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青的声音慢吞吞的回答一声:“噢。”然后一直没有动弹。
过了一会儿,门口的人又叫一声:“小生子,牲口都站在槽口了,快点去饮。”
那个慢吞吞的声音连调都没变过一下,依旧是一声懒洋洋的应答,照例没有起身。
大门外响起了几声马匹和骡子的嘶叫,门口的人急着又叫一声:“小生子,快去,牲口都渴了。”
至此,一个慢吞吞的身影才挪了出去,地面被鞋底子及拉的噌噌声响。
一阵风吹来,树影摇晃在明亮的窗纸上,贴着小小窗花的小小窗格子被日影扭成一片歪曲的棱形,铺在炕上正在睡觉的小丫头身上。
老太太双腿盘坐在炕上,右腿上套着一个黑橡胶皮,正一捻一撮的在已被撮的黑亮平滑的胶皮上一甩一甩的撮着细麻绳。
隔一阵子就用粗糙的手心摸摸小丫头的脑门,怕她再起了高热。
门口的那个声音又传来:“二妈,暖丫儿的康财①出利了没?”
老太太把小丫头的衣袖捋起半截,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浅红色小疹子,有的地方已结起了痂。
“利了利了,后晌等大生子媳妇儿回来,叫她用红布包了五谷撒在四方,要谢谢四方神灵,咱家暖丫儿安生的过了财。”
门外的人似是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又对着老太太说:“你可受累了,咱家暖丫儿安安生生的过了财,他十一大(da)家的梨香烧过了梁,听说人都抽成一团了。他十一妈直嚎了一夜,如今也不知道人成什么样了。”
老太太又用又摩挲了一阵小丫头的头顶,低声对门口的人说:“唉哟,这可不疼死个人么,梨香整天介的跟在二宝子后面跑来跑去,这么猛的一出事,我这心里难过的真是。哎,叫大生子媳妇儿悄悄的办事吧,要不让你四妈看见了,又得闹上一场。”
老太太也不搓麻绳了,尽坐在一边抹眼泪,眼泪一下来,她就用手心抹了,擦在黑色的挷腿带上,偶尔还会嚏一嚏鼻涕,清亮的鼻涕也被她尽数抹在挷腿上。
又过了半晌,院子里开始热闹,人声嘈杂一片,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铁器被摞在一起的清脆声时不时响一下,间着几声杂话。
有人问:“妈,暖丫儿今儿咋样了?结了痂子没?”
声音略显疲惫,却是年轻男人的嗓音。
“你奶一直看着,说是没事了,财也出利了,人也不烧了,一会儿让你媳妇儿熬点谷米,等暖丫儿醒来好吃。”
停了几息,她又说:“二生子,你们一会儿把桃丫儿和四宝看住,别让他们乱跑了。”
另一个年青的声音回答:“知道了,大妈,我们后晌把她俩带到地里,桃丫儿正好能帮忙点籽儿。”
“你可真会使唤人,桃丫儿才多大点。这阵子情势不好,可别让娃儿着了累。”
“知道了,累不着她的,这可比不上爬墙上树累。那会儿我四奶正站在畔上骂呢,说是哪个遭了瘟的把她的桑树都捋秃鲁了。我才将看了看,桃丫儿和四宝儿的衣兜里可不正装了两兜桑毛子么。她后半年就要上小学了,还这么疯跑溜杠的哪能成。”
“哎呦喂你说这笨娃儿,那桑毛子淡不叽叽的有甚吃头了,捋干净了以后咋吃桑果儿?不管咋的,你和你媳妇儿先把娃儿看好,别让她去你十一妈家,梨香那娃儿不好了,可别再吓着咱家娃儿。”
众人点头,梨香妈直嚎了一夜,这跟前儿点的人家,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小梨香才六岁,人没了也不过用匣子装了扔到山上。
想起梨香,众人才想起了二宝,咦,二宝呢?惯常这会儿在家的人,咱今天没见呢?
