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风青固是一言不发,因席乐荣之败,委实出乎其预料之外;而显道应元,灼灼目光却是不闪不避的落在席乐荣身上;除却不信之外,似乎别有一种难以释怀。
终于,应元道尊高声言道:“当时席乐荣你与我等汇聚,申明己志、当是对眼前这道阵法倾注全部希望,以其为终结归无咎的胜负攸关之举,紫薇大世界气运之分野。曾经所论,言犹在耳。不知你是何时改了主意的呢?”
这一番话,既是质问,又隐藏不甘和愤懑。
若席乐荣果真是因为功行不及而落败,那也就罢了;但事实上哪怕东方晚晴真正臻至圆满之上境界,席乐荣动用自己的终极手段,依旧有十足胜望;只是要付出些许代价而已。
而席乐荣的选择,等于是将圣教经营、十余载苦心,显道应元二人的翻身消因果之望,尽数毁灭了。
面对应元道尊的质疑,席乐荣只是平静道:“屠龙之技,终不落空。”
八字一出,席乐荣忽然一怔。
除却他自己在荒海宫殿中的分身不提;同修《唯我大乘经》之人,其实亦有一种莫名感悟。
就在方才这一刹那,席乐荣感受到了——
李云龙功行即将大成,不日便要与己汇合;而巫道、凤族那里门户倏开,虽然遥隔不知几亿万里,感受不到具体的人物气机;但是那“因果聚合”之意,却在心头浮现。
玉离子、御孤乘,亦一同功成出关了。
实则到了此时此刻,四象功果大成,这其中的机密因果再也闭合不住;而势成一战,也终不可免。对于显道、应元等人稍稍泄露些底细,也不打紧了。
但是席乐荣却无意找补,只是淡淡言道:“我观内外阵力演化,龙、凤二族大阵,已显颓势。不如就此归去。”
这一句话,既是对显道应元所说,亦是在询问龙云风青。
龙云、风青二人目光一动。
席乐荣见四人均是无动于衷,只是淡淡道:“不如归去,令其放手来攻。”
其实四人大阵和归无咎终有一战的念头愈发愈明晰、心中坚定不移之后,席乐荣隐隐悟到,纵然四人离去,也并非是归无咎友盟一方打破阵力内外平衡、将归无咎救出来;而是此阵自然维系终了,十二年期尽,归无咎自然出界。xǐυmь.℃òm
这是一种奇妙的心念,并无依据;但席乐荣却信之不疑。
也正因为如此,对于困守此地,愈发看得轻了。
龙云终于言道:“既然如此……”
显道道尊眸中却忽然闪过一丝精光,截住话头,高声言道:“不知二族大阵至于分解,尚需多少时日?”
风青眉头微凝,缓缓答道:“自然演化,不过是三日。就算调用阵力,竭力延缓这转化之势,也不过是七日。”
显道道尊高声道:“七日,足够了!”
龙云讶然道:“怎么说?”
显道道尊沉声道:“诸位岂不见此间演化之疾?”
龙云目光一凝,旋即催动法力,往那“巨蛋”之中压去。
此间内外阵力,原先漫长的十余载之间,我方以四位顶尖道境的压力,不过勉强维持胜势,而内中斥力,尤能抵挡;但是到了不久之前,风云突变,那内里的反抗之力陡然减轻。
龙云等人自然以为,这是其中归无咎到了坚持的极限。
但到了今日,其中盈缩相斥的规律进一步演化;哪怕只有一位顶尖道境的战力,亦可稳占上风。而那“巨蛋”之中的反斥之力,几乎近于无有,唯有等候到相隔极久,方才有一丝斥力散了出来。
如果维持这个趋势,再多多施加压力,少则三日,多则五日,这“巨蛋”将演化至内里没有一丝“匹配之力”的程度;到时候,哪怕外间之人将此团团围住,也不能将归无咎救援出来——
因为世间并无一种力量,能够将中巨蛋打破,这是前几番大战,不知动用了多少至宝验明的;而对方的救援之法实质,其实是将龙云等人尽数消灭或驱逐,彻底排空“外力”,令归无咎的“内力”自然扩张,以至于破阵。
若是归无咎的“内力”消弭至无有,那么此法自然断绝!
