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来,邓刺使一如当年对母皇所请,将交州这等杂乱之地治理得蒸蒸日上,我自入交州就能看到交州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m.read8.net┛我想巴县百姓如今是什么模样,当初曾经亲眼见过交州百姓何等绝望的邓刺使一定明白。”曹恒对邓艾的信任让邓艾有些不好意思,捉了捉头,邓艾再次落笔,这次字少,写得就更快了。
“殿下要粮食药材几何?要兵几何?”邓艾纸上问的是曹恒此来所需之物。
曹恒与邓艾报了一个数,末了道:“这是借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巴县的百姓得明白,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只有他们自己。”
邓艾重重地点头,这一点和陛下想的一样,一定是陛下教的。
想到已经六年没有回京拜见女帝陛下,见到与曹盼一般心存百姓的曹恒,邓艾觉得十分安慰。
“我知交州军权不在邓刺使的手里,三位鲁将军,我想请邓刺使帮忙请他们过府一叙。”曹恒朝着邓艾作一揖,邓艾哪里敢受,连连摆手,嘴皮子不利落,只顾吩咐,“去,请鲁将军。”
这一声吩咐算是说得比较利索的了,曹恒的脑子里也浮现关于交州内掌军权的这三位鲁将军。
他们无论是跟曹盼还是诸葛亮都有着极深的渊源。三人本是江东人士,多年前天下大乱,诸侯纷争,百姓民不聊生,曹盼年少时游历至江东境内,彼时与曹恒差不多的年纪。囊中羞涩的曹盼合鲁氏兄弟三人,抢了江东内世族的粮食,转手以低价卖给了曹操派往江东的商人,既解了困境,又帮曹操挣得了便宜的粮食,正所谓一举两得。
事成之后,曹盼给了鲁氏兄弟该给的报酬,自此分道扬镳。本以为再见无期,没想到曹盼游历至益州内再遇三人,一回生两回熟,与鲁氏兄弟再次合作,占山为王,更教鲁氏兄弟练兵,本为布棋,而这一步棋是直至诸葛亮去后才产生作用。
鲁氏三兄弟经了多年的磨砺,长成了真正的将军,益州内的文官武将因他们昔日与曹盼的渊源,本就不信任他们,先时诸葛亮在,他们之所以会降益州就是因为诸葛亮,诸葛亮一去,益州的官吏又想将他们除之而后快,鲁氏三兄弟再不迟疑,立刻带着他们原本的兵马降了大魏,因而加速了蜀汉的灭亡。天下归皆归于魏。
曹盼用人自来不拘一格,鲁氏三人于益州为将多年,天下一统后,曹盼却没有将他们再留益州,而是调到交州,这兄弟三人自是欢欢喜喜的接受了,益州这地方,他们只想跑得远远的。这么多年与邓艾合作那是一拍即合,镇守交州,帮着邓艾兴修水利,建梯田什么的,不忘他们一开始在益州占山为王的初衷。
邓艾难得请他们一回,兄弟三人收到了消息立刻赶到了刺使府,乍一见曹恒跽坐在正堂内,邓艾还居于她下,再看清曹恒那一张脸,三人都一个激灵,“丞相。”
一喊出来又连忙收了声,曹恒已经坐直与他们见礼,“曹恒曹子安。”
自我介绍完毕,三人听到这个名字,身为大将还能不知道当今女帝唯一的子嗣叫的什么名字?连忙作一揖,“见过殿下。”
邓艾在他们一来就想介绍曹恒的,口吃的人说话嘛,实在是没办法利索,不利索的就只能由着曹恒自我介绍了。
曹恒抬手道:“三位将军请坐。”
为首的鲁大鲁烈是个沉稳的人,人长得高高壮壮,一看就很是稳重;其后是个瘦小的中年鲁二鲁锐,精明外露,一双眼睛更是闪烁着亮光;最末的看着有些呆的是老三鲁贞,上头有大哥顶着的人,总是带着些天真。三人与曹恒作一揖方才坐下了。
“此次前来交州,是有事请邓刺使还有三位将军帮忙。”曹恒也不绕圈子,鲁烈毫不犹豫地道:“殿下有事只管吩咐。”
连问都不问是什么事就让曹恒只管吩咐,曹恒道:“益州动乱,想请将军出兵益州,保境安民。”
保境安民,外敌是没有的,只有内乱。鲁贞已经脱口说道:“殿下,益州那群不要脸的老不死又做了什么?”