众人再一想,坏菜了,二宝自来和梨香喜欢在一处玩,这会儿梨香出了事,他可别是在她家吧?真要是在她家,被四老太太看见了,还不得撕扒了他?
老太太也急了,高声叫道:“老大家的,你去一趟小十一家,要是二宝在那儿就给领回来,可千万别吓着了娃儿。老二家的,你去捡十颗鸡蛋,再去园子割一把韭菜给你四妈送去,她最爱吃这个。”
不管咋的,先把那个碎嘴老太太吊住,省的再骂翻了天。
一人急匆匆的走了出去,一人慢吞吞的拿了短镰进了园子。院子里还是吵吵闹闹一片,两个半大姑娘似是因为什么开始了争吵,小姑娘争不过她姐,便开始告状:“大,你看我四姐,净会欺负人。”
大姑娘紧跟着吵:“谁欺负你咧?你甚都干不好,说你两句咋啦?”
又有叫道:“四儿,五儿,端水给大他们洗手,该吃饭了。”
小姑娘嘟嚷着:“吃饭吃饭,上顿下顿的捞饭白菜,我妈咋就不晓得蒸一回馒头呢。”
似想起了什么,又朝屋里喊:“奶,奶,后晌能不能让我妈炒一盘鸡蛋?”
老太太在屋里说:“后晌让你妈熬个菠菜蛋花汤,这么多人,炒鸡蛋可炒不出来,你妈还想攒着鸡蛋换棉花呢。”
外面又吵吵闹闹起来,这个说:“大宝儿,明儿就要到校了,你在学校看照着些你小姑。”
那个说:“可算了,就小五儿的脾气,再来一个大宝儿也护不住她,让她多吃吃亏就能学乖了。”
又有人说:“大哥你想的真多,咱小五儿不欺负别人就算了,谁敢欺负她。”
另一人也应答:“可不是么,欺负她跟捅了马蜂窝没甚差别。大,家里的苜蓿籽还有多少?等下晌回来,把那块儿地再种上吧,苜蓿草不够,今年的羔子都弱的利害。”
小姑娘不乐意干活,筷子把碗戳的当当响,两个嫂子全当没看见,两位公爹不说话,她们自然也不言语。
东屋传出一声苍老的声音:“五儿,吃饭的时候就好好吃饭,别糟贱粮食。”
小姑娘哼哼了两声,乖乖开始吃饭。
不多时,两个老妇分别回了家,一个人的篮子里装了两小把嫩蒿芽,一个神色慌乱。
“别吃了,大生子,你去后湾看看二宝儿在不在那儿,你十一大说他把梨香用柳条框装着送到后湾了。这家人太不讲究了,娃儿活了一场,连副小匣子都舍不得给。好好的娃儿,说没就没了,唉。”
大生子也顾不得吃饭,和媳妇儿两个拔腿就跑,二宝儿自来就和他梨香姑姑处的好,梨香这会儿冷不丁一没,说不定他还就真去了后湾。
…………………………
春暖是在一阵孩子的哭泣声中醒来的。
刚一醒来,就看见一个老太太摸过来,不住的摩挲她的头顶。
“咱暖丫儿可算是醒来了,饿不饿呐?”
舌头有些发干,春暖只点了点头。
老太太简直要喜极而泣了,一连声的念叨。
“可成了,成了,咱暖丫儿顺利的过了财。大生子,大生子,别唬着二宝了,暖丫儿醒来了,叫你媳妇儿快快熬点儿米汤来。”
窗外一阵的兵慌马乱,有人问到:“奶,奶,门能开了吗?”
老太太说:“再等两日,还没退痂,等痂子退了再开。老大家的在不在?”
门外有人应答:“在,二妈你要啥?”
