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赶出了大魏境内,魏止忙着完抚西域的百姓,外面的仗怎么打他们不管,不过车师后国被其他焉耆、危须两国步步紧逼,国纵未亡,也时日无多了。
这时要见曹恒,曹恒早知他们是为何而来了,而崔钧既然把他们送了进来,曹恒便也不介意,见一见这所谓的使臣。
来的人倒也是个老熟人,当日曹恒领兵攻打车师后国时,也是这一位几次三番出使见的曹恒,与昔日所见不同,这一位比起当年更显苍老了,见到曹恒是二话不说地跪下了,“请大魏女帝,饶过我车师后国,救我们一救吧。”
曹恒没有作声,下面的人已经开了口,“贵使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眼下攻占你车师后国国土的并非大魏。而且,之前车师后国合我大魏叛将,竟然要夺大魏城池,杀大魏之将士百姓,这笔账大魏没跟车师后国算,车师后国也敢当作从未发生过,竟然来大魏求救?”
说到最后那是一声轻嗤,真是想不明白,此人怎么敢到大魏来,说这样的话。
“诸国合攻车师后国,皆因大魏,能让他们休兵的,也只有大魏而已。”这位车师后国的使臣,倒是很能捉住重点,一语道破了眼下他们车师后国的困境,都是大魏造成的。
“阁下既然知道这件事是因大魏而起,大魏当日合诸国时曾经说过,车师后国怎么分是他们的事,大魏绝不插手。车师后国敢犯大魏,想夺大魏的城池,不让车师后国亡国,天下各国,又怎么将大魏放在眼里。人人都学着车师后国,想趁大魏动荡时对大魏动手,不以教训,大魏还有何颜面立足天下?”杨修说得直白,直白得叫这位车师后国的使臣一下子似是站不住了。
“大魏,果真不愿出手?”摇晃后退数步,这一位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而是再次问了一句。
崔申开口道:“犯大魏的是车师后国,车师后国今日是咎由自取。大魏既然与诸国放了话,就断然不会在他们已经合兵而分车师后国的情况下,出手干预。”
大魏处在什么样的情的况下,该做什么样的事,大魏上下的人各自都明白着,明白又怎么会因为车师后国的使臣来了而有所改变。
“大魏,果真不愿出手?”听着崔申的话,这位竟然还是再次重复问这一句,曹恒依然没有作声,荀?在这个时候接过话,“车师后国,有什么值得大魏出手的理由?”
车师后国的使臣,抬眼看向曹恒,“车师后国犯大魏国土,欲趁大魏先帝驾崩之际,乱大魏江山,此车师后国不仁也;两国早结邦交,国书早已签定再也不会举兵进犯,车师后国违诺,是为车师后国无信也;大魏不犯车师后国一步,只令各国后分合攻车师后国,而外臣今至大魏,哀求大魏出面,救我车后国,此为车后国,强人所难也。”
一句一句的吐出,显然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究竟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明白,他还是来了,他还是请求了大魏,不过是因为,天下各国,有可能会救车师后国的人,只有大魏。
“车师后国君臣不仁,无信,强人所难,然那是君臣之过,岂是百姓过错也。大魏从前打下车师后国,不动车师后国的百姓,旁人,他国,入我车师后国,杀我车师后百姓,抢我车师后钱财。车师后国内,尸横遍野。我来此,不为车师后国,只为我那国中无数无辜的百姓。大魏皇帝陛下,你们大魏有一颗仁厚之心。求您看在百姓无辜的份上,愿谅车师后国一回吧。车师后国犯下的错,车师后国君臣皆愿一死平息陛下的怒火,只求陛下,救救我车师后国的百姓。”
说到这里,这老臣跪下了,不断地与曹恒磕头,磕头,再磕头,磕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
“亡国之民,必为他国奴隶。车师后国的君臣犯下弥天大祸,由外臣而始,皆愿以死谢罪,平定大魏的怒火。只求大魏陛下,救救我那国中无数无辜的百姓。”
一边磕,一边不断地哀求着,想让曹恒松一松口,答应了出兵。
亡国之民,必为他国奴隶,此言不假,曹恒看向了一旁的燕舞,“车师后国的情况如何?”
