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凤仪宫那位正主儿却愈发不高兴了,送过去的礼服被退回好几次,不是样式陈旧便是纹路繁复,总之,公主就是不满意。
杏书是最先感觉到公主情绪的,近来公主吃不饱睡不好,人都消瘦了一圈,小脸苍白,看着就叫人心疼。
“汉帝时期……”东殿内,秦宁软软倚靠在那把梨木雕花椅上,讲着讲着声音弱了下去,手中书本滑落,愣愣盯着桌案前认真看书的青年,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此时却如同蒙上了一层灰,游离且木讷。
“公主?”沈夜抬头,被她空洞的眼神刺得一痛。
公主状态很不好,面色憔悴,神态怜怜,因着病瘦的缘故,小巧圆润的下巴也显得尖俏起来,本就羸弱的身子如今越发单薄,仿佛轻脆易碎的琉璃,一触即破。
沈夜手指渐渐蜷曲起来,终是起身,走到她面前:“公主,今日算了吧,属下送公主回殿休息。”
秦宁渐渐回神,看清眼前的人后伸出纤细藕臂,如蝉翼般透明轻薄的唇瓣动了动,虚声道:“沈夜,你抱抱我~”
沈夜默然弯身,结实的臂膀穿过公主不堪一握的细腰,轻而易举将人收拢至怀间,藕荷色的银纹蝉纱裙裾顿时拖曳一地。
秦宁搂住他,小脸埋进他颈项,拼命感受着他的气息。
及笄之日,便是她与李郢定亲之时,尽管早已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她仍旧止不住内心的厌恶。
尤其是这几夜,她竟开始断断续续做一些关于以前的梦,仿佛又回到了水深火热之中,李郢对她的绝情,对慕薇凉毫无原则的偏袒,简直成了她前世的噩梦。
秦宁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幕,她颤抖着手,指着慕薇凉问李郢:“你说的心中所爱之人就是她?”
“是。”
“什么时候的事!”
“自始至终,从未变过。”
“秋娘也是她指使的?”
李郢停顿片刻:“是。”
“你居然什么都知道,李郢,你真是好样的……”她眸色通红,宛若厉鬼:“李郢,你简直恶心透了,我凤仪此生与你不死不休!”
后来慕薇凉成为掌后宫大权的皇贵妃,朝中多数人拥戴她不足三岁的儿子为太子,她就那样讽笑地看着她,言语中透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王妃可知镇北王昨日公开弹劾太子殿下?”
她目光森冷:“贱人。”
慕薇凉笑了笑,寇指轻捻,自是一派矜贵优雅,全然不见当初下等婢女模样:“他说过,我想要的,他都会给。也难为他了,远在北疆,还不忘你的太子弟弟。”
“不妨再告诉你一事,王妃你猜猜我的乳名是什么?”
“阿情,一往情深的情。”
铺天盖地的恶心感顿时涌上心头,身子止不住地发抖,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为何还要与李郢这种龌龊的人扯上关系,她的前世是如此肮脏不堪,而她的沈夜却那么纯粹那么干净那么美好,她如何配得上他……
“公主!”神思恍惚间,她看到了沈夜焦灼的面庞,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黛眉轻蹙,泪眼涟涟:“沈夜,如果我和别人定了亲,你还要不要我?”
沈夜一愣,心中竟晕开一抹苦涩,及笄之日,公主与镇北王定亲,他原本就知道的不是么。
秦宁着魔似的搂住他,不管不顾寻着他的棱唇印上去,口中呢喃:“沈夜,你不能不要我,否则我会死的……”
――
作为公主身边的大宫女,杏书最近可忙坏了,值得庆幸的是,自那天公主晕着从沈大人的东殿出来后,精神头反而一日比一日好起来,一扫以往虚孱病态。
九月将至,夏天的闷热随着凉风渐渐褪去,迎来初秋的凉爽,几场微雨过后,御花园景色更为娇翠怡人,皇后娘娘心情颇佳,邀请了不少名门贵女,在园中举办一场盛大的茶会,特地遣人来请凤仪公主,请公主务必出场。
秦宁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有些惊愕,因为前世并没有什么茶会,母后素来娴静,很少主动筹划茶会花会。
“推了。”秦宁斜躺在后院里的贵妃榻上,眼皮都没动一下。
“公主,您已经许久没出宫门了。”杏书小心翼翼劝道,公主身子见好后,连沈大人的东殿都不怎么去了,成日把自己闷在寝殿里,杏书都怀疑是不是沈大人拒绝了公主,才惹得公主郁郁寡欢……
“阿姐阿姐~”秦宁歪头,发现自家弟弟很是欢快地蹦跶进来:“母后让我来接你!”
