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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時左手食指上有一道疤,半三角形的样子,是当年被刀垂直切下去的。
人生的经历仿佛掌心中的纹路,有深有浅,注定着一个人的成长过程。
而多出来的疤,则是遭受到无法忘怀的伤害。
什么是伤痛?
暴力?心灵?亦或是言语?
步時身上有很多疤,眉骨处因车祸缝的十一针,无数次跌倒摔破的膝盖,还有……自我伤害的痕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了自我,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刀尖朝向自己。ωωω.χΙυΜЬ.Cǒm
步時第一次拿起刀,只是很单纯的想削个苹果,却手上一滑,水果刀径直划过食指第一二骨节的中间。
刀口锋利,来不及感受到疼痛,就连血都停顿了几秒才蔓延而出。
温热的液体湿腻粘稠,刚开始只有少许,然后逐渐变多染红手心,向下滴落。
身上的衣服被浸染,而落在地上的血这渗进水泥地面的纹路中并不明显。
看着鲜红的血,内心的空缺仿佛在那一瞬间填补进去奇怪的东西。
步時麻木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指,直到被正好回来的奶奶发现。
奶奶吓了一跳,连忙询问她怎么回事。
步時没说话,将手指往前伸了伸举给奶奶看。
皮肉微微外翻着,只与手指还剩下丝毫的接连。
看到这一幕,奶奶吓坏了,慌乱的拽了几张纸包住步時的手,“小時,你怎么弄得?”
“我……想吃苹果……对不起……”
是的,吃苹果必须削皮,这是规矩。
步玉娇总是用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束缚步時。
吃苹果时,洗不干净会被骂。
“笨手笨脚的连个水果都洗不好,养你干什么吃的?”
连皮一起吃的时候,也会被骂。
“知不知道上面有多少农药,吃了药死你!”
她总是在言语上咒骂步時去死,可当步時真的去死要将这所谓的养育之恩还给她时。
步玉娇又会说,“就你这种废物,死了都不让人安生!”
步時受伤,步玉娇也只会骂一句,“怎么就他妈你有事?别人没事。”
[可为什么别人都有父母,就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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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受到伤害时,会有很多种不同的反应,或是奋起反抗,或是无力忍受。
而步時,是会用伤害自己,而盖过其他伤疤的人。
只因,一句‘养育之恩’就足以压垮所有。
步時断绝关系的那一天,她听到了最难听的词汇,最恶心的话语,还有诅咒……
“你个白眼狼,你不得好死!”
“你敢跟我断绝关系?你凭什么!要不是我,你早死大街上了,现在都不知道在哪!”
“今天你敢迈出去一步,我就去你学校,让你的老师同学都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
“我去法院告你,找记者,让所有人评理,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你,我养你还她妈养出错来了,你出去问问,谁家孩子像你这样!”
“……”
步玉娇说了好多,也骂了好多,步時麻木的听完,眼眸直直盯着她看,声音低沉,不带有一丝情感。
“说完了?那我走了。”
那一年,是2016年,而在断绝关系的第二天,步玉娇真的领着步時的奶奶来学校闹。
她跑到班任办公室哭诉步時有多么多么不孝。
而一切的起源,仅仅是因为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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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时间倒退一些。
2015年7月,中考
每一个踏入考场的学生无一不是紧张的,唯有步時表情淡漠。
比起考试,她更担心自己未来的去向。
初中时堕落的那几年,哪怕后面有认真学习,成绩也被拉开了好多,还是步時厚着脸皮去找孟诺晴帮忙,才将成绩提上去不少。
除了英语偏科外,其他科目不说优秀,但也不差,除了重点高中外,貌似都没什么大问题。
做卷子,出考场,等成绩。
孟诺晴开心的抱住步時的手臂,笑容灿烂,“我估了分,感觉我能去一中,我第一志愿就是市一!”
“恭喜啊!”步時回了孟诺晴一个笑容,没有多说什么。
“对了,你的志愿都填哪了?说不定咱俩能一个高中呢!”
“……”步時垂下头,略长的眼睫仿佛能在阳光下落在脸上一片阴影。
“步時?”孟诺晴疑惑的喊了她一声。
“技校……”两个字说的极轻,好似从喉咙里挤压出来一般,带着股不明显的嘶哑。
“你说什么?”孟诺晴不敢相信的看着步時,慌乱的用双手去抓她的胳膊。
“技校。”这一次,显然更容易说出口一些。
“第一志愿?”
“第一志愿。”
沉默在两个还未成长的少女中蔓延,她们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几分钟后孟诺晴打破了安静。
“步時,就算去不了好高中,你也不能……也不能自暴自弃啊!现在改行不行?我们去找老师!”
孟诺晴拽着步時的胳膊要带她去找老师,却没有拉动。
那抹身影刚好站在树下,明暗分明的光影落在身上,一言不发。
步時心里在清楚不过,她和孟诺晴不一样。
能上技校,她就知足了。
不知道别的地区技校如何,但步時报的这个技校,却是当地最乱的一个。
没有年龄限制上限,甚至能看到25.6岁的人,来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混日子打发时间。
而在当时的步時,并不知情,她是真心实意的认为技校可以学到知识和手艺,抱着这种心态,选择了技校。
只因,技校学费给步時全免,她只需要支付每年仅仅八百的住宿费,还有每月必须交的三百伙食费就可以。
伙食费是学校要求每人必须冲到饭卡里的。
旅游与酒店管理,听起来很高大上,步時也很感兴趣。
在中考过后与孟诺晴等人分开,步時研究了很久的专业。
汽修工程,她体力不行。电子计算机,出来以后貌似不好找工作。航空幼师,需要塞钱外加脸上有疤形象‘有损’。
步時寻问了步婷雅的建议,最终定下了旅游与酒店管理。
回去以后,她一遍遍跟步玉娇说,这个学校花不了多少钱,并且也是个‘不错’的学校。
步玉娇看过费用后,勉强同意了。
“上技校没什么用,说白了就是去打发时间,等毕业出来以后正好成年能工作。”
听到这句话,步時没有开口。
说话的人是步玉娇后找的老公,在第一任姑父去世多年后,步玉娇表示一个人很孤单,于是在步時初中时结识了现在的姑父。
步時不喜欢这个姑父,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好,但坏却可以毫无缘由。
因为这个姑父的到来,让原本只言语相向的步玉娇变得越发过分。
就连现在,这看似随口的一句话,就轻而易举的否定了步時上技校。
步玉娇道,“没用浪费那个钱干什么!”