“崔长史已经在护送车师后国使臣入内,也带来了一份东西。”燕舞将自己刚刚得来的东西给曹恒递了过去,曹恒拿着看着,秦无虽然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眼见使臣磕得头破血流的,十分的惊心,不禁松口道:“阁下别磕了。”
“纵万死也愿平息大魏怒火,只求陛下救我车师后国的百姓。”使臣就像是没有听见秦无的话,再次重复地说着这一句,曹恒这会儿看到崔钧送来的车师后国的情况,这位车师后国使臣说的车师后国情况,一句都不假,各国的将士入了车师后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曹恒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你起来。此事,朕需得与群臣商议才能给你答案。”
这一开口就是有得商量的口气,使臣大喜,冲着曹恒再次地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来人,送使臣回去养伤。”曹恒开了口,自有人扶着使臣下去,然而使臣是老泪纵横,再次朝着曹恒磕头,“陛下大仁,我代车师后国百姓,谢过陛下。今日,吾愿一死,以证车师后国对大魏歼悔之心。”
这话落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一头撞向了殿内的柱上,秦无本能反应要出手拦下,结果这位的动作太快,秦无只来得及撕下他的衣袖,人撞到了柱上,血流不止。
“快传太医。”曹恒站了起来,高声地叫唤。
曹恒走下殿来,而那位使臣看到了曹恒,气若游丝却满怀恳请地道:“车师后国,早生悔意,陛下,陛下请给我车师后国一个机会,外臣愿以自己一条性命,证明车师后国对你的忏悔,请您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车师后国。”
没有等到曹恒的回答,他已经合上了眼,再无呼吸。
“太医,太医来了。”殿外也是安排了太医值守的,毕竟朝中那么多的老臣,以备不时之需,太医来得快,然而再快,依然是来不及。
太医连忙与使臣号脉,摇了摇头,“陛下,人已经去了。”m.χIùmЬ.CǒM
一人,用自己的性命,只为换得一国乃至万千百姓的活路。
“大人。”使臣非是一人前来,在他的身侧更有两名副使,哭泣跪下,不能自制。
“车师后国。”曹恒听着,重喃了这个国家的名字,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车师后国竟然会有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陛下。”曹恒为这样死去的人而迟疑,一个国家,有如此为国而舍身亡死的臣民,这样的国,亡不了。
“将使臣的尸身收敛,你们都随朕来。”一句你们指的是何人,政事堂诸公皆明白,连忙跟着曹恒进去,外头的事,胡本与燕舞留下处理。
“这是崔长史让人送来的车师后国情况,你们都看看。”曹恒领着众人进了政事堂,随手将崔钧给她送来的东西传阅众人。
墨问这个刚出炉的左仆射上前连忙地接过,一看完,那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是想杀光车师后国的百姓?”
曹恒顿了顿,“我们所指的亡国,非亡其民。旁人所谓的亡国,是灭其子民,杀尽百姓。”
杨修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再听到曹恒的话,“是以陛下之意?出兵?”
双手摩擦着,曹恒轻声地道:“朕是在想,这件事最好能不动刀戈的解决。无论如何,一开始让各国出兵的人是大魏。”
这一点一个个都记着,忘不掉。
“要分车师后国的是大魏,眼下要救车师后国的还是大魏,这事……”出尔反尔什么的,最是叫人不喜了。
墨问摇了摇头道:“非也。大魏欲亡车师后国,皆因车师后国进犯大魏,犯我大魏者,教训他是理所当然的。但各国入了车师后国做那些事,实在是惨绝人寰,需知一切皆是大魏而起,被亡之民,最后会将这笔账记在谁的身上?是大魏。”
“大魏无意与人交恶,诸国想要得到车师后国的国土,他们得到了,善待车师后国的百姓也就罢了,偏偏所行欲亡车师后国根本。车师后国的使臣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有错的人是车师后国的君臣,并非车师后国的百姓。冤有头债有主,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大魏不欲兴刀兵,不愿凭一国之力攻入车师后国,由自己教训车师后国,纵有自身之故,也是不愿多生杀戮。”
“大魏不想做的事,旁人却用大魏名头去做了,你们说说,这件事还能任由发展下去?”
