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板着脸从山对面的菜园子里迈步出来,把方宁拉到一边训话,知道他家孙子打小就聪颖,但性格有些惫懒,属于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那种顺毛驴,所以把他叫到这边来训话,未尝没有敲打的意思。
方宁哪敢不听爷爷的话啊,垂着手,低眉顺眼,老老实实的听着爷爷讲他的道理,都是君子动口不动手的之类的话。
“不许欺负别人,但是咱们也不怕事!”
“知道了,孙儿谨记在心。”
其实方解放知道说这些都是浪费口水,方宁这小孙子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出,不欺负别人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轮得着被别人欺负。
爷爷还拉着方宁说了十多分钟的儒家道理。
方宁点点头,倒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儒家文化传承了几千年,除了一些封建糟粕以外,确实有它的过人之处,君不见古代多少不同的外来民族,都在悄然声息中被儒家文化给同化了,这水滴磨的功夫的确值得学习。
爷爷语重心长的训话完以后,就继续回去侍弄他的菜园子去了。
接下来就轮到奶奶、小爷、小奶奶、太奶奶等长辈把方宁和方微叫到跟前,依次给了茶水钱,然后鼓励加油,好好读书,天天向上之类的话语。
小爷的两个儿子还没到该上学的年纪,还要过一两年才能读一年级,所以只能够眼巴巴的望着方宁二人去读书。
开学的第一天,是爷爷带方宁兄妹俩过去的,主要为了熟悉一下来去的路段。
山村小学有点破旧,双层框架结构建筑,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光阴落满,二层楼走廊栏杆上已经趴了几个小孩在看风景嬉笑聊天。
学校里一共有两个老师,男老师叫方乘中,三十来岁,是村里本地人,也是这里从一到五年级的老师兼校长,另外一个是村里新来的女老师,叫浮其枝,二十多岁,看起来有些柔弱,身材却十分有料,再加上绵绵的性子,很讨小孩子们喜欢。
方宁报道以后,还特意瞅了一眼年轻的浮老师,琢磨着浮这个姓氏还真的是少见。
开学第一天,方宁兄妹俩人都老实规矩的坐在课桌上,认真的跟着读书。
方宁是六年级,所以在二楼,和一堆同龄的小孩一起,任课老师是浮其枝,至于方微则要低一个年级,属于方乘中老师管的。
四十分钟下课以后,方宁就趴在二层楼走廊上发呆,有几个同村的小孩叫他去玩,都被方宁给拒绝了,方微则和几个女孩手挽着手去跳绳子了。
他在走廊上往楼下俯瞰了半响,发现这里的小孩都是抱团一起玩耍的,很少有孤孤单单的。
东边角落里七八个小孩都是杉树村熟悉的小伙伴,西边角落和零散的地方是红家村的小孩,就像是默认的潜规则一样,两个村的小孩都是泾渭分明的。
其实小孩哪有那么多心眼,一般都是自家大人叮嘱不要和其他村的人一起玩耍。
方宁暗地里好笑,瞧着这玩的一手孤立的把戏,也难登大堂之雅,稍微琢磨一下就明白了缘由。
还不是因为前阵子梅羡镇政府拨了扶贫款下来,结果分配不均,红家村的人认为杉树村的人拿多了,所以有些气愤。
说来也奇怪,红家村的人靠山吃山,平日里有很多砖厂商来采购烧砖土,所以日子过得比云柘庄还富裕,更不要说杉树村了,他们每家每户都盖起了红砖房,至少是十户里面有八家是红砖房的。
这靠山吃饭,也不用种田农耕了,于是许多良田渐渐荒废了不说,村里也养起来闲人,每天游手好闲,唯一的消遣就是打麻将。m.χIùmЬ.CǒM
那些从上面拨下来的扶贫款,大半都被这些人打了麻将给挥霍了。
杉树村日子过得比较拧巴,过惯了穷苦日子,手上攒的钱也不敢乱用,都想着把钱用到刀刃上去。
今天下午村里开了一个会。
几个上了年纪的族老都被请来了,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不是聋子就是老年痴呆,但毕竟德高望重,身份地位摆在那,可以用来镇场子。
主持人是村长方汉民,爷爷和小爷等人都在边上帮衬着,开会的目的也很明确为了脱贫,为了能够早点摘下贫困村的帽子。
杉树村不是没有可利用的资源,上好的杉树都是打造家居的好材料,砍伐了堆在树林里,风吹日晒都生了蛀虫最后腐朽掉了,还不是因为木材运不出去?