“三弟!”一句话把整个益州的官吏都给骂了,骂得是真好!
再好也是不能随便骂的,鲁烈跟鲁锐都同时斥了鲁贞一句,让他收敛点。
曹恒道:“巴县被人放了一把火。”
绝计没人能想到的。鲁锐毫不犹豫地道:“他们是疯了。”
并不需要问曹恒都在益州做了什么,他们交州与巴县所在的兴古郡相临,巴县的情况多少都有耳闻,曹恒是奉曹盼之命前往巴县办事,益州的官吏是什么德性,他们还能不知道?
知道也就不必问曹恒都做了什么,人只有在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的要将敌人消失,益州的官吏连放火烧城的事都做了出来,可见他们有多忌惮曹恒。
“殿下要多少兵只管说。为国为民之事,末将万死不辞。”他们兄弟三人早年只是流民,一步一步地拥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他们却从来没有忘记过曾经的无助。
他们不像世族,但他们的心是偏向百姓的,只要做的事有利于百姓,无论多难他们都一定会做。
“我代巴县百姓谢谢将军。”曹恒起身与三位鲁将军作一揖,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
而此时,益州官吏联名上折参曹恒逼死数十名官吏的折子已经送到了洛阳,摆在曹盼的面前,朝会上,世族们张口闭口地质问曹盼,曹恒逼死官吏之事该如何解决。
曹盼嘴角勾起一抹孤度,“你们想要朕如何解决?”
着重问了解决二字,本来以为曹盼会二话不说先护着曹恒的人们对视了一眼,“依律而处。”
有人吐了这四个字,曹盼点点头,“依律而处,应当。可是,查案定罪该怎么查的?益州百官联名参阿恒逼死官吏,这上面有写清楚阿恒是怎么逼死他们的?亦或者,你们知道得比朕多,可以告诉朕,阿恒是怎么逼死这些官员的?”
一群急吼吼要逼着曹盼处置曹恒,再不然能把曹恒召回洛阳那都是好的,结果曹盼根本不跟他们纠结处置,而是要证据。
证据,他们当然是没有了。曹盼也知道他们没有,眼中的冷意更浓,“无凭无据就想让朕处置大魏的公主,还是朕刚刚派往益州,志在整顿益州的公主。你们莫不是跟益州这些人是一伙的?”
“陛下明鉴,臣等,臣等只是觉得殿下行事过于急切,无论有多少理由,数十官员自尽,陛下,此事万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好,朕听出来了。你们是怕朕徇私。”曹盼既为九五至尊,她素来百无禁忌,无不可说。
“安御史。陛下自出仕以来,以公正而称,登基之后更是。前些日子殿下闯出宫门,陛下以宫规而处,仗殿下四十,安御史总不会没听过吧。”墨问客客气气地问了。
那么一个老头被墨问这一问,“下官只是担心。”
“因为担心而忧心陛下徇私,听起来无可厚非。不过比起担心陛下徇私来,身为御史的你是不是更该注意,益州传来的另一份奏报,巴县城被焚。”周不疑这位首相出声,几乎所有人都失声了,同时看向周不疑。
“陛下,殿下几日前送来了招安成功的奏折,并且还让庞将军带领将士帮助巴县的百姓春耕。短短几日,巴县失火,更无一人救火,此事,甚是蹊跷。”周不疑只是公正地说一句实话,曹盼道:“巴县百姓死伤几何?”
“回陛下……”墨问对这件事比较清楚,接过周不疑的话给曹盼报了一个确切的数字。
曹盼身体往前轻轻倾斜而问,“你们说,巴县这一场火是因何而起的?”
刚刚一群急吼吼要曹盼处置曹恒的人都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蹿。曹盼再问,“你们说,自尽的这些官员究竟是畏罪自杀呢,还是以死明志?”
有人的脚已经迈出了一步,想说以死明志的,结果话头被墨问给抢了,“回陛下,从夏侯刺使送到京城的折子来看,是巴县起火后,才有官员自尽狱中的事。”
好。不是都不管头尾的直接要定罪吗?墨问哪怕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就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引人遐思。
“陛下,据臣所知,被殿下关入狱中的官员都是以受贿的罪名。”总有人欠骂的,听听这话说得,墨问低头一笑,上头的曹盼意味深长地说,“消息挺灵通。”
那人一个激灵,曹盼道:“还有什么知道的,一并说出来让所有人都听一听,免得都觉得朕霸道专、制,不让你们说话。”
墨问的笑意更深了,霸道专、制的女帝陛下,会扯自家女儿的后腿?