墨问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了出来,众人对视一眼,恶名都担了,后头要是有什么事,都会算到大魏头上。
曹恒道:“朕在想,如果有一日,大魏也落到如此的地步,朕会如何?”
……这句真不是什么好话,墨问道:“陛下又不是车师后国之君,陛下想多了。”
曹恒道:“一步错,步步错。朕想,与人为善,总比与人为恶的好。百姓无辜,朕也是觉得,要杀车师后国的君臣出气无妨,车师后国的百姓,他们确实是无辜。”
“百姓子民,他们怜之,朕亦怜之。”曹恒幽幽地将自己的那点想法说了出来,一干人听着吧,秦无道:“陛下的意思,臣等都明白了。看着今天撞死在我们太极殿的使臣的份上,也得救车师后国。”
直接了当得可以。曹恒说到了大魏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也同样想着自己若是身处于车师后国那样的情况下,又会如何?
想来,他们都会愿意像这位使臣一般,为了大魏奔走,绝不放弃。
“此事,若想不动刀兵,还得让崔长史走一趟。”杨修一听那是明白了曹恒的意思,便赶紧的给曹恒出主意,曹恒道:“人要去,兵也得陈。”
曹恒目光沉着,杨修不作声,秦无道:“臣去一趟西域。”
“好!”曹恒对此事无异。之前不让秦无去是为了让大魏上下无数心怀异心的人都知道,大魏不缺将相之才,任何人,敢打大魏主意,想着拉了一个将军下马就没人能主事,痴人说梦。
没了一个将军,还有无数的将军在后头,想乱大魏,除非你们手里有足够的人才。
车师后国的使臣于大魏太极殿撞柱而亡,只为车师后国的百姓,争得一丝生机,得大魏松口,原谅车师后国之前的算计,救车师后国的百姓。
“车师后国,还真是不该亡啊。”这件事一出,暗中谋划的人轻声感叹了这一句。
而在这时,秦无带着曹恒的诏书,急忙赶往西域,将曹恒的意思跟崔钧说清楚了,崔钧朝着洛阳的方向作一揖,“陛下仁厚。”
秦无道:“你去跟他们说,看他们究竟肯不肯好好地退兵,若是不肯,先礼后兵,用不着怕他们。”
崔钧听着大笑起来,“放心,自先帝而始,我什么时候怕过外头那些人。”
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牢牢记得,大魏在他的身后,是他最坚强的后盾,他代表大魏游走于各国,谁都不需要怕。
煮熟的鸭子,谁都不肯轻易放飞了。
崔钧出使各国,不意外遭到各国的质问,之前要出兵的是大魏,眼下大魏危机解决了,就想当好人了。
“诸位,与大魏合盟,莫要说得一切的好处都归了大魏一般,诸位得到的东西并不少。尤其是车师后国的钱财粮食,诸位出兵车师后国为的也正是这些东西,并不是受大魏的差遣,若非有利可图,大魏是说不动诸位的。”崔钧面对一群咄咄逼人的主儿,不慌不忙地开口。
“你们大魏,还真是一时一个样。先前说出要灭车师后国的也是你们大魏的皇帝。”带着几分嗤笑地回答。
“是。车师后国敢趁我们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时,合我叛将夺大魏国土,全然不顾先前的合盟交好,是为不信不义,大魏不动,岂非人人都当大魏好欺负?然,今日之车师后国,诸国出手,不仅仅是要亡车师后国,更是要亡车师后的百姓。”
“那又如何,这是我们与车师后国的事,大魏当初说了只要我们出兵,无论我们得到多少车师后国的城池,贵国一概不管。先前大魏不管,我们觉得挺好,往后,也希望贵国能一直不管下去。”
“诸位,我大魏有一句许庆,凡事不可赶尽杀绝,虽说车师后国面对两国的围攻,但他们大部份的主力都在大魏的西域,一但大魏答应他们不会对他们的城池进击,车师后国的全部兵马将会调动反击,到那个时候,诸位会如何?”
