肩套上拿下手枪。
黑色大衣躺在地面,灰黑色竖条纹羊绒衫松垮地罩在身上,肩膀处落了几缕灰,随着装弹的动作,菱形几何花纹时紧时松。
顶头位置,一根燃烧的木椽子飞进来。
他歪了一下身子,热浪从头顶卷过,火花溅在后脖颈上,传来一阵刺痛,像极了被小虫叮咬的感觉。
‘噗’。
拉长的火光落在钢筋处,溅起橘黄色的火花。
右侧网格处爬上来三个人,傅正卿抬起枪,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砰砰’,三声枪响。
挨了子弹的人膝盖一软,指头松开后,随着坠落的动静,发出可怕的嘶叫声,嫣红鲜血在薄弱天光下喷涌而出,染红了绿色格子围挡。
“他们就在钢管后面,”嘶哑的男人声音大吼,结束语拖了很长的音,“射击……”
枪弹声响起,缝隙里翻滚着浓烈白烟,配合人们踩踏在钢筋上此起彼伏的撕裂声,场面进入硝烟弥漫的战争世界。
傅正卿死死盯着刚才围挡的位置,紧咬着牙齿,甚至没有觉察到嘴角渗出的血。
直到疼痛袭来,他才颤抖着把头埋进手心,把所有挣扎和疯狂沉入心底。
他用残存的理智罗列着眼前的情况:
第一种:拿枪的全是兽化的人,他们在现实中有真实身份。
第二种:这群人在现实中并不存在,而是由某个无相人,内心生发出的一种幻象。
两种假设都有着可怕的结果:
假设第一种成立,这场枪战,无疑在人间酿成惨剧。
假设第二种成立,这个‘无相人’肯定躲在暗处,暗地里观察着这里的一切,只要‘无相人’不休息,这群‘人’就会永不停歇地‘死而复生’。
他微微垂下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又有人上来,他再次举起枪……
——麻木如机械。
昏暗的光线映射着鲜血的网格,杀戮的痛苦通过四肢百骸,混合着内心的阵痛,淹没了感官上一切正常的感应,外面所有动静开始变得毫无意义。
他意识到,强撑的意志已经快要透支完毕。
西侧入口,安硕手里抓着一根钢管,躲在右侧空地,他只要稍稍探出头,就能观察到楼梯间的状况。
应付这类事情,安硕比傅正卿更加熟练,他所有动作都是下意识地自然发生,他就像丛林中的老虎,迅速、敏捷地捕猎送上门来的食物。
这时,一个男人从转弯处上来,小心翼翼地往上走,刚探出头来,胸口就中了狠狠一棍。
‘啊’的一声惨叫后,男人抱着步枪滚落地面,脑袋磕碰在墙壁上,昏死过去。
跟在他身后的男人足足发呆了一分多钟,似乎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一边喊着一边扭头往下面跑。
但是很快,又有更多人推挤着他上来。
安硕毫不留情地挥下钢管……
东侧入口,桔红色火焰蹿上高阁,里面夹杂着哀哀嘶叫,所有人和武器在画面中晃荡不清。
灼热空气里夹杂着血腥味和呛人的浓烟。
钢丝中夹杂的木椽子瞬间燃烧成灰烬,人们奋力捶打着四周的墙体,有人从缝隙里挤着跑出去。
秦泽洋跪在钢管边上,摸索着地面,注视着旁边的一堆手雷。
“够了,”他的声音很颤抖,“我已经过够了英雄瘾。”
现状却根本不给他任何犹豫的空间,这一波攻击虽然击退了,他也不知道下一波会不会突然出现。
或者,干脆有人从其他地方冒出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他支着双臂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两步,靠着一堆钢管坐下。
视觉有一瞬间出现了问题,前方所有事物出现了花屏,好像在看短视频里的近视眼模拟状态。琇書蛧
他垂下头,手雷模糊分裂成好几个。
“砰砰……砰……”
他听不见周遭的声音,只有车道那边的子弹声音萦绕在耳边,每听到一声都能感觉到心脏被什么东西刺着:
——一跳、一蹦,一放、一缩……
‘噗通’……
是谁?
他缩在钢管前面,手脚有点麻痹。
有人攻进来了,心里冒出这个念头后,身体猛然一抽搐。
右手毫无知觉地摸着手雷,左手机械地按住手柄,手指慢慢爬向安全栓……
下一刻,手被人抓住。
“别拉,”来人急促地说,“泽洋,我是秦明辉。”
声音停顿了一下,又试探着解释,“你的本家兄弟。”
秦泽洋缓缓抬起眼皮,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肩膀却被按了一下。
他缓缓抬起头,和另外一个‘冤家’对视。
翟子安滑坐到他身边,调侃道:“你现在的样子,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一点人样。”
“姓翟的,”秦泽洋嘶叫着,“真是你们呀。”
“歇会儿吧,否则,手就要废了。”秦明辉说。
秦泽洋偏头看了一眼,脑袋嗡的一下,差点休克过去。
手臂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透出破开的夹克,顺着布料边沿渗透而出,由于长时间没有处理,血液已经凝结成块,硬邦邦的。
“我坚持不住了。”他身子一软,彻底瘫了过去。
秦明辉接过手雷,接替了秦泽洋的防守位置。
跟渐入佳境的东西两侧入口相比,李景熙还没有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只能不断摸索着:“正卿。”
没人反应。
她又喊一声,“正卿。”
所有东西变得如魑魅魍魉般,影影绰绰。
灼热空气里夹杂着呛人的烟味,火光铺面而来,甚至连钢筋都被烧的通红。
又一根燃烧的木椽子掉进来,扩大了燃烧范围,在水泥浇筑的那一头,发出石头烧裂‘咯啦’‘咯啦’的声响,而后是一声沉闷的爆裂声。
李景熙像瞎子一样,手脚并用地爬着。
不断掉落的木椽子从她头顶掠过,有一根差点擦到她的脊背,她直接趴在地上,伸手的一瞬间,摸到了一只运动鞋。
“正卿,”她颤抖着声音,“正卿。”
是他,肯定是他。
他不动了,昏过去了吗?还是说……
不能这么想。
她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
渐渐的,她能大概看见周围的情况,虽然一切仍有点昏暗不清。
热浪一阵阵向袭来。
她顺着刚才的方向慢慢爬过去,终于在一团灰黑色烟气中,看到了他的脸。
墨镜掉在一旁,鼻梁连接架断成两截。
右眼的纱布被他撕掉了,眼周涌出大量鲜血,疼痛导致他的整张脸扭曲变形,看起来十分可怕。
“太糟了,”李景熙哽咽着,“真的太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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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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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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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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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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