风青低声道:“话虽如此……”
“只是我二族大阵一旦解散,敌我双方之战力将达到极为悬殊的境地;到时候只怕想走也走不脱。”
此刻赤魅族等七座大阵,几乎每一座都有相当于一个顶尖道境的战力。只是我方以战力倍增之法,强行以双阵挡住七阵。如果没有龙族、凤族两座大阵抵挡,那七阵一齐发动,哪怕是最朴实的攻击法门,因其规模实在太强,龙云等人也难以坚持及久。
应元道尊立刻接话道:“此理我固知之。诸位若去,一应自便。只余我等坚守在此便可。若果然能在二族大阵散逸之前退却,那时天幸;若是不能,却也是命数使然。”
龙云眉目一动。
到了道境层次,心无善恶,往来无常,极少有人能够气血上涌,漠视一生功行成败,与敌偕亡。
直至此时此刻,龙云才隐隐然感悟到显道、应元二人,似乎负担着非常因果;正如席乐荣等人接下了“唯我大乘经”一般。
正在此时,天色豁然一黑!
龙云、风青、显道、应元等人抬首一望,似乎有些诧异。
唯有席乐荣,他在这一瞬之间,瞳孔一缩,旋即身躯轻轻一晃,再望之时、刹那之后,已然立在百万里之外的青空之上。
遥隔悬殊,但席乐荣大致感受到,东方晚晴似乎对着自己的立身方位,看了一眼。
席乐荣俯瞰而去。
整个圣教祖庭山门,内二阵,外七阵,皆被一道看似极稀薄的青色结界囊括住。观其边缘,其实距离席乐荣立身之地甚近;方才他只要稍稍犹豫,也就和龙云等人一道,被困在这结界之内了。
看来,对方并未等到龙凤二族大阵解体之时方才发动;而是立刻就显了手段,端的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除了在于功行更高之人出手斗战的时刻,否则以席乐荣的心意,早已到了时时刻刻从容如意的地步,如方才这般千钧一发、心意涌动,迸发出强烈的危机感,实是极罕见的事。
如此规模巨大的禁阵——
圆满之上的境界,以及九宗镇宗之宝层次的法宝,汇通许多势力的提前准备、物力经营,缺一不可!
……
事实也正是如此。
东方晚晴归阵之后,并未停歇。
双手合拢,法力滋养散发,一分为三。
空中三物摇曳。一物犹如玉树枝条,又如卷轴一道;另一物说是明珠,却时时刻刻在正圆和扁形之间反复变幻,似乎不住地被揉捏形变;而最后一物,却似一枚铁块折叠三道,化作弯曲牌符。
这三物,一是缥缈宗镇宗之宝;一是幽寰宗九水之一“仓粼墨水”;一是十二年来越衡宗新近炼制的那件宝物。外间亦有妖族、隐宗的镇定法阵,以为辅佐。
诸般物用,在今日之前人人皆不知其真实用途;哪怕是东方晚晴自己,明悟其道之后,亦将心意珍藏,唯有到了自己突破崭新境界,方才重新将其滋养焕发。
前后经营,仔细推敲,达到了连阴阳道推演之法亦能瞒过的地步,方才收到今日出奇制胜之效用。
黄希音反复一望,摇头道:“可惜走了席乐荣。”
东方晚晴道:“以他修为,此法虽疾,依旧难以将他拿住。其实如此也合道理之常——无论是龙云、风青,显道应元,还是九宗的三四位天尊,说到底皆是‘旧人’;而席乐荣毕竟是应时而出的人物。大家各有各的因果。料理前事,剩下的就交给你师父了。”
黄希音仔细凝望了东方晚晴,若有所思。
这突然引发的困阵,事先连黄希音也未告知;方才立刻发动,黄希音也大感惊诧。
黄希音对于自己魔道心念的道缘感应,尤其是魔道心剑及明轮窥伺人心之法,极有信心,一时间竟有些不敢相信,激起了心中好胜之念——
她可不信,这般分散布置、谨守心田的法门,竟然能做到连她也不见一丝征兆。
此时再看,方知是“念道玄关”之法。
眼前的东方晚晴,和战胜风青、一举臻至“有圆满之上之实”的境界时的气象,又有微妙不同了;将第一次因果尽数抛弃,全弃全取,最终以独得三胜、尤其是战胜席乐荣的功果,二次功成。
所成的,不再是“圆满之上、有实无名”;而是真真正正的圆满之上境界。
在成立道境、天人二分之后再度出现境界进益,不但空前,也极有可能绝后。
而那三件法宝同时驾驭,非得有圆满之上的心意境界不可。
所以,以此为关锁,除非有人猜到东方晚晴借助今日之战突破圆满之上境界,才有可能窥破这突然发动的大阵;若是不能,纵然有蛛丝马迹的天机泄露,也会被完全遮掩。
良久之后,黄希音才道:“恭喜东方掌门。”
东方晚晴眸中隐现光泽,淡淡道:“相互成就罢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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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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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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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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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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