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月中寻仙宫,禅室枕上看潮头,日出山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何日再重游?
经过了山上露珠一夜的滋润,段凌韵仿佛更加灵韵,或许是跟过往做了彻底告别,看起来开朗了不少。
二人下山,拜别道衍师徒,萧云躬身拜道:“方丈恩情,小子无以为报,凡我寺有难,在下当仁不让,还望大师保重!”
“哈哈...”道衍做了个请的动作,笑道:“萧施主知恩图报,老衲拭目以待。”
望着萧云二人走出山门,道戒叹息一声,道:“掌门师兄,那小子真有弘扬我大梵天寺的本事?”见得道衍摇头不语,他又惊道:“那你还将一身大梵般若传给他,须知这传功之后,师兄所剩时日势必无多。”
“阿弥陀佛...”道衍念了一通佛号,道:“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老衲已看破其中七者,如今只会离我佛更近一步。”
道戒心有不甘的道:“那也没有必要把这至高武学传给外人吧?”
通幽双手合十,微微笑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萧施主乃天人之相,他既愿与我佛结缘,师父亦愿意助之。然,弘扬我寺佛法,还应当靠诸位同门。”
“然也!”道衍点头。
闻罢,众僧皆默念佛号。
洱海,形如人耳,风平浪静时,像一颗深绿色的宝石镶嵌在云州大地上,微风吹过,海面金光闪闪,泛起一道道美丽的浪花,妩媚动人。
对于十二百人将被召回之事,萧云也没多想,毕竟他们属于王宝宝的部下,这次本就不应该跟着前来。
暖风熏人,微微陶醉。
萧云挑开门帘,任由春风吹入马车内,几女的脸上也颇有喜色,唯独段凌韵美眸微蹙,似乎心事重重。
不见当年,白衣如画出云州,岁月无声,而今山河易主,明月高楼空。出嫁之后第一次回云州,却物是人非。
望着夕阳下的美景,萧云笑道:“这云州还真是个好地方,就是天气有些热,打起仗来容易流汗。”
闻言,众女轻笑,蓝无忧嘲讽道:“你这不会废话嘛。”
“嗯...”见得蓝无忧挤兑自己,萧云反而点了点头,道:“无忧可知这镇南王段氏为何人?”
蓝无忧白了萧云一眼,撅起小嘴,没好气的道:“切,男人呗,这种问题也能难倒本小姐?”
听到蓝无忧所说,萧云笑得前仰后翻。见状,段凌韵似乎被他笑声感染,美眸舒展,皓齿微露,再无那般愁云。
萧青鸾掐了下萧云的大腿,拉过蓝无忧,佯怒道:“哥哥不许嘲笑无忧。”
萧云调整下状态,望向段凌韵道:“心情好点了?有些事情说出来反而会觉得没什么,憋在心里才对不起自己。”
萧云所指自然是云州段家之事。段家在云州盘踞数百年,传承十九代,其威望之深远超中央朝廷,从前朝大商至今,镇南王这个称号一直属于段家所有,现任镇南王段士甄,更有“仁王”之称,其下门客三千,武林高手、江湖术士,数不胜数。
段氏尚武,其水云间在江湖之中的影响力更不容小觑,虽然在一寺二教三宗门中实力排名靠后,但也是江湖有志之士趋之若鹜之地。
看着马车外熟悉的景色,段凌韵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再次踏入云州。
“段士甄,段氏嫡长子,现今段家之主,为人看似仁义,实则伪君子、真小人...”