杏书很自觉地退到一旁,小殿下都出马了,应该没问题。
秦宁凤眉斜睨,手中摇晃着金丝绣面的团扇,懒懒道:“小衡儿,你去告诉母后,阿姐很累,需要休息。”
小家伙嘴巴一撇,颇为幽怨:“阿姐,你已经七日没去书院看我了,我才不相信你。”
秦宁语塞,她这些天闭门谢客,谁都不见,衡儿来过几次,但都被拒之门外。
“阿姐,母后说这一次的茶会就是为你设的,你就去嘛~”小太子开始撒娇耍萌。
秦宁心累,母后大概是觉得她病得太久,所以弄出个茶会给她解解闷,也罢,去看看吧。
“小衡儿,去外头等我。”
少倾,秦宁更衣完毕,牵着小太子徐徐走向太湖白牡亭,一路景色甚是赏心悦目,雨后的空气又鲜又潮,直直沁人心脾。
“阿姐,这次的茶会来了好多人呢。”秦衡一路喋喋不休。
“哦?你可有认识的?”
小太子想了想,摇头道:“我只认识四姐姐和妍表姐。”
衡儿口中的四姐姐是王贵妃的女儿,秦溯的亲妹妹秦雅。
秦宁倒没想到她也去了,若说这宫内最不愿面对秦宁的人,非秦雅莫属,秦雅与她同岁,但她们一个是天降福星,一个却是是天生不祥。
不同于她的凤凰命格,王贵妃早产,秦雅出生那天正是大靖对战南闽国吃的最后一场败仗,父皇笃信天命,虽然星宿司没说什么,但此事终是父皇心结,故而秦雅与她的待遇可谓天差地别。
也不单单是秦雅,后宫中所有的皇子公主,包括她的太子弟弟,大抵都埋没于福星光环之下,只不过秦雅尤甚。
故而秦雅对她从来都是避之不及,或者说是极端的憎恨。
幼年时秦溯喜欢同她一起厮混,秦雅便连带着自己的亲哥哥都恨上,秦溯身亡时,她未曾流过一滴眼泪,反而转身携王氏投奔慕薇凉。
呵,也对,秦雅和慕薇凉,大概是这世间最恨她的两个人了。
穿过青砖铺成的园间小道,秦宁隐隐听得前方一阵欢颜笑语,走近后才发现,不仅仅是女眷,李郢秦溯张寅贺谨之等人竟然都在。
母后身边的宫女梅香眼尖,远远就看到了她,连忙迎上来:“殿下,小殿下,娘娘等候多时了。”
张玉嫣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笑着摆手招呼他们过去,众人皆起身虚福一礼,然后各自落座。
许多道目光落在秦宁身上,凤仪公主一直久居深宫,深受陛下宠爱,鲜少参加宫廷宴会,好些人是第一次目睹公主真容。
张玉嫣指着左侧上首的空位,掩嘴凑近她,道:“宁儿,你去那边坐。”
秦宁抬眼望去,恰巧对上李郢深邃的双眸,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厌恶,勉强扯出一抹笑意,欣然道:“多谢母后。”
李郢的席位就在她左手边,这一列除去她皆是男子,对面才是女眷。
“郢哥哥。”
李郢盯着她瞧了半晌,俊眉微颦:“怎么瘦了这么多?”
多么熟稔的语气,正如前世他宠溺她时的关怀温语,这是连亲都没定就要装情圣了么?
秦宁眨着乌黑的眼睛,哀哀道:“最近缠绵病榻,让郢哥哥见笑了。”
李郢心绪又浮动起来,梦中那些虚缈模糊的画面一遍又一遍回放,下意识想去关心她,保护她,天知道他为何突然对凤仪公主产生这种情绪,他心中所爱之人分明是薇凉才对。
“啊!”正在这时,对面席间一声尖叫,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秦宁瞪大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只见一条色彩斑斓的蛇呲溜溜沿着亭柱滑下,已经游到了秦雅身后的宫女旁。
宫女手中托盘滚落,腿一软,竟跌倒在了地上。
秦雅的旁座是分别是孟家小女儿孟瑶和素装淡裹的慕薇凉,那蛇便徘徊在他们三人身后,呲呲吐着信子。
皮囊鲜艳的蛇往往是有毒的,她们又都是女流之辈,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下一刻,李郢与贺谨之同时往那边奔去,李郢倒也罢了,贺谨之怎的也急着英雄救美?
