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飘着鹅毛大雪,将京城染成一片素白。
宫门重掩,不由人断魂。
少女披麻戴孝,趴在冰天雪地,小脸苍白,杏眸微阖,黛眉和羽睫,结着细细的冰条子,一张樱桃小嘴冻得紫青,后腰往下,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染红了孝服,以及身下三寸白雪,令人触目惊心。
少女奄奄一息,任喃呢着:“求皇上替亡母做主,替小女做主!”
“何必了?”
温润如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屑,“自古男尊女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论嫡庶,不论妻妾,都是男人说了算,就算你见到皇上,结果也是一样,还是忍着吧!”
忍着?
她宁可玉碎也不瓦全。
十天前,她还是酒业大亨的富二代,刚收拾完出轨的丈夫,夺回巨额家产,拉着闺蜜陪她旅行疗伤,却不想遇上空难,还赶了一波穿越流!
原主身份不差,父亲四品京官,母亲西南首富独女。
不过也悲催,父亲太渣,宠妾灭妻,母亲被气死头七,她就被宠妾叶氏的丫鬟推下水,病得奄奄一息的时候,她就穿来了,原身万念俱灰,哭诉一通,将身体让给了她。
她在病榻上躺了足足十天,尚未下榻,那叶氏不但被渣爹扶正,还仗着主母身份,用她热孝三年为由,退了原身与吏部侍郎长子的婚事,这她都忍了。
可叶氏还想将她送给京城恶名昭彰的镇北侯为妾,替她父亲叶丞相讨好镇北侯,当她是原身吗?
做梦了!
不拿回母亲的嫁妆,惩罚渣爹和小妾,活出精彩,她也不配重活一世。
“传户部侍郎秦盛邺长女秦画进宫面圣!”
尖锐的声音,划破灰蒙蒙的天空,亮出一道亮光!
……
三春已过,又是京城二月,春寒料峭。
秦画畏寒,穿着月牙色绣红梅的蜀锦攘鹅绒袄裙,盖着白狐大氅,捧着暖炉,斜躺炭火盆边的软塌上,明艳的小脸上,时不时溢出一丝痛苦。
“姑娘,可是腿又疼了?”
贴身大丫鬟灵珑,放下扒拉炭火的银勾,眉心微拧,轻叹一声,“奴婢去传府医吧!”
“不了!”
秦画淡淡的开口,轻笑:“区区痛风,比起御庭司的板子,可差远了。”
瞧着倔强的主子,灵珑鼻尖一酸,无声地叹息一下,劝着,“您总不能一直这么忍着吧?”
忍着?
对不起,她不是圣母,只是不想给别人下手的机会。
当年敲登闻鼓后,她与皇帝争辩,撕破渣爹伪装,拿回母亲的一切,将叶氏打回原形,震慑一众庶兄妹和势利眼祖母,整个秦家谈她色变,避之不及。
虽然代价有点大,但她一点不后悔,至今战斗力……
“姑娘,不好了!”
小丫鬟双喜,惊呼着急匆匆地跑进来,打断秦画的思绪。
“这莽撞丫头,还是这么冒失!”秦画笑嗔一句,缓缓坐起,“说吧,什么事?”
灵珑连忙上前扶着秦画,回头瞪着双喜,“跟姑娘三年还不懂事,别将寒气过个姑娘,喘两口气再说。”
双喜连忙止步,深吸两口气才回话,“老爷又要开祠堂扶正叶姨娘了。”
秦画轻哼一声,“我母亲热孝才过,她就迫不及待,看来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都是主子,双喜不敢接话。
灵珑却心下埋怨开来,老爷真是太过分了,这才管三年,他们又想逼着姑娘吗?
“走吧,也该让他们死心了。”
秦画神情一冷,丢了暖炉,起身挺直腰杆,走出房门。
灵珑急忙跟上,想要搀扶,却被秦画拒绝了。
双喜瞧着自家姑娘的背影,想起外面中伤姑娘的话,满脸担忧,一回神,又急忙追了上来,“姑娘,老爷还请了见证人在迎晖堂,您今儿要是闹祠堂,再传出流言蜚语,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那就不嫁!”
秦画完全不当一回事,笑嗔一句,却改变了初心,朝着迎晖堂走去。
灵珑愣在原地惊诧一会儿,这三年,因打理夫人的嫁妆和白老太爷名下产业,姑娘女扮男装,昼眠夜出,早就阅男无数,心如止水,难不成……真的不想嫁了?
可姑娘马上就十七了啊!
灵珑急了,忙跟了上去,本想劝两句,可见自家姑娘神色冷清,她也歇了心思。
从幽兰苑到迎晖堂,秦画走在秦府的长廊里,恐惧她的下人,跪了一地,她却视若无睹,眼里只有秦府的一砖一瓦。ωωω.χΙυΜЬ.Cǒm
这都是她母亲和外祖父的血汗钱,在大哥没有回来之前,她一定要守住这里,绝不让气死母亲,害死原主的叶氏成为秦家主母。
当秦画踏进迎晖堂的门槛时,满屋子的老男人,皆露出了惊诧之色。
坐在末位,叶氏所出的庶兄秦辉,也惊愕起身,“你……怎么来前院了?”
秦画连个余光都没给他,眉眼含笑,朝着上位走去,杏眸轻扫过在场的人。
当年敲登闻鼓,皇帝虽然见了她,可在以孝道治天下的大乾朝,皇帝也只是小惩大戒,杖了叶氏三十大板,贬回妾室,为母亲守孝三年;再把渣爹怒骂一通,从户部调到工部,官位品阶虽未变,却坐了冷板凳。
就渣爹目前的状况,哪能请到礼部四品官一人和六品官三人,且下朝连朝服都没换,就过来为一个妾室见证?
看来又是叶相的手笔啊!
秦画来到正位前,优雅福了福身子,“小女秦画,见过诸位叔伯!”
众人皆很尴尬,敷衍地点点头。
“听闻各位叔伯前来为亡母悼念,但亡母热孝已过,让各位叔伯白跑一趟,小女实在过意不去,只能不顾礼仪,前来三福还礼。”
秦画语气真诚,歉意满满,话落就屈身行礼。
众人面面相觑,竟不知如何开口了。
“啧!啧!”
蓦地响起两声令人耳酥的叹,秦画寻声望去……
便见一个长得十分好看的男子,头戴紫金玉冠,身穿华贵的滚金边黑色圆领锦袍,腰间系着镶白玉的蹀躞带,披着一件火狐大氅,斜靠在迎晖堂廊下的大圆柱上。
他麦色的脸上,剑眉轻扬,一双凤眸似笑非笑,墨瞳深幽,泛着摄人心魄的震慑力,令人在这春寒二月,如临寒冬腊月,冷得刺骨。
秦画见过皇帝,对威压免疫极高,看了他半晌,翻遍记忆,寻不到与他相关的消息,侧头看着灵珑,眼神询问。
灵珑扛不住冷冽的压迫感,脸色泛白,迷糊地摇头。
“明侯爷?您……您怎么来了?”
渣爹秦盛邺惊讶且带着恐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迎晖堂内的所有人,也吓得齐齐起身,长躬行礼,“见过镇北侯!”
他就是传言中,恶名远扬的镇北侯明宸?
秦画一愣,回头惊诧地看着门口的男子,心下竟生出一丝惋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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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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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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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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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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