“我不要啥,记得谢神,你明儿去公社扯几尺花布,给咱暖丫儿新缝两身儿衣裳,家里红糖也没了,再称二斤红糖,三儿要做月子了,得先备好。”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吩咐着家里事,春暖听着熟悉的语言,闭上眼睛查找这个家庭的信息。
……
这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家族,姓郭,族人多到数也数不清。
春暖家里四世同堂,老太爷已经八十岁了,家里威信甚重,在整个家族里,也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
他父母生下他们弟兄五人,另有两个姐妹,早年战乱时,一家人与大姐离散了,只留下小妹一个女孩儿。
他大哥不成器,硬是被大烟毁了身子骨,留下一个病歪歪的儿子后就蹬了腿。
他养大了侄子,又给大侄儿成了亲,可惜大侄子的身子骨也不强健,留下两儿两女后,也一病没了,没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
养大了侄儿再养侄孙,大侄孙娶亲后随着生产队去南边儿打坝,坝打好后,就在那儿安了家,如今也只在逢年过节时才回来一两次。
二侄孙被老三家的儿子领走了,退伍后,也在西北成了家,三五年不回来一趟。
两个侄孙女也嫁在了附近的村子,也好被族人照顾几分。
三弟跟着征兵处走了,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十几年前,从大西北来了一队风尘仆仆的军人,送来了三弟去世的消息,还让他的子孙们回来认祖归宗。原来他没有牲牺在战场,胜利后被调驻在大西北,最后留在了那里。
侄儿听说是个司令,有车有警卫,警卫手里还扛着真枪。
日子过的大约不错,就是与老家人没多少情分,三年五年都不捎个音讯回来。
老四去六十里外的大河畔当了上门女婿,一气儿的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女儿,除过大儿随了舅家姓,另外八个都没改姓,随爹姓了郭。
六个儿子又成婚生子,呼拉拉生下几十个,一到过年的时候,老宅子里人多的连身都转不开。
不止这些,这边还有他的几个堂弟,也各自都儿女成群,小辈儿多到他都认不清了。
他自己只生了两个儿子,按着排行,一个行二,一个行五,当时老三不在,所以,小兄弟们排行时就把他那一支扔在一边儿。
但是在自己家里,还有只分老大和老二。
老大富国,娶的媳妇姓杨,娘家在四十里外的小河畔,杨家也是大家族,她堂兄弟姐妹加起来也有百十来个。
富国生了两儿三女,两儿是大生子和三生子,三女分别是大改儿,四改儿和五改儿。
大生子高考落榜后,娶了外村的李家姑娘,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宝儿二宝儿四宝儿和暖丫儿。其中,四宝和暖丫儿是双胎,今年刚满六岁,大宝已经十四,上了初中。二宝十岁,还在上小学。四宝儿和暖丫儿还没上学。
三生子还在部队当兵,听说将来国家包分配,就一直没结婚。
大改儿经四爷爷说媒,嫁在了同在大河畔的刘家,女婿是一个民办教师,大改儿自己种着十三亩水田和七八亩果园,日子做的很是不赖。
四改儿念完初中后就闲在家里帮农,十八岁,还没订亲。
五改儿十五,正念初中。
老二富民生了两儿两女,二生子小生子,二改儿三改儿。他媳妇儿是当初南边儿发大水时冲来的,救过来后人有时呆呆钝钝,正巧当时时局不稳,没人敢收留这姑娘,老太爷就做主给小儿子娶了她。
这姑娘连自己姓谁都忘了,老太爷就让她随了老太太姓张。
二改儿三改儿都出嫁了,二生子也娶了同村的张家姑娘,三辈儿婆媳都姓张,但都没甚关系。
二子生有一儿一女,桃丫儿和三宝一落地,二生子媳妇儿就让计划生育撵着做了绝育手术。
小生子十六岁,他自来疲懒,人叫他三四回他才应答一回,吃饭做事慢慢吞吞懒懒散散,只比乌龟快半拍。
兄弟姐妹们九个,就他一个连小学都没正经上完。