想拿捏曹恒,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女帝陛下是她的亲娘,曹恒现在做的事,皆是女帝授意的。你们想把曹恒拉下去,是不是也想把女帝陛下拉下去?
曹恒淡然地回道:“你说呢?”
“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话?”两人说这一通的,一旁的人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的,根本闹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们不懂,曹恒和这个少年郎君明白就好。少年郎君道:“巴县的百姓,陛下会既往不咎?”
曹恒道:“都是大魏的百姓,官逼民反非百姓之过。你们杀县令,理由是什么?”
大胡子听懂了后面那一句,掷地有声地告诉曹恒道:“他欺凌女郎不说,更是强抢他人的妻子,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该杀。但是就凭这个罪名杀了他,杀他的人也讨不了好。”曹恒只是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杀了一个狗官,讨不了好就讨不了好。”大胡子一脸不以为然的说,显然杀县令的人正是他。
“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这两项罪名要是加在一起呢?”无论是曹恒还是少年郎君都没管大胡子说什么,少年郎君问了这一句。
“想救他?”曹恒不答反问。少年郎君道:“此事殿下不解决好,巴县的招安就是笑话。”
大胡子再次听晕了,一个两个说的话都是他听不懂的,拧着眉头,都快愁死他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就滚,我们正忙着春种,没空理你。”大胡子干脆地轰人,这个时候一个人飞快地跑了过来,“大哥,大哥不好了,兵马,兵马杀过来了,说是什么大魏的公主殿下来了,是她下令益州的兵马来袭巴县,说是要将我们全都杀了。”
“如此狠辣,来啊,把这个人给我捉起来。”好好的气氛随着这话落下,大胡子一下子炸毛了,叫喊着身后的民兵们将曹恒押下。
后头的人一得令下,立刻朝着曹恒冲了过去,只想将曹恒拿下,曹恒面对这群想要捉住她的人,从腰中抽出红色的鞭子一挥,一鞭挥倒了好几个,曹恒一个纵跃,已经落到大胡子的面前,大胡子的刀即向曹恒砍下,曹恒鞭已成剑,挡下大胡子那一刀,一个闪身,一胳膊打在大胡子的胸口,剑再为鞭,卷起大胡子一挥,大胡子被曹恒抽倒在地,曹恒的剑指着大胡子的脖子,面对一群想要冲上来人冷声道:“别动。”
“都不许动,不许动。”少年郎君对于事情的变化太快也是被打得措手不及,曹恒的身手敏捷,动作很快,总算明白曹恒为什么敢一个人进巴县了,就凭这身手,一来就把他们的领头给拿下了,谁敢轻举妄动。
曹恒看少年郎君把人稳住了,看着她剑下的大胡子道:“为何要拿我?”
“你一边来招安,一边派兵马想要攻打巴县,把我们都杀了,你还问我为何?”大胡子被扔在了地上,呛得直咳嗽,也可能是气的。
他的身手在巴县是出了名的,结果竟然半点没能从曹恒手里讨着好。
曹恒道:“所谓攻打巴县的兵马来了?到巴县哪个城门了?”
大胡子听着曹恒这一问的,大喊问道:“狗二,益州兵马到哪儿了?从哪个城门来的?”
叫问的自然是刚刚来报信的那号人,那人怕是也没想到曹恒的身手那么好,三两下的竟然把大胡子放倒了,从巴县的人一动手,他已经赶紧的躲到了一边去。听到大胡子高声地一问,一个激灵赶紧的走了出来,答道:“就,就南门。”
“你们南门不会没人守,你听听有骑兵的声音,还是有厮杀的声音?”曹恒面对那人的回答,让人竖长了耳朵的好好听听,声音在哪儿,哪里而来的声音。
被曹恒一提醒,一个个都静声听,“没,没声音。”
“我又没说兵马已经到了,是快要来了。”那叫狗二的赶紧的说。
“快要来。这里该北门吧,从南门到北门,你能跑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你看到兵马快要来了,不先让北门守的准备?既有准备,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者,你从北门跑到南门的时间,快到的兵马到现在也到不了?”曹恒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出去,听着的人都在想,越想,越觉得对。琇書網
“大魏兵强马壮,骑兵战马是不缺的,大战若起,必是骑兵先行。你以肉眼能看到益州的兵马靠近了,你不在南门传信令全城戒备,反倒一路跑到北门来叫喊。你觉得你这所谓的报信合理?”曹恒再接再厉地一问又一问。
“把他拿下。”少年郎君这会儿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刻下令让人把狗二拿下。
“干什么,干什么?”狗二是个瘦小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被两下壮汉拿下了,挣了半天都挣不开,“大哥,大哥你看,这外来的人趁着你被拿下了想夺你的权。”
一声声控诉少年郎君的,大胡子被曹恒的剑那么指着,听着他的话喝了一句,“闭嘴。”
曹恒道:“没有亲眼见着,你们不会觉得我说的是真话,如此,去一趟南门如何?”