平日里村里人往云柘庄赶集,都是带一些自家打的野味或者皮毛干货,随便卖点钱糊弄一下生计,也没想着这野味、皮毛在县里面都能卖大钱。
要是这些堆积的野味、动物皮毛能够卖出去,那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经济来源。
杉树村,村长家。
村长拉拢了村民以及族老继续在开会,想法也只有一个,要致富,先修路!不修路,这经济资源都没法变成钱,没有钱就只能够继续穷下去。
说别的东西还好,一说到钱,这些乡里乡亲都犯了难,嘀嘀咕咕,愁眉苦脸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窸窸窣窣就是没一个人吱声。
至于请来的族老都是老油条,眼观鼻鼻观心,或者装聋扮痴,全当没听见。
大家也都不是傻子,谁也不能糊弄,要是这山路真的好修的话,也不至于从祖祖辈辈下来都是一条黄泥巴土路,真要弄成出一条路来,耗费的钱不计其数,没有政府的扶持根本就是妄想。
梅羡镇政府上面拨的扶贫款都是有数的,通过财政部门转到村里财务上,再下通过会计部门统计好,下分到每家每户的,共计四十六万七千块钱,这不是一笔小钱,谁拿了都烫手。必须要分配到村民手里才行。
这些乡里乡亲们过惯了拧巴的日子,只有手上攒着点钱,吃饭睡觉才心安,现在要让他们又重新交出去去修路,还没哪个傻子心肠那么好呢。
况且,说实在的,因为有五六年的例子在,他们也不敢相信村长方汉民是真心为他们好,谁知道钱到了你手上会干嘛?
在这乡下村长一手遮天的地方,村上财务公开透明化只是一纸空文。
爷爷和小爷在人群里互相望一眼,都暗中叹气,也明白村长的威信不够。
小爷也就将一件往事说了出来,五六年前上面拨过一笔款,方汉民大女儿出嫁,他私下挪用了公款,虽然后来补回去了,但还是被人给捅了出来,所以有这污点在,谁也不放心村长到底是不是真心实意为村里做事。
于是这场村里的会议也就不欢而散了。
方宁兄妹俩带着一堆小孩放学回家,在岔路口分别。
他装小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就非常自然,没有一点违和感。
今天安分守己,没惹出什么太大风波,浮老师也只以为方宁是一个普通的小孩,也没多注意。
方宁在院子扭扭腰活动肩膀,去凉亭上坐了一会儿,拿昨天剩下的隔夜饭喂池塘里的鲤鱼,一副怡然自得的恬淡模样。
爷爷和小爷回来了,在凉亭上讨论今天的会议内容,也没有避讳方宁,甚至还叫他过来一起讨论。
方宁听了爷爷和小爷说的以后,也就笑嘻嘻的说,“乡里乡亲们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都不想出钱,等馅饼从天上掉下来,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爷爷和小爷你们也不要气恼,关起房门来钻心做咱们的营生,至于那些乡亲们,有能力咱们就帮衬一下,没能力也就只能各扫门前雪了。”
“你这小孩,邻里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哪里来的歪风邪说。”
爷爷和小爷二人只当方宁是童言无忌,都没放在心上,又讨论几声,就各自散去回堂屋吃饭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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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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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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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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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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