“你小爹懒啊,早上你奶奶给带了干粮上学,走到一半路的时候就懒的走了,趴在沙滩上晒一会儿太阳再睡一觉,把干粮一吃,和同村的娃儿玩一会儿,下晌再躲起来睡一觉,一整天就那么过了。要不是学校的老师撵家里来,咱们还不知道你爹是这么上学的。后来咱家也知道你小爹不是学习的料,就再没强撵着他上学。”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捻着麻线儿,还要注意小丫头别把脸抓破了。m.xiumb.com
春暖这会儿也知道了她发生了什么,她出水痘了。
“遭天杀的杨老二,你妈恁大肚子了,他非要逮回去要做引产,你爷爷们和你大大们硬是在医院里里里外外围了几圈才把你姐弟两个抢出来。那时你奶把你一抱来,咱家就把心提起了,怕养不活啊,你那小身团儿只比小猫大了一点,这七灾八难的才养活到这么大。那痘子疫苗别人打了都没事,你前脚儿刚打完后脚儿就出了财,我还当你扛不过这财呢,差点没哭瞎我。”
看出来了,她这小身板真是弱的可以,五六岁的娃儿,那小手小胳膊还没人三四岁的娃儿壮。
这是先天在胎里受了损,后天又没调养过来,小丫头能活到这会儿,还真是家里精心养护起来的。
痘疹起痂时浑身发痒,春暖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她还能忍得住,只在痒的受不了的时候,隔着衣服蹭一蹭。
她喜欢听老太太说话,这老太太讲故事时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抑扬顿挫的很是好听。
七十多岁的人了,头发梳的一丝不乱,在脑后用一支细银钿攒成一个攥儿。
老蓝布的大裆黑裤,老蓝布的右襟夹袄,小腿上挷了两条黑色挷腿,小脚上穿着一只翘头小鞋,脚腕儿处露出一点儿洗的发黄的裹脚布。
要不是她又说上学又说疫苗和计划生育的事,春暖几乎以为,这就是一个清朝的老太太。
她虽不是前清的老太太,但她的作风却很古派。
第二天下午,五改儿和大宝都要到镇里上学,五改儿闹着让大嫂用猪油和着豆酱葱花给她炒香油,到学校后,就用这香油拌着菜饭才能撑下半月的伙食。
春暖这一世的妈妈叫李秀英,家里家外都是一把好手,就是性子比较文静内敛,小姑子一叠声的让她多铲点油多铲点油,她也从顺如流的铲了又铲,铲了足有半锅才停手。
老太太顺着窗上一小块玻璃窗往外瞅,见了两人进了东房,就朝外喊:“别在那屋里炒,你爷爷赚炝,在外面的春灶上炒油,炒完后顺便把饭也煮了。”
两人又匆匆出来,往春灶那里去,一人手上端着小铁锅,一人端着两个碗,一个碗里是豆酱,一个碗里是葱花辣椒面等。
老太太又开始絮叨。
“你小姑姑被你爷奶奶宠坏了,干甚甚不行,吃甚甚没够,一让她做点事儿,今儿头疼明儿脑热,张四贵的马都比她强些。眼看着成大姑娘了,心头还没个趁数。”
张四贵是谁,春暖并不知道,可这儿留下一句关于他的马的谚语:“张四贵的马,一上战场就乏。”
大概懒驴上磨屎尿多这一类的意思。
然后老太太又开始说另一个孙女。
“你几个姑姑,利害的利害死,怂的怂死。你二姑又要生了,先头生了两个女娃儿,你二姑父硬是把小的那个抱着送了人,你二姑连屁都没敢放一个。你爸带人去为她找个说法,她是死嚎着不让,说不怨人家,就怨自个儿没生下儿子,硬把你爸跟你二爹给气了回来。这会儿又屁颠屁颠的给他生三胎,要是再生了个女娃,你二姑夫还得往出抱。他王家祖宗亏了人,四五个儿硬没生下一个孙子。”
才说完没多久,有个人骑着自行车叮铃铃的停在大门口,从外往里喊:“家里有人没?王家湾那稍了话,说是二改子生下了,让你们过去一个人伺候做月子。”
老太太忙在屋里喊:“秀英呐,你问他二改儿生的是小子还是丫头啊。”
这老太太嘴上把孙女嫌弃的不要不要的,要紧的时候还是很操心。
春暖听见她妈与那人交谈,只是离的太远,又隔了门窗,说些什么听的并不真切。
一下午,春暖竟听老太太一声声的叹气了。
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李秀英才把消息告诉众人。
“下晌来了个王家湾的人稍了口信,说他二姑生了,叫咱家去个人给她伺候月子。我问了,还是个女娃,草儿她奶一听是个女娃,甩手就走了,连米汤都没给熬一碗,还是草儿烧火给她妈熬的粥。”
爷爷和二爷爷脸上沉的很,二奶奶后知后觉的问:“多早会儿生的?”
