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九江门还没来得及反应,许多弟子到死都还是睡眼惺忪,而这些斗笠贼更在青城派的道观里暗藏了逃走的地道,稍落下风就毫不滞留,匆匆撤走。
若是斗笠贼陷入缠斗,由得各堂主将他们尽数打散,九江弟子们再结起阵来,纵使仅仅一个几十人的小阵,藤甲盾牌在前,长枪短刀在后,手弩飞索袭扰,渔网钩镰缠困,攻守兼备,长短益彰,管叫他们脱不开身!
话说到此处,吴定蝉吩咐道:往后夜间一班弟子,白日里一班弟子,分成结阵的小队时刻准备,避免再如今日一般。再分出一组人,仔细查看附近是否还有地道,仔细标记了,封住出路,正可以来个瓮中捉鳖,还有山林中笠贼暗布的机关,也要尽数毁去。
申德义问道:“为何我们要预备被人偷袭,为何我们要留在青城山上?既然知道他们在山下,直接下去把他们全宰了,一了百了!”
吴定蝉摇头道:“纪哪吒和山樵子下山时就发现,如今整个城镇死气沉沉,各家各户全都闭门不出,谁知道斗笠贼藏在何处?进了坊间巷里不宜结阵,全凭我们这些人,还不是这群斗笠贼的对手,况且到了山下,我们人多他们人少,一旦暴露,山下四通八达,他们若是被吓跑了,换个地方插旗,我们总不至于再追过去。”
耿元青恨恨道:“我们是来打他们的,他们拍拍屁股走了,我们倒要求爷爷似的,等着他们来打,实在是憋屈,憋屈透了!”
是憋屈,谁都感觉憋屈!就好像夏天打蚊子,偏偏非要叫它先吸你一口血……
吴定蝉摸了摸肩上的白布,半晌无言。
众人说了一大通,反倒是正中高坐的吴栖凤始终一言不发,穆译撇了他一眼,不满道:“佛爷说四门主是去追歹人,这才和斗笠贼错过,既然如此,你一个绝顶高手,总会有什么发现吧?”
吴栖凤直接把黑衫丢到地上,面容冷峻又悲伤。
“四门主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们吗!”
穆译言语间已经带了火气,吴定蝉赶忙走到吴栖凤身边,环住他的肩膀,不断使眼色安抚,吴栖凤这才道:“穆堂主,你问我发现了什么,我发现的就是这个。”
吴定蝉接过话道:“老三,看那黑衫人的妆容,应该就是和五毒一伙的那个,那人可是已经叫你杀了?”
吴栖凤摇摇头,淡淡道:“我去追他,是疑心他为何有这么好的轻功,一路追去,他始终足不点地,好似飞鸟,殊为奇怪,等到他终于落地,我只以三块飞石就把他打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步同甫忍不住道:“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打得只剩下一件衣服?四门主莫不是在说笑。”
吴栖凤闭眼靠在椅背上,全不在意旁人态度,道:“衣服不是空的,里面还有几只甲虫……”
“甲虫?”
吴定蝉强忍着伤痛,弯腰捡起黑衫,一阵摸索,果然掏出了几只金背甲虫,顿时眼睛一亮:“是了,就是和五毒一伙的黑衫人,这是能解佛门奇毒栤磷佛骨烟的甲虫,原来在他身上。”ωωω.χΙυΜЬ.Cǒm
惊喜过后,吴定蝉也有些迷茫,“身份可以确认,只是他来到院子里时,我们看得真切,他是个活生生的人,既然被你飞石击中,怎么也不可能只留下一件衣服……”
吴栖凤可是一位绝顶高手,即使投石的时候没有使出全力,但辨别能力也是最顶尖的,想在他面前金蝉脱壳……
除非那人武功比他还要高!而比绝顶高手还要高,那也只有当世无敌剑仙!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五毒如果有剑仙相助,也不会落得惨死在九江门的下场。
夜渐渐深了,闹腾了这许久,众人也早就乏了,不再纠结,各自回去休息。
烛火如豆,晦暗不明。
吴栖凤双眼无神,好像丢了魂魄似的,被恶狠狠咬在椅背上,众人都走了,独他一动不动。
吴定蝉放心不下,又折返回来,看见吴栖凤这般表现,不由得一阵叹息,“老三,你不要想太多,莫要听他们抱怨,今天的事纯属意外,怨不在你头上!”
吴栖凤还是一动不动,只冷冷道:“九江门就算死光了又与我何干,我从没在乎过!”
听到这话,吴定蝉眉头一皱,正要开口,吴定蝉递给他一张纸,纸上写着:
吴桐死于乱鸦坡!
老四果然已经死了!吴定蝉了手也开始颤抖,虽然早就有些猜测,但真的得到消息又是另一码事,“老三,这纸条是那黑衫人给你的?”
吴栖凤点了点头,“大哥,这门主我做不得了,我要到乱鸦坡去,我要查明老四是怎么死的!”
吴定蝉嘴唇嗫嚅,开开合合几次,终于还是道:“老三,如果老四已经死了,我是吴家老大,这乱鸦坡我当要和你一起去!但是,还请你至少帮我捱过这段日子,形势危急,实在离不得你……你就当帮帮大哥,等到诸事落定,我们再一起去,铲平了乱鸦坡,给老四一个交代。”
吴栖凤抬起头,眼中满是失望,这道目光,吴家老大可以点起无名火,金佛吴定蝉只能讪讪躲开。
如此又一连过了几日。
山上的九江门,山下的斗笠贼,互相都有了默契,斗笠贼偶尔上山袭扰,而九江门有了准备,没再遇到大的损失,往往堂主们听到消息赶到时,斗笠贼们就仓皇逃开。
山上不能跑马,全凭脚力,九江门的弟子当然比不过斗笠贼们,堂主们比得过,也不敢贸然深追。
彼此间犹如钝刀子割肉,全在消磨耐性。
到了第五日晚上,吴栖凤睡不着,正在山间闲逛,忽听得前面一群九江弟子喧哗,还以为斗笠贼又来了,慌忙上前,走近一问,这才知道是一个飞贼撞进了九江门准备的大网里。
吴栖凤精神一振,下意识以为是黑衫人又来了,推开众弟子,手忙脚乱将网撕开,果然掉出个黑衫少年。
夜色昏黑,看不清面容,吴栖凤狠狠抓住那人的胳膊,痛得那人呜呀乱叫,深吸口气,吴栖凤问道:“你快说,我四弟是如何死的?!”
那人应道:“你四弟是哪位?”
“你不是那晚的黑衫人?喂,那你是谁?”
“我……我……我是飞蒲草李夜墨!”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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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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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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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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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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