说完一把收回了剑,将大胡子提了起来,捉住他的脖子往南而去。
大胡子高了曹恒现差不多两个头,被提拎了衣领,曹恒走得又快,一声声地叫喊道:“慢点,慢点,把你的手给我松开,松开!”
曹恒才不管他叫什么,只管往南边去。
“把狗二押上,我们去南门。”少年郎君对于曹恒如何对待大胡子是没意见的,只吩咐巴县的人把刚刚扬声叫唤的狗二带上,到了南门,真假立见。
“我说你一个小娘子的扯着一个大男人的不好看,我,我这还要脸面。”大胡子被曹恒拉了一路,实在是忍不住地朝着曹恒说软话,“你快放开,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让兄弟们捉你。”
“不信。”曹恒十分肯定地告诉大胡子,如今他不值得她信任。
大胡子真是……没办法地被曹恒拽着,一路走到了南门,沿路走过见到许多平日里熟悉大胡子的乡里乡亲,都亲和地问道:“阿木,这是哪里来的好看的小娘子。”
待明白曹恒竟然将大胡子打倒在地,还把人给扣住了,又变成了问,“这般厉害的小娘子果真是公主殿下?”
……曹恒想到了亲娘,曹盼当初在益州游历耍得世族们团团转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智力。她算是用武力在益州开了一个好头?
无所谓了,只要事情能解决就好,武力也罢,智力也好!
到了南门,一切风平浪静的,守城的还是他们的人,曹恒拉着大胡子登上了城楼,一眼望去,哪里有兵。
“该死的狗二。”大胡子看到这般哪里还用曹恒再说什么,而被押着一路跟来的所谓狗二听到他那一吼,腿肚子一哆嗦已经跪下了。
“大,大哥,大哥。我,我就是拿了点钱,喊上一句话而已。你也知道,我缺钱,缺得厉害。”狗二战战兢兢地朝着大胡子说。
大胡子想要冲过给他一脚的,结果让曹恒捉住衣领,他这都气极用了大力,竟然还是没能挣脱曹恒那只小手,这得多大力气?
好奇的念头一闪而过。那也不是问曹恒的时候,而是客客气气地道:“公主殿下,你看这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你这,能把我放开了吗?”
“不能。”曹恒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告诉大胡子。
大胡子赶紧的解释,“公主殿下,你看你也是看着事情的发生经过的,这事就是个误会。”
“但是如果你不接受招安,还想带着百姓据城而守,这件事迟早还会发生。”曹恒冷冷地告诉大胡子,大胡子瞧着曹恒那张冷脸,半天说不出话。
少年郎君在这个时候道:“殿下。巴县的百姓都是逼不得已,祜不是巴县人,半年前游历至此,见巴县百姓艰苦不易,知他们投告无门,准备收集证据进京告于御史台。不想事情还没办妥,再生变故,骑虎难下,只能占城而守。”
“占城而守的主意是你出的?”曹恒早就已经听出了少年郎君不是巴县的人,但是他是一心为巴县好的,看了看大胡子,这占城而守的主意定然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正是。”少年郎君说到这里朝着曹恒作一揖,“只为保住巴县一县百姓的性命。自然,也是想要借此将事情闹大。”
“更是做两手准备吧。”曹恒一眼瞥过少年郎君。
少年郎君坦荡地应下,“正是。若是陛下仁厚,心存益州的百姓,必以招安安抚巴县的百姓,杀官者,或尚存一线生机;若是陛下不仁,以巴县为守,或可退于山中,自此脱离大魏治下,百姓自给自足自治。”
曹恒点头,“进可攻,退可守,佳!”
