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去兮容易,载誉而归难!
很快,佳毅就又踏上了回川的征程,再一次告别了父亲、告别了母亲、告别了大河桥、告别了故乡……
在踏上了离开家乡的满是机油味道的破旧巴士时,佳毅的心瞬间也被填满了,填满的是挥之不去又让人心生厌恶的压力,它就如这机油味一样,让佳毅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憋闷在胸腔里。幸福总是短暂的,而痛苦就像这山路蜿蜒绵长。
佳毅买的票是凌晨三点的票,这是第一次半夜里坐车,他并不知道情况怎样。由于从家过来客车班次的缘故,他只能早早地就到了火车站。天色刚刚黯淡下来,佳毅在车站外面吃了一碗小馄饨,想在店里多坐一会儿,可是吃饭的人太多了,佳毅只好让座出去。
想到要等上差不多八个小时才能检票上车,佳毅不禁焦躁起来,在寒风中溜达了一会儿,佳毅有些手脚麻木。这么长的时间,若是找家旅馆,还是可以美美睡上一觉的,但是佳毅为了省钱,就随着江水似的人流进了进站口。
在护栏外,有一个女孩正在向佳毅身旁的青年微笑摆手,明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泪光,这个男青年一直扭头深情凝望,直到检票人员要求其出示身份证和车票的时候。
这不禁让佳毅又想起了澄澄,她也曾经这般送过自己上火车,粉嫩白皙的脸,弯弯如月,高兴时总是爱眯起来的眼睛……那些自己沉埋在心房深处的记忆匣子逐渐被打开,仿佛那个女孩就是那个曾经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澄澄。m.xiumb.com
然而,这些早已是昨日黄花、过眼云烟,每回想一次,就是在自己的心口上深深地划上一刀……佳毅警告自己不要再去回忆。
候车室里,人头攒动,黑压压一片脑袋,不但一个空的座椅都没有,连个站的空间几乎都没有了。佳毅左顾右盼,看到一楼扶梯的侧面有两三个农民工模样的人在那里蹲着,行李坐在屁股下面。佳毅也挤了过去,卸下书包,坐在上面,背靠着墙体,刚靠上去,觉得背后一阵冰凉冰凉的,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没有到四川,就已经想家了,想母亲铺的厚厚的被窝,想父亲烧得红艳艳的炭火……
看着一波波的人上车,又一波波人涌入,大厅里人山人海,接踵摩肩的状态一直都没有改变,纵然是到了凌晨。佳毅看到了许多与自己一样神色的人,他们没有笑容,绷着脸,时不时抬头看看时刻牌,或百无聊赖地往嘴里塞着零食。
这漫漫长夜啊,如此难熬。旁边的两个农民工像泥人雕塑一样,只是偶尔眨一下眼睛,盘起的腿一动也不动。佳毅毫无头绪地胡思乱想了一通,又眯上一会儿,简直像过了一个世纪。
半睡半醒的时候,瞄到斜对面座椅上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他正双腿夹着大不锈钢盆子吃泡面,那吸溜吸溜巨大的声响,让无数的目光定在他的身上,但他仍像四下无人似的,吃得香喷喷的。
佳毅也不由得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孔圣人曰:“非礼勿视”,虽然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但是,这毕竟也算这漫长等待中的能让人精神焕发的一件新鲜事儿。在这种极其难熬的状态下,还要坚持什么所谓的教养,简直不就活得像个木偶人一样,没有一点的活力?
耳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才让佳毅觉得身边的这两个人还是个活物。佳毅忽然觉得自己出了校园活得越来越世俗了,但也就是此时此刻,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个人,一个接地气的人,有强烈感知的人。
佳毅不禁羡慕起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能够不顾“体面”,我行我素,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对待自己的中年大哥,多么悠然自得!
终于到了检票上车的时间,佳毅已经困乏得不行,此时上车的人仍然是很多,大家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快速往前跑,生怕火车突然就跑掉了似的。
车厢离入口距离很远,等佳毅跑到了自己的车厢门口,已经只剩3分钟火车就要开动了。十几个人堵在门口,愣是上不去。
只听乘务员在里面叫嚷:“大家醒一醒!让一让路,有人上车!”两三个乘务员嚷得很起劲,里面的人却没有任何的响动,只有一个早到的小伙,勉勉强强把自己塞了进去。
列车已经到点准备发动,地上等待的乘客以及佳毅心中慌乱,乘务员说:“里面地上躺的都是人,进不去了,火车要开了!不要再挤了!”一个踏上了半只脚的乘客被迫退了下来,他把行李包愤愤地砸在地上。
等待上车的人们焦灼地在七嘴八舌地议论,有两个大叔还大声骂了起来,一个女乘务员也恼火了,扯着已经嘶哑的声音嚷道:“吵什么吵,再吵也上不去!准备关门!”另个男乘务员收起了列车甲板。
“那我们怎么办呢?”佳毅大声问道。
“退票另换时间或改签吧。”男乘务员不耐烦地说道。这忙糟糟的春运,让每个人的心情都不好。
“那怎么能行呢?”众人乱成了一锅粥,列车已经关闭了车门,咔哒咔哒地启程了。
看着列车远去,心里像是一下子没了着落,佳毅没有像剩下的人一样继续忧伤地看着列车离去,赶紧奔去车窗改签。然而窗口工作人员告诉佳毅改签不了了,暂时没有票。为了改到票,佳毅一直在窗口守到天亮。
终于,窗口的售票员提示佳毅有票了。然而能改签的是一列最慢的车,比原先预计的时间延长了6个小时,中午才能上车,但好歹能走,忍耐忍耐吧。为了不让父母担心,佳毅按照原来的上车时间汇报了自己的情况。
每次坐火车,就像经历了一场酷刑,而且是扒皮抽筋的酷刑。坐上火车晃悠到了成都,已经晚上了,佳毅觉得自己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两只眼睛都凹陷了,脸像一张黄纸,唇舌无味。
按照原来的时间,到了之后起码还能修整一天,好好补个觉,养养精神,可现在,只能睡上五六个时辰,就要上班了。一到了屋里,佳毅就瞬间跨软了,趴在床上就再也起不来了。
第二天早晨,佳毅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去上班,一路上都在打着瞌睡,在公交车上险些误了站。
开会做事情,完全就像一个智障,脑子慢得要死,被孙主管嫌弃了一通:“过个年,人家都是精神抖擞,你像个霜打的茄子!”
根据经验,头一天精神不佳,会累及后面的一周,果真没错,佳毅的状态就是天天发困,没精打采。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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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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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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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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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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