“技校很好的,没什么费用,还可以学技术……”步時嘴笨的只会说这么两句,后来见她执意坚持,步玉娇这才同意。
拿着报名单和一系列相关手续,步玉娇以家长的身份去帮步時办理入学。
这所技校差到什么地步呢,哪怕不参加高考,只要塞点钱,都能随便进来上学,里面的环境与氛围,可想而知。
但步時不在乎,只要能住校,那就是成功脱离了这个家一半。
慢慢地,事情就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现实往往事与愿违。
拿着报名单的步玉娇回来了,在步時略期待的眼神中,她看到了,自己专业被改了。
由[旅游与酒店管理]改为[园林]。
步時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两个字,手上用力,将纸张攥紧发皱,仿佛站立在即将崩溃的悬崖边,只要一道力,就能坠入深渊。
“为什么,改专业?”
步玉娇无所谓的瞥了她一眼,转身去忙别的事,随口道,“我跟你姑父去报名处了,那的老师推荐的,说学园林有前途,以后也能挣钱。”
“我不喜欢园林。”
并不是歧视园林这个专业,而是步時有些怕虫子一类的,要触碰花草,难免不会接触到虫子。
“老师让你学哪个你就学哪个,哪来什么喜不喜欢的?”
“……”步時眼睛有些发红,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要是不乐意学就出去找工作去,一个大姑娘家家的,天天窝着家里,你看谁像你那么懒?”
“整天好吃懒做的,供你上学还挑上理了。”
“我不学园林!”步時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强烈的表达自己的想法。
——她才15岁。
步時与步玉娇因为专业的事彻底吵了起来,而在吵架过程中,步玉娇说漏了嘴。
原来,招生处的老师说,学园林,每年有补助两千,就为了这两千块钱,她就要将步時逼上绝路。
可是,步時手里有低保证和孤儿证,申请助学金,每年也有一千五。
说来说去,只不过多那五百块钱。
步時将一切都赌在了技校,她甚至没有去看自己的中考成绩,义无反顾的选择技校。
这一场豪赌,只因招生处老师的一句话,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因为这一句话,将步時逼成了什么样。
步時被气哭好几次,孤立无援的她,像是漂浮与海面中心的船只,找不到指明方向的灯塔。
她在孟诺晴面前哭诉。
“我该怎么办……”
15岁的步時,哪怕是出去打工,都不会有人敢用。
上学两个字,是多么的奢侈。
尤其是当孟诺晴说,她看了步時的分数,能考上相当不错的高中时,步時所有信念都崩塌了。
孟诺晴主动提出去和步玉娇交流,并安慰了步時。
她与步時同龄,平时说话也是柔柔的,给人一种很乖的感觉。
在和孟诺晴说话时,步玉娇显然不似在步時面前那般。
“你说这孩子,因为这么点破事跟我吵,我还是不是她长辈了,惯的她毛病。”
“阿姨,步時挺喜欢那个专业的,我觉得你们可以听听步時的想法。”
“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那还了得?”
“可是……”
“小姑娘,你们是不懂大人的苦。”
步時就站在门外,听着那些虚伪恶心的话语,无助的紧贴着墙面缓缓蹲下。
双手死命的捂住耳朵,也阻止不了那些声音钻入耳中。
“步時,你没事吧?”孟诺晴走出来,担心的看着步時,脸上是明显的怒意和不开心。
可她也还是个孩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你姑姑,她……她刚才跟我说,你要是继续犟,园林她都不供你学……”孟诺晴说话的语调中带着股哭腔。
“嗯……”除了嗯以外,步時不知道还可以说什么。
“她还说,实在不行就让你赶紧嫁人算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说话,你才15啊!步時,怎么办……”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谁能来……救救我!
孟诺晴被气哭,更像是替步時发泄出那些无法言述的情绪,直到天色渐黑,才不得不回家,留下步時一个人。
而在孟诺晴走后没多久,步玉娇就出来了,指着步時破口大骂。
“你能耐了是吧,找人跟我说这些,你这交的都他妈什么朋友,一天天的净和她们不学好……”
“……”
——我抽烟上网,您怎么都不知道呢?
步時不想和步玉娇说话,一句都不想,如果步玉娇坚持不让她上学,那她也就只好出去打工。
可没成想,孟诺晴竟然找了好几个老师来,有班任,有任课老师,他们给步玉娇打电话交谈。
面对着老师的步玉娇,还不至于太过分,虽然也有不悦,后来也勉强同意。
步時这才算是在技校报了名。
而之后的步玉娇也总是拿技校来说事。
“是你自己哭着求我上这破学校的,有什么事都别找我。”
——放心吧,永远不会。
“说的好像我供你,你就能考上重点高中一样,不看看你那什么破成绩!”
——我的成绩,你真的知道吗?
曾经教过年级第一做题,步時的成绩,会有多差……
“别忘了,当初是你求着我去技校!”
——不求,我该去哪?
[却不曾想,技校才是噩梦的开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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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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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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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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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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