崔钧这样提了一醒,这些人呐,想要不承认,也必须记住,车师后国不是没有能力对付他们两国的联手,只是因为比起他们来,大魏更强,车师后国的兵力都放在防备大魏上。
一但大魏放话不会出兵,一如大魏答应两国不会拦着他们怎么抢占车师后国的土地,那么车师后国的主力调动反击两国,后果……他们都不傻,一定能明白会是怎么样。
“大魏虽然没有兵出车师后国,却牵制了车师后国的全部主力。若不是,凭两国之力,你们真能一再夺得车师后国那么多的土地?”
崔钧是个外交官没错,对于天下局势,他同样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也说不动这两国出兵。
“大魏究竟想要如何?想灭车师后国的是大魏,如今又说不想了?”
没错,说话的一直都是大魏,他们一个个啊,如今都有些拿不准了。
崔钧道:“犯我边境者,虽远必诛。然灭一国,非亡一国之民。大魏并非杀戮之国,大魏想要的是两国相安无事。得罪大魏的是车师后国的君臣,并非是车师后国百姓。所以,灭车师后国可以,杀尽车师后国的臣民,诸位不畏亡一国之民,大魏担不起那么大的罪孽。”
“听闻车师后国的使臣到了大魏,撞死于大魏的大极殿上。莫不是大魏被吓着了?”
如今各国齐攻车师后国,关于车师后国的事,他们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连带车师后国派往大魏的使臣做了什么,他们都知道。
崔钧道:“诸位如果想说大魏吓着了,就算是吧。一国臣民,为一国而无畏于生死,这样的国,亡不了。”
“大魏敬一切忠肝义胆之士。就算曾经的他们想要吞并大魏,想要将大魏的国土并入他们国中,那也不能抹杀,车师后国之内,有忠臣义士,他们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不惧生死。诸国之内,自问有谁能做到车师后国使臣一般,愿以一死平息大魏的怒火,只求大魏原谅车师后国,放他们百姓一条生路?”
崔钧并没有避之谈起大魏对于车师后国的态度。一国但有不畏死而护民之士,谁能不敬。
“大魏不会看不出来,这就是车师后国的技俩,他们车师后国不想亡国,为了让大魏放过他们,他们愿意以死谢罪。”
“对,正是。他们用计不假,他们一心为了车师后国,为了车师后国的百姓不至于变成亡国之民,成为他国的奴隶,同样不假。”计啊,谁与谁之间不是用计。
“犯大魏者,大魏诛之。忠义之士,大魏亦敬。”崔钧一番话道破了大魏为何而变,一群人紧紧地盯着崔钧,已知大魏的态度是不打算变了。
“此事虽然大魏而起,大魏与诸位都是朋友。朋友得了好处,见好就收,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崔钧提醒着这些人,他们从车师后国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见好就收,之前他们出手没有轻重,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大魏先前不知,也管不着,但是他们要靠着大魏得好处,大魏说的话,他们最好是听一听。
崔钧将该说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并不久留,麻利地收拾准备走人。
至于他们会不会退兵,说句实在话,崔钧来这一趟,能让他们乖乖的退兵自然很好,若是不能,大魏只要不动手,就能让车后国凭自己的本事去夺回自己的城池。
“天下之利,谁都喜欢,有没有本事拿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畏生死而护国者,车师后国并非只有一人而已。
崔钧出使那两国,很快消息传到了车师后国,虽说两国的兵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退了出去,至少也不敢再攻城掠地了。
面对接二连三失去的城池,还有一波又一波因战乱而逃跑的百姓,车师后国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事到临头了,尤如天塌地陷,接下来失去越来越多的城池,他们越来越慌了。
攻入大魏西域的将士都被大魏打出来了,对,大魏没有进攻他们的一城一地没错,那一群黑衣的将士站在大魏的城墙上,如同乌云盖日看得他们从心底里发寒。
哪怕大魏将士不动,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派了国中最精悍的兵马守卫在那儿,眼看着焉耆、危须诸国一再夺他们的城池,杀他们百姓,他们才意识到,在他们想要夺大魏城池的时候,大把的人也想夺车师后国的城池,要他们百姓的命。
大魏出面让焉耆、危须退兵,这是一个信息,车师后国要的就是大魏一个态度而已,大魏一表示不会动,他们立刻兵出,接二连三的夺回车师后国的城池。
之前长驱直入,杀得车师后国毫无半点还手之力,其他诸国都以为车师后国不值一提,也不想想,真要是没本事的人,敢打大魏的主意?