“昨天夜里就生下了,上午让人传了话的。”
这是一天都没人伺候了?娃儿也不知道咋样了?
那家人的作派真是够恶心人的,活该他们家绝后。
这会儿可不是置气的时候,还派个人伺候二改儿坐月子要紧。可这会儿正是种玉米的当紧关头,暖丫儿这儿也要留一个人看着,一时还真挑不出人来。
最后还是奶奶拍了板。
“四儿去吧,明儿一早叫你二哥骑车送你去,我一会儿把襁褓和鸡蛋红糖奶粉收拾好,你走时别忘了带。”
小子生慢悠悠的说:“那咱家的老母鸡不带了?”
四改儿双眼一瞪说:“带什么带,他王家没鸡么?”
老太太在屋里无缝对接到:“四儿你去了,看见鸡你就杀鸡,看见羊就杀羊,千万别亏了你二姐的嘴。他王家敢闹你就甩菜刀,这世上就没有种芝麻长西瓜的道理,说到底,是他王家的种不好,白害的咱二改儿受罪。”
哟嚯,这老太太还挺彪。
她四姑这性子也不遑多让,爽利的“哎”了一声,麻溜的去东屋找了一把不用的菜刀出来,蹲在井边霍霍的磨起刀来。
这是要搞事情的节奏啊。
她爷爷对此充耳不闻,呼噜噜噜的吸了几口水烟,把羊腿骨制的烟杆使劲磕了几下,沉吟了半晌才说:“四儿,你趁住劲儿闹,别闹的太狠了,要不他们四五个男人一起对付你,你容易吃亏。要是时机不对,你就先把娃儿抱回来,别再让你姐夫把娃儿送了人。”
四改儿柳眉一竖:“他敢。”
她奶叹了一口气,真愁人,家里这小姐妹五个,就属二改儿最乖,结果也就数这孩子最愁人,性子软的面条似的,由着人家揉搓。另外四个都是夜叉模样夜叉性子,那是半点亏都不吃的。
两相中和一下多好呐,软的太软,硬的太硬,真愁死个人。
屋里点起了煤油灯,老太太用针挑了挑灯芯,对春暖说:“听说公社那儿拉来了电线,过了秋,约摸着就能拉到这儿了。你大爷家的大爹回来说,那玩意一拉,亮的跟白天似的。多好,这糟心玩意儿可得扔了,整天介薰的人脑瓜子疼。”
春暖也轻叹,这地儿得多偏呐,到现在还没拉来电线。
她这是在什么年代?六十七十略过,八十九十很有可能,看情形像是八十年代,但她不敢肯定,有些孤僻的山村,即使在新纪元那会儿也像是生活在上一个世纪。
这屋子里只放着两个雕刻的很精美,画的也很精美的榆木五斗柜,柜子上面挂着一张伟人像,像片己经发黄,大写的《东方红》三个字已经模糊,但是像片擦拭的很干净。
炕上只有两床被褥,除此之外,就是两条满是虫眼儿的炕毡。
膝黑的房梁上很省目的贴着一张“抬头见喜”,这屋里,明面上可找见的就这七个字。
这可难为死春暖了,家里不是有过几个读过书人,现在还有几个正在上学的人么,怎么在这儿倒看不见一本半本的课本或是本子?
连日历都没见一本。
又过了两天,春暖身上的痂子都退下去,她第一次出了门,在正屋的墙上看见了一张质量很一般的纸质挂历。
英婆飒爽的女兵下面,赫然写着:一九九一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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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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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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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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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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