蓝无忧插道:“娘亲,这段氏不会跟我们有关系吧?”自打记事起,她从来没有听段凌韵提及娘家之事,要不是随萧云来到云州,或许这辈子也不会知晓。
此话一出,大丫仿佛来了兴趣,也不再把玩捣蒜棒,双手托着下巴,静静地等待段凌韵的回答,众人或是坐直,或是半躺,皆如大丫那般望着段凌韵,车厢内由此陷入宁静。
段凌韵欲言又止,萧云轻拍了下那白皙的玉手,轻声安慰道:“实在不想说就算了。”
段凌韵示意无妨,她只是没有想好从何说起,毕竟这里涉及到亡夫,再加上,经过大梵天寺内一天一夜的独处,她现在与萧云之间关系很是微妙,怕惹得对方心生芥蒂。
望着夕阳,薄唇微张,段凌韵道:“其实也没什么,昔年太子与我躲在深山,后派心腹来到云州求援,我那兄长,也就是现在的镇南王段世甄,他满口答应,私下里却想对太子不轨,当夜就带领手下前往赣州,还好那心腹心眼足,发现了他的阴谋,最终把段世甄一行带入曹石崇的兵营中...”
当太子蓝承乾得知此事,将段家上下恨得咬牙切齿,从此也没给过段凌韵好脸色。
众女闻言,吃惊不小,没想到这云州段氏还真的是段凌韵的娘家。
负责驾马的徐孺点了点头,道:“这段世甄确实不地道,对亲姑爷也能下得了手,他这是想把蓝承乾捉到这云州,来个挟天子以令诸侯。”
萧云道:“我看未必,他若真想请蓝承乾入云州,根本没有必要亲自前往。”
“嗯。”段凌韵眸子中闪过一丝愤恨,道:“那时曹军的实力达到巅峰,段世甄就算是举全州之力也难与其抗衡。他是畏惧曹军南下,怕坏了段家根基,故,想抓获太子与我献给曹石崇!”
众人一怔,着实没想到这镇南王竟是这般毫无底线,不过细想之下,世家豪门为了延续而不择手段之事也屡见不鲜。
因为之前萧家军里有断水流这个内线,萧云推测镇南王段士甄多数也猜测到他身负气运之事,对于这样一个没有底线的老狐狸,他不得不小心应对。
君不闻,苍洱千山六诏分,段氏百年定云昆,古道蜿蜒茶马贵,水云间里鱼龙混,三千门客乱红尘,不替君王行战事,却为苍生做恶人。
段氏一族能屹立百年,自然也有它过人之处,段世甄这人精于算计,更擅长两头下注。在曹石崇与慕容垂打得难舍难分之际,双方都曾遣使前往云州,段世甄谁也不得罪,对来使称兄道弟,皆好吃好喝的招待,临行时还不忘十里相送。这样一来,双方都念他的好,段家也再次坐稳了镇南王的位置。
镇南王府,段世甄将大皇子慕容炆奉为座上宾,又叫来美姬献舞,一番吹捧与美姬频频敬酒之下,慕容炆不禁有些飘飘然。
“都说云州四绝乃是下关风、上关花、苍山雪、洱海月,如今看来,远远不及王叔这里景色婀娜。”望着那一双双欲拒还迎、勾人心魄的眸子,还有那呼之欲出的半露酥胸,即便慕容炆平日里不沉迷于美色,此刻也有些食指大动,叹息道:“唉,吾虽然贵为大皇子,然,父皇对吾要求甚严,府中仅有妻妾两人,与王叔这里相比,简直一天一地,而且我听说王叔的小妾婵氏更有倾国之姿,真是羡煞旁人。”
“大殿下哪里的话,小王虽偏安一隅,但无不思殿下之恩,没有殿下在朝堂之上为我段氏出头,哪有小王这一天?”段士甄笑道,挥退仆人,又附耳笑道:“殿下心系云州,今晚自当深入了解民情。小王的,就是殿下的,这里只有殿下知我知,绝对不会传到洪都。”
慕容炆却是忽地拍了下案几,怒道:“放肆!你把我慕容炆当做何许人也?”