先前主力被大魏完全牵制了,他们不动,不代表车师后国的实力仅是如此而已。
如今他们确定了大魏不会出手,主力从西域撤出,分散东西,虽有几次恶战,总算还是夺回了属于他们车师后国的城池。
打到了永明二年六年,这一场因车师后国自身贪念而起的亡国之危的大战,终于结束了。
更让曹恒及大魏上下都没有想到的是,车师后国的国君,在战乱平息之后,亲自到了大魏的国境之内。
“大魏仁厚,救我车师后国之民,吾谢过大魏。生念夺大魏国土地者,正是我。当日我曾遣使大魏,与大魏上下说过,只要能平息大魏的怒火,车师后国的君臣,皆愿以死谢罪。去岁,车师后国使臣为示大车师后国的诚意,自尽于大魏,今日,车师后国得以太平,多赖大魏网开一面,孤犯下大罪,险些叫车师后国亡国,令车师后百姓饱受□□,实我大过。今日,我实现当日与大魏说过的话,愿以死谢罪,万望车师后国,永为大魏附国,两国永结邦好。”
车师后国那位才三十来岁的国君,就这么自尽于大魏于车师后国的境内,一如他所说的,他做到了当日答应大魏的话。
消息传入洛阳,一群本来以为车师后国如今的困境解决了,必然不会再提与大魏赔罪称臣的事了。
没想到,车师后国是攒了大招在后头。
以一国之君自尽谢罪,这样的举措,谁还会怀疑车师后国对大魏的悔过之意,以及交好之心?
“车师后国这一局做得实在是好。”听完了经过,一声感叹出自杨修之口,死一个几乎要亡国的国君,既平了车师后国内对他的怨恨和愤怒,死了比活着更叫车师后国的人念着他。
无论车师后国因为他经历过什么,到了现在,车师后国苦尽甘来了,先前百姓一直没有跟这位国君在算账,如今要算起来,他能讨得了好?
不能!与其活着受万千唾骂,不如一死洗涮先前的罪孽,而与大魏交好,往后抱紧大魏的大腿,车师后国的人哪怕会记着他的过罪,也会记着他的功劳。
“活着生不如死,死了反而将从前犯的罪都抹一干二净,不蠢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杨修能看出来,旁人也能。
“用不了多久,车师后国该送来新的国书了。”墨问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车师后国那位自尽的国君为何如此,提醒了一句。
“仅仅是国书?”崔申轻挑眉头地说,秦无道:“要不是大魏放他们一马,他们就亡国了。”
“杀我百姓,又占我城池,这不补偿一下?”战事即平,秦无便回了洛阳,在西域的期间,但凡不老实的将军,秦无是奉了曹恒的令杀得那叫一个干净,保证崔钧在西域里,绝对能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管。
“想来有这么聪明国君的人,一定会懂这个道理的。”杨修幽幽地吐了一句,上头的曹恒道:“焉耆、危须,如何处理?”
比起车师后国来,必须是那叫大魏说动出兵车师后国的诸国要考虑考虑。
秦无道:“此事还是交给崔州平去办。”
曹恒听了一句,抬眼看了秦无,秦无道:“他与各国交手,很是清楚各国中人的品性,交给他去办,他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
“再让州平出使,未免不妥了。”墨问提了一句,秦无道:“有什么不妥了?”
“上一回州平出使让他们退兵车师后国,他们并没有动,要不是车后国有些本事,这一战,大魏也得牵扯其中。”墨问把情况提了一句,秦无依然不太明白,反问道:“那又如何?”
墨问道:“各国动手,皆因利出。他们之前会同意出兵,因利而动,不愿退兵,也是因利。这也说明了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现实又真实。”
秦无这回明白了,“所以,我们不应该拿这两国当回事,既然之前崔州平出使,他们虽然听进了话,却还是我行我素,也就是说,在大魏能给他们利的时候,他们会依附大魏,反之大魏给不了他们利,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大魏。”
“正是。”墨问点头表示事情就是这样的,秦无道:“眼下,我们用不着派人再出使。”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无幽幽地吐了一句,墨问点了点头,曹恒在旁补一句,“不仅不用,临近两国之地,调兵遣将,加重防守。”
话到此地,杨修道:“他们想出兵大魏?”
