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训斥之声从楼上传来,使得茗香楼大厅中的客人都不由朝着上头看来。
但眼见门口站着衙门的衙役,顿时将目光收了回去,不过耳朵却都各个竖起来,想听个仔细。
就连旁边说书的老头也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寂寂无声。
原本空荡荡的包厢此刻人影云集,除却站在杨焕面前怒火中烧的中年男子外,还有翟高卓与府尹衙门的差役们。
伸手捂着脸,杨焕抬眼朝着天歌看去,好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然而天歌却似乎对这道充满恨意的目光全然不察,示意孙三去给红玉松绑。
孙三见此,忙不迭冲到对面,用手中算盘撞开还在发愣的杨焕随从,摘下红玉口中布块急急给他解绑起来。
许是一时心急,本就是死结的疙瘩分毫不动,天歌见状上前两步,抽出那随从腰间佩刀,挑断了束缚红玉的绳索。
甫一得救,最开始还不哭不闹的红玉登时后怕地大哭起来:
“孙哥……公子……”
孙三看得一阵心疼,可是到底男女有别,只能站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恨不能将杨焕揪过来一通暴揍。
天歌扶着红玉站起身来:
“别怕,你受的委屈,翟大人都会帮着讨回来。”
旁边还一句话没说的翟高卓闻此,登时眼睛一跳。
就连原本在怒火之中的中年男子,此刻也转身朝天歌看来。
“你就是天衣阁的东家?”
听着身后传来的问话,天歌并没有理会,而是放开红玉,对着面前的翟高卓躬身行礼:
“方才大人在外头想来听得很清楚了,这位杨公子为了夺取我天衣阁的绣图,不惜掳掠我铺中掌柜以作要挟,还望大人为我们主仆做主,帮我们讨一个公道。”
红玉被束有目共睹,方才屋里的对话也不止一个人听见,这案子的来龙去脉清清楚楚,是以翟高卓点头:
“你放心。”
“多谢大人。”天歌谢道。
“你就是让人给我送信的林公子?”
身后的声音再次问道,比先前更加洪亮。
这时天歌再也不能装听不见了。
转过身,她看着眼前比记忆中年轻不少的中年男子,颔首道:
“看来阁下就是曹老爷了。”
曹弘文的眉头自打一进屋就没有展开过,如今有了对面细看天歌的机会,眉间沟壑又加深了几分。
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大,甚至比杨焕还年轻几分。
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人,却这般心机,给杨焕下了这么一个套。
——当然,如今这样的局面,与杨焕自己玩火自焚脱不开关系,可先是约他来茗香楼,再请了府尹衙门的人在外头窃听,隔着一道门让众人将来龙去脉听了个清楚,这算计还真不是杨焕这夯货能比得上。
掳人威胁?亏他能想出这种损招来!
真当杭州府的府尹与山东府的李源员一样,是那种软包脓蛋么?
最重要还不是这个——清如千挑万选从娘家选了这么一个小子,对他跟亲生儿子一样,谁曾想这小子竟还是想着帮杨家争什么绣图,甚至不惜带累着曹家受人怀疑。
如今他尚在人世,这小子都是这般吃里扒外,等他百年之后,曹家几个女儿还能仰仗的上娘家人?wWW.ΧìǔΜЬ.CǒΜ
想到这里,曹弘文回头瞪一眼杨焕:
“这事情你既然敢做,便自己去担。证据确凿,府尹大人不管怎么判,我都不会替你置喙半句。既然你心在杨家,我曹家也供不起你这样的儿子,等到这件事情了了,便去与你姑母作别,回山东府去吧。”
听到这句话,杨焕顿如五雷轰顶。
让他回山东府去!
怎么能!
在他离开山东南下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乡里的笑柄,若是不能继承曹家基业再荣归故里,他如何让那些人后悔?!
若是再被人知道他是被曹家退回来的……
杨焕脑袋昏胀。
不,不能,他不能回山东,不能离开临安,不能离开曹家!
他为什么要掳人,为什么要天衣阁的绣图?还不是为了曹家新绣?
他是为了曹家!他曹弘文凭什么如此轻易将他一脚踢开!
“天衣阁的盘龙绣乃是脱胎曹家新绣!我是为了曹家才这样做的,不是为了我自己!姑母可以作证的,姑母知道的!我是为了曹家!姑父,你不能这样无情的!我是为了曹家!”
情急之下,杨焕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出声大喊,震得屋内众人皆是一愣。
“哦?杨公子这意思,是曹家夫人授意你如此做的?既如此,翟大人您看……”
一道诧异之声清晰入耳,曹弘文心头一震,抬手便再度朝杨焕而去:
“满口胡言!”
谁曾想这一巴掌却被杨焕避过,就这么落了空。
曹弘文怒气更甚,转过身来双目灼灼逼视天歌:
“林公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方才我跟翟大人在外头听得清清楚楚,这混小子亲口承认是为了杨家才如是做。”
“那方才杨公子所说的话,难道是我听错了?”
天歌一点也没有被曹弘文威慑到,反而带着几分懵懂看向翟高卓:
“翟大人,方才杨公子所说的话,您听到了吗?按理我这年纪,还没到幻听的时候啊。”
翟高卓看天歌一眼,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这小子的盘算,那他就白看了这么久了。
轻咳一声,翟高卓上前两步:
“曹老爷,既然这事情已经交由衙门处置,这人本官这就先带走了,至于杨公子方才提到的贵府夫人,容后在下派人去请的时候,还望曹老爷行个方便。”
说着一挥手,身后衙役登时上前将杨焕和随从压制住。
曹弘文还想说什么,翟高卓已经在跟天歌说话:
“尽管方才在外已经听得仔细,可各中细节本官还要再了解清楚,请林公子和贵店掌柜红玉姑娘与本官一道回府衙。”
天歌乐得借此脱身,当即点头应声,浑不理会身后曹弘文的视线,弯唇跟在翟高卓身后,一道往外行去。
翟高卓是易相门生,曹弘文是贵妃利刃。
平素井水河水不相犯,可如今抓到把柄,可就不是这么简单能了结的事情了。
尤其是遇上杨焕这样为了富贵狠得下心的人,曹家想要从中抽身,可没那么容易。
上一世杨焕杀掉曹弘文继承曹家的事情,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总觉得多少算是恶有恶报。
只恨宫里那位与卢家,却依旧稳居高位。
不过这一世,她可不想让曹弘文如是便宜,更不想让卢家那两位连鞋子都不湿。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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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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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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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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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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