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他从哪儿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父母在哪儿。
山村附近,曾经有一片“永春之地”,之所以这样称呼,是因为那里一年四季都保持着春天的胜景,百花盛开,绿草如茵。
这个地方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任何植物播种下去,都会在很短的时间内长大、成熟。
因此,小山村的人世代都靠着这片地种植蔬果作物,生活无忧无虑。
直到有一天,出去玩耍的年轻人惊慌失措地跑回村子里,大喊着“永春之地”枯萎了。
村民们连忙跑去一瞧究竟,发现那些盛开了不知道多久的花朵垂了下去,那些茂盛了不知道多久的草木败倒在土里,就连村民们自己播种的蔬果也一片灰败,没了生机。
就在村民们面面相觑,相顾无语时,一声啼哭打破了寂静,村民们循声找去,发现在枯叶堆中,有一个男婴。
小山村的人都是淳朴心性,虽然隐约感觉到面前的一切和这个男婴有关系,可也没有人忍心放任不管,于是村里的一对夫妇收养了他,并为他起了名。
乙罗便是这个男婴。
在这之后,就像许多故事中描写的那样,村民们虽然接纳了乙罗,却也一直将他当做灾星。
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乙罗是村民们能够找到的,和“永春之地”枯萎之间的,唯一联系。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乙罗一天天的长大,从少年,到青年,到中年,再垂垂老矣。
除了一直不受待见、未能娶妻外,一切都是那么平淡,那么静谧。
某一天,已经鹤发鸡皮的乙罗一个人坐在村口,一动不动地,浑浊的目光不知道望向哪里。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突然瞪大了眼睛,颤抖着将身体撑起,然后一步一步地向村外走去。
他的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催促着他赶紧离开,远离村子和村民。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走着,他能感觉到,自己越走越快,越走越有力气,早就应该枯竭的力量似乎变得无穷无尽。
就这样,他不吃不喝,也数不清经过了多少个日月的交替,直到他走到一条小溪前,才终于得以暂停。
至于为什么停下,只是他觉得,可以停了。
他的喉咙似乎终于是感觉到有一丝干渴,便伸出双手,想要舀一捧溪水。
他没有注意到,原本因岁月的侵蚀而难以自如屈伸的背脊,此刻竟轻松无比的弯了下去。
在双手触及溪水的那一刻,乙罗愣住了。
因为溪水中映照出了一张脸,让他无比陌生又无比熟悉——那是他自己。
不同的是,这张脸上没有一丝皱纹、头发乌黑浓密、面色红润还带着一点稚气。
那是少年时的自己!
乙罗难以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将衣服脱去,惊讶的发现,所有的一切竟然都回到了年轻。他有些惊慌地向后退,却被脚下的石头绊住,仰头向后倒去。
然后,他看见……
身后那条来时的路上,万物枯败,全无生机,花草树木都仿佛被一场大火烧过,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化为尘埃散去。在路边,还隐约能看见一些腐朽到极点的枯骨,只能凭借大小去猜测那是什么动物留下的。
那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头、充斥着死气的死亡之路,与两旁生机勃勃的红花绿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我做的吗?”乙罗喃喃着,翻身爬起,呆立在原地。
“哎……”良久,他发出一声长叹,转身离去。
乙罗再没有回村子。
他走了很久,去了很多地方,看了无数在小山村中看不见的场景。
他是一个旁观者,数不清的故事在他面前演绎着,兄弟相亲或反目、爱人相伴或相离、父子相敬或相厌、君臣相佐或相忌……
他走着、看着、不参与也不远离,仿佛独立于世外,仔细一瞧,又不过是百态之一。
其间,他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衰老与年轻,总之时间的长卷上,每隔几十年便会出现同一个身影,与一片枯萎的离奇。
不过,乙罗也不总是在旁观,漫长的岁月中,他还是认识了几个像他一样特别的人。
其中,一个自称“掌柜”的典当铺老板,便是令他最感兴趣的人之一。
乙罗记得,当他第一次走进那间典当铺时,里面的东西连他都直呼神奇,也正是从那时起,他才知道这世上除了他外,还有不少奇迹。
乙罗继续走着,终于在一个午后感到有些走累了,这是他刚好经过一片枫树林,便找了其中一棵比较粗壮的,靠着树干坐下歇息。
现在正是十一月,霜降刚过,是枫叶最红的时候。
整片枫林连绵开来,随风摇曳,像是一片火海,让乙罗在这初具寒意的深秋中,感觉到一股莫名的炽热。
他抬起头,一片枫叶正好从他面前飘过,遮挡住他片刻的视线。
然而他没想到,在这转瞬即逝的火红之后,是更加明艳的火红——在他面前的,是一双不断眨动着的、充满好奇的眼睛。
乙罗见过无数的人,也见过无数双眼睛。
这些眼睛中,有绝望的、有希冀的、有天真烂漫的、有诡谲深邃的。
但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近距离地、无可躲藏地对视过任何一双眼睛。
是的,或许是因为小山村中的排挤,亦或是习惯于距离,乙罗向来是不爱也不愿直视别人的眼睛的,即便是对他那漫长岁月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也是如此。
这一次突然地对视,令乙罗有些猝不及防,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轻轻的打在他的脸上,让他那早已不起波澜的心不由得一紧,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悄然蔓延开来。
没来由的,他开始仔细凝视起这双眼睛。
这双眼睛的瞳孔同这枫海一般火红,并不燥热,反而宁静;眼白处清澈,似是灵动,又仿佛清寂;眼波中流转出些许柔和光晕,同样火红,但不灼人,而是带着一丝暖意。
“你好,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悦耳的声音,像是深秋中难得的暖晴,让乙罗一愣,随后有些木讷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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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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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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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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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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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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