这是觉得少年郎君的主意很好,少年郎君被夸赞了,忙与曹恒作一揖,“殿下谬赞了。”
“我来了,接着你们要怎么样?”曹恒冷笑地问一句,少年郎君道:“殿下想要我们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
听听这识趣的话,大胡子喊了一声小羊,少年郎君对这称呼也是服了,但也习惯了,所以问了大胡子,“你不想让巴县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大胡子被问得一顿,巴巴地道:“当然想了。”
“当日占城而守时我就说过,占城不是真的为了占城,而是要把巴县的情况传出去,也为了看看陛下的态度。除非你真的想带着巴县的百姓退守山林,否则凭一城参差不齐的民兵,根本无法抵抗大魏的铁骑。”
稚嫩却显得气势逼人的绝世容颜,却无人有心情去欣赏曹恒的相貌,一个个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曹恒她怎么敢,竟然真的毫无顾忌的就要把他们都定罪?
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曹恒刚刚丢在地上的账本,临近一人想要蹲下将账本拿起来,夏侯珉已经上前一脚将账本踩下。
“放下。”夏侯珉吐字,曹恒的目光轻轻瞥过,那人道:“臣只是想帮殿下拾起。”
“殿下如果要拾自会吩咐,既然殿下没有说话,阁下最好莫要自作聪明。”夏侯珉不知避讳又或是故意地提了自作聪明四个字,正合曹恒之意。
那人被夏侯珉直言不讳说得脸色一僵,“你是何人?”
恼羞成怒的人质问一句,神情间似在无声地问夏侯珉有什么资格这样跟他说话。
“夏侯珉。”被问,夏侯珉坦然地回答。
“无官无职?”那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夏侯珉继续介绍自己的官位,扬眉带着轻蔑而问。
夏侯珉皱起了眉头,那人似是找到了宣泄口,“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有什么资格告诉本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要说无官无爵,公主也不算官。”这个时候曹恒冒出一句,“你的意思是母皇没有给我封官加爵,纵有帝诏,我也无权让你做什么,不做什么?”
本来正得意洋洋借夏侯珉想抽曹恒脸的人听到曹恒一番话,果断地认怂,“臣无此意。”
曹恒道:“你适才道他无官无职,没有资格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他是母皇诏令中白纸黑字写着随我前来益州,助我安顿益州的人。这本账本是我扔的,我不让你拾,你想拾,他告诉你不该自作聪明,你认为自己算不算自作聪明?”
问官问爵,曹恒这个生而为天子女的人,虽有公主之称,但到现在为止曹盼都没给她一个正式的封号,她这个公主就只有一个虚名,要说曹氏里头再没有比她更悲摧的人了,她还是女帝唯一的子嗣。
拿官爵来定人,好啊,那就都别当她是一回事了!他们,敢?
“殿下,殿下……”那位想抽曹恒脸的人,反被曹恒抽得很肿。
“益州的官吏都是这般连是与不是都回答不了的?”见那人半天答不上话来,曹恒转头问了才回来的夏侯薇。
夏侯薇作一揖道:“臣之过也。”
“三年一考,今岁吏部该往各州考较了。若都是这样的官吏都能留用,吏部,哼……”曹恒最末的一声冷哼,听得一群人的头皮都一紧。都知道曹恒来者不善,偏偏他们所有的准备都被曹恒不按牌理出牌打乱了,眼下局势全由曹恒掌握。他们想闹,怎么闹?
曹恒手里握的账本真假有待考究,假的话,他们当然不怕;万一是真就麻烦了。虽然哪怕是真的,里面记了多少内容也不清楚。记得多,他们认得少,不认的那位肯定讨不好。万一记得少了,他们认得多了,那也吃亏。
一群人都在用眼神无声地交流,曹恒冷声地提醒,“半柱香的时间所剩无几。”
她身侧放着的香坛,香在不断地消燃,一点一点的减少,曹恒伸手抚平了身上的衣裳,耐心地等着。
“敢问殿下,巴县中杀害巴县县令者,殿下如何处置?”这个时候,一个头发发白瞧着慈眉善目的老者询问。
都是曹恒预料中会遇到的问题,“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若是当真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者,殿下果真上呈陛下依律而处,严惩不怠?”面对曹恒的反问,老者再问。
曹恒毫不犹豫而铿锵有力地道:“是。”
“母皇一统天下,念百姓受战火焚毒,免赋五年只为百姓能够休养生息。朝廷一片为百姓之心就这么被心思不正者借机中饱私囊。倘若今日是诸位的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我倒想问诸位管是不管?”
