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灵儿犹疑道:“这一路路途遥远,你一个女子上路,不害怕吗?”
程素微微一笑:“刚才我看见你是怎么救了那少年又诓骗那三个人的,正因为觉得你有几分侠气,这才来救了这马,我问你要银子的时候你也没有矢口否认,反而将这马当做自己的一样,将银子给了我,可见你也是一个有善心的人。既然你也是这样的人,怎么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呢?”
段灵儿心下一动,看向程素,程素漂亮的眼睛眨了眨,正色道:“侠客不能因为恐惧就不去行侠仗义,医者自然也不会因为恐惧就不去救死扶伤。何况我自己还有防身的本事,想来也是我爹爹知道我不会出事,所以没有派人跟来……又或者他派了人但是没有追上我,看来我回去之后挨揍是免不了了……干脆提前给自己准备些跌打损伤的草药膏吧!希望别像上次一样疼了七八天才好。”
“你经常独自跑出来吗?”段灵儿挑起眉。
仿佛看到了随便将这女子丢到旅途中任何一张破败的床上,她都是满身药香,合着仁心在胸的光芒,眼一闭便能为了救死扶伤安安稳稳睡到天亮。
程素跟着段灵儿在段府门前站定,抬起头看着段府烫金的沉香木匾额:“也没有经常,一年两三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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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分两头,再说谢辞莫名被人塞了一卷画卷和一封书信,心中虽然疑惑,但回想那少年的模样,觉得此事要调查个明白也得从长计议。
谢辞将那取刀的汉子押回衙门,其余的捕快正坐在休息的房中喝茶,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算着这几天自己收了多少散碎好处。
几个捕快看了一眼谢辞,都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谢辞,你这几天干的怎么样?你看看我们赚了多少?”
谢辞点点头,并没有搭话。
其中一个同僚道:“你这抓的又是个什么人?这些天咱们为了段府和苏府的事情都忙疯了,这些小偷小摸的,就拜托你了啊!”
谢辞还是没有回答,景致将那人押到堂下,让府差困得结实看管好,自己往府后面来。
思来想去,找到正在房中喝茶的老赵头:“赵大叔,请您帮个忙。”
端着茶盏的老赵头一愣,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茫然,迷惑道:“需要我干什么?我只会在死人身上下手呀。”
谢辞点点头:“把活人当死人,便什么都能问出来了。”
待老赵头跟着谢辞到了那人跟前,看到那人的手,面色一凛,向谢辞点了点头。
那人口中塞着棉布,一双眼睛狠辣无比,谢辞拿出潘贺家丁和火灾中人的画像,一张一张问他道:“这画像中的人,你可认识?”
那人看到画像神色一顿,立即摇头道:“不认识!”
谢辞面色动了动,叹了口气问老赵头道:“赵大叔,你有什么办法让他说吗?”
老赵头为难地看了谢辞一眼,又复杂地看了那汉子一眼。
老赵头的眼神让那汉子猛地感觉喉咙发了颤。
半柱香之后,谢辞将已经吓晕过去的犯人带到宋知府面前,那汉子才受了老赵头的一系列操作的前几招,便已经身子弯成了弓形,手足痉挛,早就面无人色,全身瘫软,再也没有了狠辣模样。
宋知府看着已经精神半废的汉子,蹙起眉盯着谢辞,随着谢辞的讲述,宋知府脸上的神情越发凝重起来。m.xium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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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灵儿回府之后便收到了顾长风的信件,顾长风的信中真真切切,就一个中心,那就是让她立即放弃生意念头,回到内宅来。
段灵儿将那信看了一遍,便扔在桌上,心里堵得厉害,只好到花园里走走,但是无论走到哪里,段府的奴才都一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段灵儿独自走到那日和谢辞说话的水池前,手上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
一个荷包。
一个身姿妖娆的美女。
一匹马……
又想起谢辞那日鼓励自己的话,心上的忐忑逐渐定了下来。
她看着那池水,不知怎么地又忽然想起让人烦心的顾长风,猛地发现看出来的东西都模糊了,原来眼眶中早已充满了泪水,心里没来由地一疼,用脚将地上的图画都划掉,随手将手中的石头扔进了池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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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灵儿自从让荷风小筑的人分别给谢辞和薛筝送完自己已经回府的消息之后,那两个人给小厮带回相同的一个“好”字,便没有了消息。
如意从薛府回来,反而带来的消息不是很好,薛筝救回的少年昏迷了整晚,薛筝也不敢给他找大夫来看,正是不知如何是好。
段灵儿第二天早早起来,先是写了封信命如意送回归赋庄,告诉沈氏和段煜自己将在扬州城中再耽误两日。
如意还在为昨日主子自己翻墙出了薛府将自己留在那里而有些生气,后来听说自己不在的时候主子还遭受了迷魂香,更又是担心又是气恼,向段灵儿道:“主子!你可不能再这么胡来了!”