“想不想后说,震慑是必须的。”曹恒道破与他们之前关系的内幕,杨修也明白了,调兵遣将不一定是要为了打仗,也可能是为了装装样子。
曹恒道:“若是车师后国入了大魏,他们送什么,大魏都要留下,东西,再送回西域,交给西域的百姓以及镇守西域的将士。”
“诺。”连曹恒在内都认为这车师后国来到大魏,是一定会带东西的。
结果不出所料,车师后国再派了新的使臣来到了大魏,不仅表达了对大魏的感激,送上称臣的国书,还有一车又一车的金银珠宝,另外还有一封,想为他们自尽的国君,立一块个雕像,陈放于大魏与车师后国,两国交汇之处。
“车师后国为国君塑像,只为警惕后人,车师后国永远都不能忘记,贪婪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车师的后国的使臣倒是很会说话,杨修听着道:“贵国境内,贵国想做什么都可以。”
杨修不可能没有听见,刚刚这位使臣说的是两国交汇之处。但是杨修却直指了贵国境内,崔申也道:“说的是,虽说车师后国要与大魏称臣,大魏是大魏,车师后国是车师后国,贵国自己的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两个人的态度也算代表了大魏上下的态度,一个个瞧着车师后国的使臣,寸步不让。
使臣也明白了,与之作一揖,“诸位所言甚是,甚是,甚是!”
连着三个甚是,无不表露了他这心里真正的情绪。大魏啊,该让能让,不该让的不让。
车师后国的国君塑像,他们想放在车师后国哪里都可以,没什么问题。放在大魏境内就不同了。一个以死平息大魏怒火的国君,他是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轮落到那样的地步的。
车师后国要塑他的像警示后人,大魏要他的雕像做什么?车师后国想将这个塑像弄到大魏之内,又是什么意思?
大魏的臣子,哪个都不傻。要不是在看在使臣前来的很是客气的份上,他们不会对这个试探容忍到现在。
“使臣,请吧。”话已经说得七七八八了,多余的客车气话打住吧,人立刻请了使臣离开,出去。
“果然,没有哪一国是省油的灯。”试探,无论是处于弱或是强,都不会停止的。识破了,他们退一步,你若识不破,他们便会毫不客气进一步,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交往。
曹恒道:“国力强盛,旁人善我们善,旁人欲战,我们自可与之战之。”
国力强盛,才由得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反之,弱国者,他们能说什么?
“母皇,母皇。”气氛凝重着,外头传来了一阵宏亮的声音叫唤,“母皇,我是承儿,我是承儿。”
没有得到曹恒的回应,外面又传来了声音,一声一声的高唤,正是一岁多,正会走路,到处乱跑的曹承小朋友。
“去,让大皇子好好呆着,若是再吵,今晚不许吃饭。”曹恒连头都不抬一下,冲着胡本吩咐,一群重臣听着面面相觑,“陛下,是不是太严厉了?”