于己不施,勿施于人。曹恒一点都不可怜这些人,比起他们自作自受,无数叫他们欺压得想活怕是都要活不下的百姓更可怜。
“殿下既然讲到了律,乾清律有记,杀官者诛,谋反者诛,殿下该不会捉着所谓的贪官要杀,这杀县官更是占城反魏者,殿下不予追究?若是这般,天下人怕是皆争先效仿。”老者并没有叫被曹恒绕了进去,更是劈出了一条血路来。
曹恒不紧不慢地道:“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不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县令的下场也是我的下场?”
老者立刻退了数步作一揖。“臣无此意,只是提醒公主,陛下有言在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官者当诛,聚众谋逆者当诛,这是乾清律定下的。”
拿曹盼和乾清律来压她!很好,很好!曹恒站了起来走向老者,“既然想看我怎么处置杀害县令的人,再决定怎么跟我谈与县令官官相护,贪赃枉法者,好,我如你所愿。把人带上来。”
应着曹恒的话音落下,赤心押着被人绑着的大胡子走了上来。大胡子见着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当官的,有点怂了,再怂也得硬着头皮走。押着大胡子走到曹恒的面前,赤心道:“殿下,犯人带到。”
“诸位要不要先查一查,此人可是杀巴县县令,又带领巴县百姓占巴县而守的人?免得日后道我找人替罪。”曹恒转身问在场的官吏,这些人中很多都没有开口说话,不说话不代表他们没想法,比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曹恒干脆的的把他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
可这直言不讳得……夏侯薇垂下眼眸只当没听见。
“殿下与巴县杀县令者并无干系,又怎么会为他周旋至此。”老者一番推理为曹恒解释地说。
曹恒不置可否,倒是大胡子听了半天算是听懂了一点,张口就喊,“告诉你们,杀狗官的人是我,带领乡亲们占城守城的也是我。你们这些狗官欺压百姓,凡是我见着一个我杀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我赚了。哈哈哈……”
大胡子这叫骂大笑,对于一群心黑的人是没有任何触动的。
“人带到了,诸位对此人的身份亦无异议,那就说说看,你们认为此人当依大魏律法处置?”曹恒站在大胡子的身侧,问一旁的官吏们。
“殿下刚刚不是说了,上奏陛下,让陛下依法而处。”老者拿了曹恒说过的话来回了曹恒。
“我上奏只想让母皇赦免了他。”曹恒那么地说。
“殿下是要徇私?”老者就等着曹恒这话了,立刻质问。曹恒反驳道:“何谓徇私?我与他有何私?我记得母皇早年与诸公写的县令式里专门写了一个县令要怎么当,又要怎么样才能当好。为一县之长,掌一县政务,民生,断案。断案之要素,刑部早已出具了专门的叛案条例,如他一般杀县官,依律当诛不假,但诛杀贪赃枉法的县官,是为百姓除害,亦为大魏除去害群之马,亦当诛?”
“无论有多少充足的理由,诛杀县官者当诛,殿下要违乾清律?”老者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曹恒的话,就捉住了乾清律。
曹恒一眼瞥了过去,“律从民生。乾清律是在母皇一统天下后,根据早年召天下法学者费时数年所修的昭宁律所改。律非不可改,因时制宜。律掌刑,例引官。你为益州官吏,你主诛,我倒是要问问益州的百姓,他该不该诛。”
“押上他。”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曹恒下令。赤心立刻将大胡子一拉,曹恒往外走去,赤心拉着大胡子跟上。
拿不准曹恒是要做什么,曹恒停在百姓的中央高声地道:“诸位,吾乃大魏公主曹恒曹子安,在此与诸位见礼了。”
曹恒自我介绍,同时与众人作一揖,早就听说大魏公主亲自前来祭奠诸葛亮,百姓们就是听到消息才会聚焦而来,总算见到曹恒真人。刚刚曹恒跪得干脆的祭奠,他们都听说了,本以为曹恒祭奠完就该走,这却是没打算走,押着的这个人好像是杀了巴县县令的人。 蓝星,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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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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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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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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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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