秦宁不由讶异地挑挑眉,虽然害怕,却也忍不住伸长脖子往那边看,与此同时,她身后的杏书也骤然大叫起来:“公主,蛇,好多蛇!”
秦宁回头,瞬间头晕目眩,密密麻麻的毒蛇像是约定好的一般,齐齐向她这边滑来,纵横排开,直直要将她包围起来,他人即便有心救助已是不及。
张玉嫣顾不得什么皇后的颜面了,直接哭喊起来:
“宁儿!”
“阿姐!”
“殿下!”
……
四周一片嘈杂,无数声音汇聚在一起,秦宁已经听不真切了,耳廓嗡嗡,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只觉落入无比熟悉的怀抱――
安心,温暖,恍若归宿。
与其落得这个下场,还不如收起真心,无论如何,绝不能让慕薇凉宠冠六宫,独占鳌头。
*
“阿姐,我们去哪里啊?”这天,秦衡一下学,便被秦宁拐了出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手牵手走在青砖铺成的宽阔道路上,后面沈夜如影子般紧紧跟随。
小家伙生得唇红齿白,甚是可爱,秦宁忍不住揉搓他头顶,笑眯眯道:“阿姐带你去好玩的地方。”
秦衡有些抗拒自家姐姐的□□,板起小脸:“我下学后不回宫,母后会担心的。”
秦宁毫不在意:“你放心,阿姐早就知会过母后了。”
秦衡撇撇小嘴,哼哼唧唧:“母后讨厌~”
“嘎嘣”一声,小太子额上挨了一记弹:“你这小子,跟着阿姐出去玩儿就讨厌了?”
肉呼呼的手捂住前额,满脸的敢怒不敢言,只嘟嘟囔囔道:“阿姐总是欺负我,我要告诉母后~”
“就知道告状,”秦宁凶性毕露,张牙舞爪:“再啰嗦,我便禀了父皇,把你调来凤仪宫住。”
小家伙委屈得不行,不敢再说话,只瞪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忿忿看着自家阿姐。
很是忧伤啊,人家阿姐对弟弟都是千疼万疼,再不济,也不敢明着欺负,偏偏他家这活菩萨,从小便顶着福星光环,父皇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每每阿姐戏弄他,父皇都会偏向阿姐,说什么男子汉不能同女人计较,只母后有时会帮帮自己。
唉,有这么个福星姐姐,可真是苦了他了。
秦宁丝毫没体会到弟弟幽怨的心情,又顺势摸了把他的扬起的脸蛋儿,无良地摇摇头:“小衡儿,你这委屈巴巴的模样还是回去给母后看吧,阿姐可不吃这套。”
秦衡气得小脸通红,就连沈夜都看不下去了,沉声劝道:“公主,太子殿下还小,您不必与他较劲。”
他这一句引得两人同时回头,秦衡是满眼感激,秦宁是一脸受伤,娇声道:“沈夜,你居然帮他不帮我!”
沈夜默然垂首,静立一旁。
秦宁暗哼一声,转身牵着小太子继续朝宫外走去。
云景坊
时隔一月,秦宁再次登门,彼时贺谨之已派人恭恭敬敬在门口迎候。
秦宁携着秦衡上了二楼,用竹帘隔开的雅间内,一道身影颀长玉立,贺谨之转过身,作揖向她行礼。
这回秦宁很是客气地回了一礼:“贺大人,衡儿就交给你了。”
贺谨之白袍流动,淡淡点头:“殿下回宫之前,微臣会看顾好太子殿下。”
秦宁笑了笑:“日后贺大人也算是衡儿的半个老师了,若衡儿真有进益,父皇和本宫都不会亏待了贺大人。”
贺谨之还没回话,秦衡便小声咕隆:“我的老师是王太傅~”
秦宁随意瞥了他一眼,眉头高高挑起:“贺大人见识渊博,才高八斗,难道还不配教你?”
秦衡嘟着个小嘴儿,倒是没再说什么,只脸上隐有不忿之色。
秦宁知道,王太傅政见上与贺谨之不和,没少在秦衡面前搬弄是非,再加上之前贺谨之拒教秦衡,致使秦衡心中对其印象极为不佳。
思及此处,秦宁看了眼神色如常的贺谨之,含笑道:“衡儿尚且年幼,若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贺大人千万别往心里去。”
贺谨之微微颔首:“殿下严重了。”
秦宁满意地点点头,抚摸秦衡发顶,慈爱道:“阿姐还有事不能陪你了,晚一点再来接你,你乖乖跟着贺大人学本事。”
秦衡急了,扯住她的手:“阿姐,你去哪里?”难道阿姐要把他一个人丢这儿?他才不要跟着这个贺大人呢!