“此是何处?”曹恒反问了一句,一群人都不作声了。
胡本本来还想等等的,结果倒好,曹恒一点要改主意的意思都没有,冷冷地吐了一句,胡本那是一刻都不敢再停,麻利地往前去,哄着外头跑来折腾的小祖宗可千万别再说话了。
“无规不成方圆,母皇教导朕记得牢牢的,他也要记得牢牢的。”半分要询私的意思都没有,曹恒还真真是一个严母。
“车师后国的人来了,客客气气的来,我们也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回去。边境诸事,以和为贵不假,大魏也不怕他们动手。”曹恒言归正传,还是说起正事。
“陛下之言,臣等明白。”曹恒表露的态度倒是与曹盼一般无二,也是,大魏虽然不怕打仗,也是大魏再兴的丝绸之路,想要与各国互通有无,目的是既利于大魏,于各国而言,也是有利的。
既然各得所利,也无须一副谁占了谁大便宜的样子。大魏不怕谁挑起战事,敢来大魏闹事的,从曹盼开始就已经定下规矩了,有来无回。
又议了各州县内大小的事,还有朝中的各类的政策,一个时辰之后,诸公才退出了政事堂。
曹恒往内殿走去,只见曹承昏昏欲睡的叫人抱着,那小侍卫一见着曹恒立刻见礼,“陛下。”
“怎么不带他回去睡?”曹恒见曹承睡着沉,询问一句,小侍卫道:“大皇子不肯回去,说是要等陛下。”
曹恒一微蹙了眉冰,“这么点大的孩子,由着他说什么是什么?往后朕与诸公议事,不许再带他来此吵闹。”
“是。”侍卫是照看曹承的人,听到曹恒的话,连忙应下,多一句都不敢说。
“怎么了?”夏侯珉显然是刚忙完过来,恰好看到曹恒沉着一张脸,很是不解。
曹恒道:“承儿刚刚跑来大吵大闹了。”
夏侯珉一听立刻道:“往后我去问宫里的事,还是带上承儿吧,免得他总往政事堂来。”
“不必。承儿太吵太闹了,带着他去,你怎么理事。”曹恒有曹恒要做的事,夏侯珉这个皇后也同样有,为后者,宫中事务自然要是要他去做的。
之前曹盼一生没有立后,宫中之事都是燕舞跟胡本在管,夏侯珉为后,名正言顺就是要执掌内宫。
夏侯珉皱起了眉头,“这孩子太闹腾了。”
何止是闹腾,脾气也大。
“算了,往后他要来就让他来,不许他吵闹就是了。”想了想孩子该从小教起,不能由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脾气再大,她也要磨得他没脾气。
夏侯珉没有意见,虽说曹承还小,脾气大不说,还不听劝。他这心里也愁着该怎么教这孩子,明明不管是他还是曹恒,都是脾气极好的人。
“啊,母皇。”才说着的小人儿啊,这会儿算是醒来了,睁大眼睛大声地朝着曹恒喊了一声,伸手就想要曹恒抱。
夏侯珉上前一步将曹承抱在了怀里,曹承瞪大眼睛地道:“不,我要母皇。”
就这一句,让曹恒道:“把他放下,让他自己走。”
……夏侯珉是听曹恒话的人,二话不说地把曹承放了下去,曹承瞪大了眼睛,“母皇。”
“要么自己走回去,要么自己留在这儿。”曹恒是心软的人?从来不是。曹恒抬脚就走,夏侯珉看了曹承一眼,“挑三拣四,自己走回去吧。”
曹承看向一旁照看他的小侍卫,小侍卫连忙与曹承摆手,曹恒下令,给小侍卫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抱曹承的啊。
“承儿,会走回去吗?”虽说当着曹承的面,夏侯珉是一句话都不说,走远了,与曹恒小声地问了一句,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明知故问。”
夏侯珉能不清楚,清楚还问,不过是想要与曹恒多说两句话而已。曹恒看破不说破,夏侯珉伸手握住了曹恒的手,“陛下莫恼,承儿还小,我们慢慢教。”
无论曹恒要怎么教曹承,夏侯珉都没有意见,寄以厚望,才会显得严厉。曹恒自己都要守着的规矩,没理由让曹承不守。
虽说曹承还是个奶娃娃,那也不能松懈。
“哇!”曹恒与夏侯珉一对父母扔下了曹承果断走人,这才刚说曹承不定会不会跟上来,后面传来了曹承的哭声,曹恒回过头一看,只见刚刚还好好站着的曹承已经坐在了地上,抹着眼泪哭得很是伤心。
曹恒想到刚刚的曹承是什么模样,眼中闪过一道凌厉,“起来。”
曹承听到曹恒冰冷的话,顿了半响,接着又干嚎了起来,曹恒一眼扫过四周,毫不留情地道:“哭是吗?那就哭。”
半点要动容的意思都没有,曹恒反倒席地而坐,一副看着曹承哭的模样,夏侯珉心下一叹,坐在曹恒的身后,明摆着要跟曹恒一块坐的意思。
曹承没想到眼泪没用,一下子傻了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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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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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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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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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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