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时间仓促,陆嘉月便和丁钰坐在马车里吃早饭。
陆嘉月没什么胃口。
方才上马车之前,听见女使们议论,说羽林军巡更的时候,在营帐外发现死了一个小内监。
不用猜想,必是昨晚引了她出去,想害她性命的那个小内监。
晋王的手段果真是又快又狠。
不过她与那小内监无冤无仇,不知又是谁在背后指使?
陆嘉月不免觉得自己时刻处于危机四伏之中,哪还有心思吃早饭。
丁璨骑在马上,轻挽缰绳,一直跟在马车旁。
昨晚那一场虚惊已经让他后怕至极,他不能再让小丫头有任何闪失。
风吹动车帘,小丫头的脸偶尔落入眼中,哪怕只是一个瞬间,也让他甘之如饴。
马车里,丁钰笑问:“你什么时候和晋王认识的?”
陆嘉月自然不肯承认,一味地摇头。
“不认识?那昨晚是怎么回事?”
陆嘉月绞尽脑汁地编谎话:“...我就是好奇,到处乱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营帐外去了,哪知晋王殿下也在营帐外散步...就碰巧遇上了。”
丁钰挤着眼睛笑,“那你们俩就碰巧一起掉进沟里去了?”
“天黑啊,一时没看见嘛...”陆嘉月说着,自己都觉得这谎话实在拙劣得很。
丁钰自然不信。
丁璨在马车外将她二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也心有疑惑。
若说是晋王和小丫头为了避人耳目,到营帐外私下相见,可怎么又会同时滚落到那坡下去?
难道真是一时疏忽?
那死在营帐外的小内监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与晋王脱不了干系。
*
傍晚时分,圣驾终于抵达赤霞山行宫。
赤霞山并非险峰,行宫建在半山腰处,远远望去,一片屋宇连绵,虽不如皇城大内气势恢宏,却也别有世外山居的幽静意趣。
山下四面都是平原,平原之上,又有密林,飞禽走兽,便隐匿繁衍于其中。
晚间在正殿里有歌舞宴饮。
陆嘉月不想去,丁钰便陪着她在行宫里四处走走。
因御前一应事务需丁璨去调度料理,他便留下了阿栗暗中保护陆嘉月,自己往正殿去。
却在正殿外遇上了前来赴宴的晋王。
“见过国舅。”晋王微笑着施一礼。
彼此心思,都已无所隐藏。
丁璨便也懒得再与晋王敷衍,目光淡然看他一眼,开门见山地道:“若是殿下有意于她,为何不护她周全,让她涉险...若殿下对她无意,不妨早些告诉了她,免得她小女儿家的泥足深陷。”
晋王仍是微笑。
“国舅多虑了,昨晚只是我一时大意,从今起,我自会为她思量周全...我与她两情相悦,又怎会不爱惜她。”
丁璨眸光一黯。
两情相悦...是呵,若非两情相悦,小丫头怎会以身相许?
晋王将丁璨的失落看在眼里,心中暗自庆幸。
...当初在阁楼之中,一时情急之下,逼着那小女子做下掩人耳目之举,不过是想让丁璨以为自己风流成性,与那小女子在阁楼中私会欢好,以免丁璨深究下去,查出那小女子竟是在暗中襄助于自己谋求东宫储位。
本是无心之举,却没想到如今还有这般用处。
若不是那一块染血的绢帕,让丁璨误以为小女子已经将身相许于自己,只怕丁璨早就向小女子表明心迹了吧...
看小女子那依赖信任于丁璨的模样,分明是对他心有意而不自知。
不知她对自己可也有一二分心意?
思及此处,晋王也不禁怔忡。
两个男儿,相对而立,各怀心事。
还是丁璨先开了口。
声音平静淡薄。
“若殿下当真与她两情相悦,便早日给她一个结果,殿下总与她私下往来,再被旁人发觉,岂不白白连累她的名声。”
说完,自缓步离去。
山间风大,正殿外一阵穿堂风,吹得晋王心头一片凉意。
结果...什么结果?
自己曾经历过的那些女子,哪一个不是千娇百媚,笑靥如花,却也不过一夕欢愉,便都被自己抛诸脑后。
可从来没有想过要跟任何一个女子,有个什么结果。
就是对那小女子,自己虽心动不已,却也只是想让她做自己身后的女人而已。
难道她心里想要的是与自己有个结果吗?
如果自己肯与她有个结果,许她以承诺,她是否就会心动?
可是她究竟是谁...她身上的谜团,要怎样才能解开?
*
翌日是个大好晴天。
圣驾下山行猎,皇子亲贵随同。
命妇官眷们则跟随凤驾,在山下的行銮营帐里歇息。
营帐外数堆篝火熊熊,营帐内又有燃有炭炉,虽是冬日,倒不觉寒冷。
陆嘉月跟着丁钰随在丁皇后身边,将宫中的妃嫔和各王公候府的命妇官眷们都认了个遍。
此次冬猎,宫中但凡育有皇子的妃嫔,无一不在随驾之列。
魏王的母亲孙贵妃,齐王的母亲郑贤妃...还有晋王的母亲,赵德妃。
是个十分美丽的妇人。
虽已年过四十,眉目之间却不见半分岁月痕迹,反而余有几分天然纯真的神色,与旁人说话时也总是细语低声,偶尔微微一笑,恰如幽兰盛放,婉约动人。
陆嘉月这才明白,难怪晋王品貌不俗,原来都是像了他的母妃。
而孙贵妃则胜在气度华贵,郑贤妃则胜在年轻娇艳。
与这些妃嫔命妇们交谈叙话,对于陆嘉月来说,很是乏味无趣。m.χIùmЬ.CǒM
看着帐外无边无际的平原,不时有兵士策马来去,何等肆意自在。
久居于闺阁之中,难得也能一睹这平原风光,她忽然也好想骑上一匹骏马,在那平原上任意驰骋...
昏昏沉沉过了大半日,到了午后,圣驾终于行猎归来。
帐外一片欢腾之声。
有女使进了帐来,向丁皇后与众妃嫔命妇们禀告圣驾与诸皇子亲贵行猎的战果。
“...圣上亲手猎得灰狼一匹,角鹿两只,皇子中数晋王殿下猎物最多,还有国舅,一箭双雕射了一对儿野兔呢!...”
丁皇后很是高兴,唤了众嫔妃女眷,“咱们也出去瞧瞧罢。”
来至帐外,已有兵士将小些的猎物剥皮洗净,架在篝火上炙烤。
烤肉的香味儿四处弥漫。
丁钰便与陆嘉月笑道:“烤野兔最好吃,我去让二叔给咱们弄一只来,咱们俩一块儿吃。”
陆嘉月闻着那烤肉的香味儿倒也觉得挺香的,便寻了人堆后面的角落坐下了,等着丁钰回来。
过得片刻,丁钰没回来,却来了个小内监。
“陆姑娘。”小内监站在她身后,笑着唤她。
是上回重华宫中春宴时,悄引了她去阁楼与晋王相见的那个小内监。
陆嘉月便也笑了笑,“公公原也跟随圣驾来了行宫...不知公公有何事?”
小内监向左右观望,无人注意,才又笑道:“是晋王殿下让小人来,引陆姑娘去一见。”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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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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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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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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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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