段灵儿安慰了她一番,催着如意立即出了段府去给庄子上送信。
送走如意之后,段灵儿看着逐渐大亮的天,想到还是应该去向暂住在段府的程素求了一贴草药,好给枣红马服下。
刚靠近大夫人的厢房,只觉得热气从房内涌出,和屋外的暑气混为一体。
“夫人,九姑娘来看你。”大夫人的丫鬟们在门外站定,向里面恭敬道。
里面传来段筱的声音:“请九姐姐进来”。
段灵儿抬脚进门。
伺候大夫人的奴婢们向段灵儿福了福身子,退着出了门,门关上的一瞬间,段灵儿热得额头上的汗滴进了脖颈。
几天不见大夫人唇色苍白,一副病容。
段筱在旁边伺候着,程素坐在床边,不断在给大夫人施针。
大夫人见段灵儿进来,本来伏在床上的身子侧了侧,伸手卸去自己发髻上沉重的羊脂玉发簪,将满头乌发放下来。
看上去对段灵儿并不介怀。
“灵姐儿坐。”
段灵儿看着大夫人的脸,接着将目光放置在窗外初生嫩绿,随后逐渐变成浓绿的合欢树叶子上。
大夫人看着段灵儿好一会儿,开了口:“小小年纪,真是不容易,不简单。”
段灵儿看着大夫人那幅自己熟记于心七十余年的面孔,恭恭敬敬:“母亲怎么病了?”
大夫人微微一笑,一双眼睛看着段灵儿,很自然地伸过胳膊,将她的手拉住,段灵儿却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有礼地将自己的手叠着放回到腿上。
大夫人轻轻咳嗽一声,眼中装出的亲近已经荡然无存,段灵儿这样,显然是明显不愿为自己所用了。
大夫人低下头喝了口茶水,心里对是否收取段灵儿为自己所用这个天平已经往另一面有了倾斜。
程素给大夫人施完针,面容平静道:“夫人已经没有大碍,以后都不会这样头痛了。”
“辛苦了。”大夫人抬了抬手,段筱将手边的小木箱子打开,里面满满放了一箱银元宝。
程素看了一眼那木箱,秀眉紧蹙:“这也太多了。”
“给我母亲治病,自然要这么多。”段筱扶着大夫人,好像对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轻轻给她抚着胸口。
对在一边的段灵儿看都没有看一眼。
“夫人既然已经无碍,程素也便告退了。”程素拿起那木箱,行了一礼,段灵儿也站起身,向大夫人行了一礼:“灵儿送程大夫出府。”
程素看着已经去掉纱笠的段灵儿,知道段灵儿的来意之后,快速地写了一个方子递过去:“你的马已经好了,不需要我再医治了。听说你小小年纪忤逆长辈,搅得整个段府不得安宁,我这人最烦内宅斗争,早点离了你们这里为好。”
段灵儿微微一笑:“程大夫对父亲不告而别,是为了追求救死扶伤的仁心,我追求自己的心,为什么就一定是忤逆长辈,是搅得府中不得安宁呢?”
是的,任何内宅,都逃不了怂恿,挑拨,都有着洞察人心的欲望,都有着因为血缘和嫡庶有别而绷紧了弦的关系。
若是再牵扯到后宫和前朝本家的荣辱,这宅子里的暗流,就要比表面上看上去汹涌得多。
段灵儿无心卷入不必要的风波里,她与程素在府门口静心而立,远远看着廊下遍开的花瓣,那些花瓣上落满了未干的水滴。
程素一甩手:“家宅的事情让人烦心,无论怎么说那都是你们府里的事,与我无关,我不愿意在这里耽误时间,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还要找真正需要我医治的人。”
“若是眼前就有这样的人,你愿意去吗?”段灵儿盯着程素,还没等程素说话,就看一个身穿碧绿色的少女踩着湿润的青石砖地,远远而来。
待走得近了,才看见她团花月华裙上泛着光华的金线,密密匝匝地扎满裙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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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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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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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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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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