秦宁一根一根将他的小指头掰开,面上依然漾着微笑:“阿姐得去找你郢哥哥了,你一定乖乖的哦。”
秦衡欲哭无泪,阿姐怎么能这样,把他拐出来就算了,还不带他一起玩儿,下次再也不相信阿姐了!
“那你把他留给我。”秦衡见她心意已决,索性往后一指,鼓着腮帮子提要求。
秦宁幽幽看向他指着沈夜的手,面不改色:“没门儿。”
秦衡气得不行,双手环胸,气哼哼道:“我不管,你不把他留给我,我就一直缠着你,你休想追到郢哥哥。”
别以为他不知道,自家阿姐上次追了郢哥哥半个皇宫呢。
秦宁笑容愈发灿烂,秦衡却看得肉跳心惊:“阿,阿姐,你别笑……”
“乖衡儿,你今晚就睡凤仪宫了。”
秦衡的脸当场垮下来:“不要啊……”
秦宁没再理会他,只看向沈夜,语气不善:“还不走?”
沈夜余光瞟了眼可怜兮兮的小太子,抬步跟着公主走了出去。
贺谨之眼见他们走远,掏出一方锦帕递到委屈巴巴的太子跟前,淡道:“擦擦吧。”
小太子下意识接过帕子抹掉了自己的鼻涕,后又反应过来这是贺谨之给的,很严肃地要还回去,拉着个小脸道:“我才不要你的东西。”
看着锦帕上那黏答答的一坨,贺谨之嘴角抽了抽:“小殿下自个儿留着吧。”说完亦往外走。
“你又去哪里?”小太子急了,这一个个都走了,真打算把他扔在这里吗?
贺谨之顿了顿,回头道:“微臣去听听坊内才子的高论,殿下若有兴趣,便跟着来吧。”
秦衡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跟上,哼,除了跟着去,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秦宁下楼后,象征性地围着云景坊绕了一圈,然后一溜烟跑了出去,直奔城内最繁华的街道。
阔气的街巷里人马如流,有华裳锦服的贵人,有粗布麻衣的百姓,有匾额高悬的酒楼,亦有叫卖吆喝的小贩,时不时还有衙役巡街,车马路过。
可这样盛世光景,却在五年之后,因为那场夺权之乱,渐渐衰颓,如同败落的花朵,一点一点凋零殆尽。
秦宁转身,看到那一直跟随的墨影,才算安下心,忽而她唇角微弯,眼珠滴溜一转,借着人多重叠之际,往旁边无人的小巷一拐,眨眼便消失在茫茫人流中。
沈夜眸光紧了紧,同样拐入巷中,四下无人之际,一跃而起。
秦宁悄悄探出半个脑袋,一心想看沈夜的反应,可那人群中哪还有沈夜的影子?
她眉头微微蹙起,正想出去找人,沉冽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公主。”
秦宁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只见青年垂首敛眸恭敬地站在她身后,腰别长剑,一丝不苟。
“你走路都没声音的么?”秦宁稳下心神,不禁有些恼怒,本来想戏弄他来着,结果倒弄得自己手足无措。
沈夜默然:“害公主受惊,是属下的过错。”
秦宁看着他那副恭顺的模样,心中反而更不好受了,索性双手一勾,迅速搂住他的脖颈小脸埋进他肩侧。
沈夜身体一僵,大手制住她纤腰拉开距离:“公主,不妥!”
却不料那双细嫩的胳膊死死缠着他不肯松手,半晌后才抬起头,半嗔半怒:“你吓得本宫腿都软了,难道不该扶着本宫么?”
说完,便真仿若无骨般瘫附在他身上,一点也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柔软娇躯与他的身体紧紧贴合,无一丝缝隙。
听完这番言论,沈夜不再推开她,只是笔直地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巷口好事者投来奇怪的目光。
秦宁见他已然默许,开心不已,藕臂从他脖子上一路滑溜向下,紧紧抱住他精瘦腰身,闭上眼睛一脸满足地趴在他胸口。
她家沈大人身材太好了,宽肩窄腰,肌肉紧实,即便隔着层层锦服,她也能感受到他美好的肉.体,严装素裹尚且如此,待到衣衫尽褪又该是何等美景?她都有些迫不及待了呢,不然,等他下次沐浴之时偷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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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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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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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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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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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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