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熙视线下意识地跟着那一道身影。
黄色背影在镜头中渐渐缩小,再次放大的瞬间变成了一块深黄色海绵,镜头往后退去,视野中露出了驼色的皮质材料。
她茫然地摸了摸额头,试图推动视野的范围。
画面却在这一刻停住了。
这应该是VIP病房客厅里的沙发,正卿住院的时候,她去探望过,对那里的摆设有点印象。
为什么会忽然出现这个画面,正卿和翟老师出什么问题了吗?
她倏然站起身,丢下一句:“我出去一下。”
没等苏梦兰应答,她已经疾步走出输液大厅,沿着长廊小跑着到住院部。
到电梯口时,郭望舒还在等电梯。
李景熙偏头看她一眼,犹疑着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她们之间的关系算不上好,但也不至于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郭望舒忽然开口。
“我们确实见过几次,”李景熙如实说着,“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你的婚礼上。”
“原来真的有婚礼,”郭望舒好脾气地笑了笑,她不认识旁边这个人,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不过她并没有放在心上,“我那些亲戚全都闭口不谈婚礼的事情。”
“他们是担心你的身体吧。”李景熙仰头看着数字,有些后悔提到了婚礼。
婚礼无疑是一场悲剧,亲戚们避开不谈也是怕刺激到望舒。
“或许吧,不过我身体没什么问题。”郭望舒顿了顿,“我老公跟我说已经举办过婚礼,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你是第一个告诉我有婚礼的朋友。”
李景熙错愕。
郭望舒不记得婚礼这件事吗?
从各种表面的线索来推论,傅阳泽应该是‘笑面般若’里的一员,而且很可能还是非常核心的人物。
难道,这是无相虫特意为之的结果?
‘叮’,电梯门缓缓打开。
门里有四个人,靠最里面的位置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戴着兜帽和大框墨镜,他双手插兜,嘴里嚼着口香糖,姿势很放松。
等前面三个人出去,男人抬手推了一下眼镜,悠闲地往外走。
郭望舒率先走进电梯,抬手按下‘15’按钮。
李景熙跟着进去,靠着里面的位置站着。
电梯门缓缓关上,狭窄的方框中拉出一道长长的黑影。
李景熙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忽然觉得呼吸有些急促,心脏也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气流声音在狭长的通道里横冲直撞,发出尖锐的嘶叫声。
眼前忽然落下来一只带血的手,血污残留在灰色布料上,一把尖锐的匕首狠狠地扎进手臂,血色蔓延,在挣扎中呈现四散的晕圈。
她凝视着那只手,身子忍不住颤栗起来。
在慢镜头的推动中,画面一点点露出边角,组成了一个连贯的剧情。
傅正卿斜靠在沙发侧面,右胳膊上灰色布料血迹斑斑。
翟老师躺在靠门位置的柜子旁,血水顺着刘海往下,鲜红污渍掩住了他半边脸。
“你怎么了?”郭望舒侧头看着她。
李景熙身子晃了晃,抬手捂住了脸,没有说话。
虽然知道有外人在场,但她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如雨点般溢出来。
远处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还有分辨不出源头的刮擦声,是匕首碰撞骨头的声音,还是树枝划拉着车边的声音?
不管是什么,她只希望所有声音的来源都跟正卿和翟老师所受的伤害无关。
太阳穴膨胀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脑海里的画面剧烈晃荡起来,有人忽然开口,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过来:“我已经通知望舒,你瞅准时间给他们最后一击。”
鬼面挥起胳膊往傅正卿身上刺去,傅正卿打了一个滚躲开,但手臂却没有躲开袭击。
在匕首扎入的一瞬间,傅正卿倏地抬起另外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鬼面的脖子,鬼面抬手打在他胸口,抓着脖子的手却用了几分力道,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
“你们也就这种水平而已,”傅正卿吃力地笑了起来,“躲在别人铸造的乌龟壳里,不敢探出脑袋来看世界。”
“不许嘲笑我,”傅阳泽咬着牙齿,恶狠狠地朝他的脑袋踹过去。
傅正卿铆足了最后一点力气躲开,攥着‘鬼面’脖子的手松了开来。
脚重重地踹在了沙发上,傅阳泽似乎已经分不清楚眼前的是人还是沙发,歇斯底里地踹着:“让你嘲笑我,让你看不起我。”
房间里充斥着砰砰的声响,以及木头裂开的刺耳噪音。
“阳泽,”机械音叫住他,“清醒一点。”
傅阳泽偏头盯着自己从小到大憎恨的对像,嘴角疯狂地抽动着,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只要在那个脆弱的脑袋上再来一脚,傅正卿就死了,死亡不会是结束,而是他宏伟计划的开始。
“你动手会让事情变得很麻烦,”章天拦住他,提醒一句,“弟妹是个女人,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道踹人。”
傅阳泽抬手拨开他,眼神里透射出恶毒的光芒,往前迈了一步。
“怪不得,二十年前傅伯父力排众议,都要把你们赶出傅家,”翟子安支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嗤笑一声,“你已经变成了一个嫉妒心强烈的怪物,只知道折磨人为乐。”
“闭嘴。”傅阳泽怒目盯着翟子安,“傅家的家事,轮不到外人插嘴。”
翟子安垂着头,似笑非笑地说:“你以为杀了正卿,你就能得到傅伯父的关注吗?做梦吧,他宁愿再生一个,也要把你扫地出门。”
傅阳泽忍无可忍,转身往翟子安的方向走去。
“熙熙来了,赶紧走。”章天拉住他,“今天这事本来就在计划之外,你别节外生枝。”
听到‘熙熙’两个字,傅阳泽混沌的脑子总算清醒了一些:“算你们走运。”
‘鬼面’不再逗留,飞身跃出了窗户,傅阳泽打开门,朝安全梯的方向跑去。xǐυmь.℃òm
画面骤然消失,电梯还没有到15层。
李景熙掏出手机给顾医生发了信息。
心快要跳出来了,楼层数字却依旧慢腾腾的,慢到让人心烦意乱。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她飞快地往外跑,整个过程,她甚至没注意到郭望舒的好奇而又震惊的表情。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冷空气像尖刺一样刺激着她的喉咙。
进入病房客厅的一瞬间,她几乎站不住脚,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抬手抹去,振作起精神叫道:“正卿,翟老师……”
破败的几子后面缓缓地抬起一只手,P牌手表上面残留着十分醒目的血污,手指缓缓弯曲比出了一个‘OK’的手势,
翟子安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勾出一个弧度,言简意赅:“我们还没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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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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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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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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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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