一群舞姬吓得花容失色伏倒在地,段士甄故作惶恐道:“殿下恕罪,小王不胜酒力,一时胡言乱语。”说着,他望向匍匐在地的一群舞姬,指向其中两名姿色上乘之人,又道:“还愣着作甚,殿下劳累了,快扶殿下去后院歇息。”
在两名美姬搀扶之下,慕容炆身形有些摇晃,段士甄跟在一侧,道:“殿下慢走,等会还有些小王府上的土特产送到殿下房中,还望殿下品尝一二。”
慕容炆侧目看向段士甄,片刻间,心神领会,旋即哈哈大笑而去。
王府密室。
段士甄推开密室门,忽见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已抵至喉咙,他却是轻轻抚摸了下森寒的刀刃,轻笑道:“这刀法固然霸道,但缺少点意境,一味的进攻而不知道明哲保身乃是取死之道。”
刀光回转,门后的黑影收起了兵器,段士甄回头看了下四周,缓缓关上密室门,在他转身之际,那黑影已经熟练的将密室内的烛火点亮。
“兄长,你怎会把蝉儿嫂子送到殿下房中,她可是你最爱的女人。”
“小妾而已,只要能为我段家所用,助我拿到世袭罔替,事后杀了便是。”段士甄轻飘飘的说道,说着,拉住对方的手,叹息道:“唉,这些年苦了六弟,都怪为兄无能,害你有家不能归。”
若是让慕容炆看见这一幕,饶是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跟了他近十年的鬼刀竟然是段家六子——段士隐。
“兄长切莫如此,身为段家之人,能为家族出力就算隐姓埋名一辈子又如何。”段士隠道,说着,把玩起案上的茶具,暗有所指的道:“这茶碗很是精美,碎了就可惜了,大哥若是不需要,可以送给我。”
抬眼看向这多年未见的弟弟,段世甄如何听不出对方话中的意思,手指微微击打桌面,道:“为兄用过了,客人也用过,你不嫌弃?”
段士隠笑道:“都是自己人,无妨。”
段世甄翻着白眼向上看,虽然他看不到什么,可总感觉脑门上有点绿,但一想到大业为重,旋即道:“也罢,谁叫咱们是亲兄弟呢,你喜欢就留给你好了。”
“多谢兄长!”段士隠嘿嘿笑道,激动得手中茶碗都没拿稳,顿时碎了一地。兄弟二人尴尬的对视一眼,段士隠转而伤感的道:“兄长有所不知啊,小弟在外漂泊多年每每想到蝉儿嫂子包的饺子,总会倍加思念亲人,若是日后每天能吃到蝉儿的饺子,多少能解些思乡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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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世甄嘴角抽搐,不想在这种话题上多聊,旋即转移道:“六弟追随大皇子多年,你觉得他能成大事吗?”
段士隠正色的道:“我觉得大皇子这人虽有雄心壮志,但缺乏耐性,做事急于求成,且又畏首畏脚,终难成大事。我们会不会押错了宝?”
说到此,段世甄却是冷笑一声,道:“为兄岂能不知大皇子的能耐,这事你不用管,做好自己的事,尽可能的保护他。”
慕容炆多小聪明缺少大智慧,擅于算计的段世甄如何不知,别忘了后者可是个喜欢两头下注的主。
从段士隐口中得知萧云一众不日就到,段世甄面色渐渐阴霾,换来心腹,将怀中书信交于对方,吩咐道:“务必将此信交于南蛮王手中。”那心腹领命而去,段世甄露出阴狠之色,阴笑道:“真是瞌睡时送来了枕头,本以为奈何不了他,他却自己跑来送死,这就不能怪本王心狠了...”
“兄长为何要至萧家那小子于死地,我观之聪慧,且有耐力,有成大事之能,若为我段氏所用,岂不美哉?”
“六弟此言差矣,萧家那小子身负气运,心性坚韧,很难被俗物打动,若是让他与慕容汐成了婚,慕容一族的江山势必更加牢固,届时朝廷重新启用宁郎忠,我这镇南王也算当到头了,咱段家也会一落千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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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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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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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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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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